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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向雨田

  龍泉,可容十二匹馬并馳的空廣大街上,此時卻是熱鬧非凡,街上的人都站在兩旁行人道上,擠得插針不入,車馬停塞,里一圈外一圈地圍住一片空地。

  那空地之上,卻有兩人正在交手,兩把長刀,就像兩道閃電交擊,互相揮刀猛攻,完全不拘泥招數,以快打快,刀來刀往,像在比拼氣力和速度,你攻我守,我守你攻,場面異常火瀑激烈。

  “好刀法,長安一別,可兄的刀法又更進一步了!”驀地,其中那個漢人男子忽然抽身收刀,大笑起來。

  而對面那突厥人也不追趕,而是贊道:“少帥的刀法也是不錯,天馬行空,霸氣異常!”

  此二人卻是寇仲與負責護衛尚秀芳的突厥高手可達志,兩人本在長安見過,同為用刀的好手,再次見面就有幾分技癢,因此交起手來。

  寇仲手中長刀舉起,遙指可達志,心中又涌起斗志,他此次拋下大軍孤身來到龍泉,卻是為了一件大事——刺殺楚帝莫聞。身為一個軍事天才,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天下的大事,想對抗以逸待勞、幾乎席卷了大半天下的揚州軍,單憑此時的聯軍根本就沒有希望,以沈落雁之智,兵精糧足,就算是耗也能耗得聯軍潰敗,因此想要成功,唯一的希望就是揚州軍內部出問題。

  莫聞,天師、楚帝,天下第一宗師,既是揚州軍的首腦,也是揚州軍的旗幟,只要他一倒下揚州軍立刻就會四分五裂,尤其是莫聞到現在也沒有子嗣,只要他亡故,聯軍自可以不戰而勝。或作是平時,雖然天下也有智者能看出這一點,但誰又有本事殺掉這個天下第一宗師,此舉不過是白日做夢而已。可此刻卻是不同,莫聞邀戰武尊畢玄,高句麗的弈劍大師傅采林也來湊熱鬧,在加上各路的牛鬼蛇神。可以說是刺殺莫聞的最佳時機,當然,若是這時還不成,所有人也都不用再想了。

  天下霸業、奪妻之恨,已經讓寇仲孤注一擲,此次不成功便成仁,可達志雖然武藝不及莫聞,但也是難得的磨刀石,此既然遇到卻是不能錯過。

  察覺到寇仲那驚人的斗志,可達志一愣。隨即也不甘示弱地舉起了手中的長刀。

  感受到兩人的斗志,四周原本還議論紛紛的旁觀者倏地靜至鳴雀無聲,所有人都期待著兩人地再次交手,遠方也傳來似像襯托的人聲馬嘶。

  可就在此時,一個女子的聲音嬌叱道:“還不給我住手!”

  聽著這個聲音。可達志露出了一絲苦笑,收刀回鞘,而寇仲卻是虎軀一震,回過頭來。

  不施脂粉,樸素自然,但仍是美得教人屏息;連斗篷的寬大外袍,玉容深藏在斗篷內。不但沒有減去她的吸引力,還增添一種神秘的味兒。

  經年不見,此時的尚秀芳似乎有些憔悴,但那驚人的艷光卻絲毫沒有削減。

  她身邊跟著一個靺鞨的年青女武士,卻是之前在密林中和莫聞偷歡的宗湘花,現在她手握著長劍。正一臉不善地打量著寇仲、可達志。

  秀眉微蹙,尚秀芳看了手持長刀的兩人,眼中閃過一絲痛恨,嗔道:“你們男人除了打打殺殺,就不會干些別的嗎?”

  似乎觸及了什么傷心之事。她纖腰一扭,卻是轉身朝馬車上走去。

  “秀芳,我——”寇仲欲言又止,自宋玉致嫁給莫聞之后,他心中悲傷欲絕,原以為再見到尚秀芳這個紅顏知己能得到她柔聲安慰,沒想卻又惹她厭惡了,當即就有幾分神傷。

  烏黑柔軟的秀發宛如清澗幽泉、傾瀉而流的秀瀑,自由寫意地垂散于香肩粉背,即使是負氣離去,尚秀芳依舊嬌媚地不可芳物,不過就在她要登車而去時,驀地有人叫道:“秀芳大家請留步!”

  尚秀芳循聲瞧去,卻見一人排眾而出,手捧鐵盒,一步步朝自己走來,此人只二十來歲,可是他的眼神卻像曾歷盡滄桑,看透世情,這種矛盾對比令他散發某種妖異的味道。面孔狹長,皮膚白嫩得像女人,說不上英俊,但總令人覺他擁有異乎尋常的魅力,如此人物,以尚秀芳的見多識廣,仍是首次遇上。

  而那邊寇仲、可達志卻是暗暗戒備起來,來人武功不在他們之下,而可達志手下的突厥武士更是同聲喝止,把那人阻于人墻外,連宗湘花也是側身一步,將尚秀芳擋在了身后。

  那人卻也不在意,又靠近了幾步,將手中的鐵盒舉起。

  “在下烈瑕,是秀芳大家的忠實仰慕者,特來獻上《神奇秘譜》,諸秀芳大家笑納!”

  尚秀芳劇震道:“神奇秘譜?”

  寇仲不曉得《神奇秘譜》是什么鬼東西,但看尚秀芳的神情,猜到該是愛好音樂者夢寐以求的瑰寶,這小子明顯是投其所好,沒打好主意,而那邊可達志也是神色不善,攔在烈瑕身前。

  “原來是回紇的烈瑕,要送禮給秀芳大家,交給我可達志就行!”說罷就要拿過那鐵盒。

  烈瑕卻忽然收手,臉上現出個受委屈的表情,帶點哀求的可憐語氣道:“可兄能否恩準小弟親手把秘譜呈上秀芳大家,順便為秘譜釋解兩句?”

  不待可達志回話,尚秀芳卻有幾分急促,“請烈公子過來!”

  得了應允,烈瑕跨過可達志身邊,來到尚秀芳前,竟單膝下跪,把鐵盒高舉過頭,朗聲道:“秘譜奉上,請秀芳大家笑納。”

  周圍一片安靜,不知有多少少女羨慕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尚秀芳冰肌玉骨,滑如凝脂,白似霜雪般的玉手從舉起的寬袖探出,用手翻閱起盒中的秘譜,臉上現出驚喜神色,“這是龜茲卷,烈公子從什么地方得來的呢?”

  烈瑕站起來,垂手恭立道:“秘譜共有十卷,龜茲卷外尚有高昌、車師、回紇、突厥、室韋、吐谷渾、黨項、契丹、鐵勒等九卷,囊括各地著名樂舞,乃五十年前有龜茲‘樂舞之神’稱謂的呼哈兒窮一生精力搜集寫成。不過樂譜和評析均以龜茲譜樂的方法和文字寫的。幸好小弟曾對此下過一番工夫,只要秀芳大家不棄,小弟當言無不盡。”

  寇仲、可達志同時在心中暗呼不妙,以他們對尚秀芳的了解。烈瑕此舉可說是命中尚秀芳要害,雖未必可憑此奪她芳心,至乎完成他一親香澤的妄想,但確朝這方向邁出一大步。

  果不出所料,只見尚秀芳俏臉就是一陣恍惚,秋水般的美眸在烈瑕身上打量了許久,忽然嫣然一笑,“我們登車詳談。”

  那嬌媚橫生,美態天成的樣子,配合那足以堪稱當今之世最動人的聲音語調。讓在場以百計的人無不呼吸頓止,留戀不舍。

  烈瑕大喜過望,也不客氣,跟著尚秀芳和宗湘花就登上了馬車。

  看著那漸漸離去的馬車,可達志拍了寇仲一下。微微搖頭,轉身跟上,本是對手的兩人,此時卻有一種同病相憐之感。

  街道上,酒樓之中,一個英俊無比的男子同樣打量著這里,看著烈暇登上尚秀芳的馬車。再看看趕車的老者,目光中閃過一縷寒光。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本想著過幾天再說,現在看來卻是要逼在下動手了,也罷,老東西今晚就先送你一程。然后再盡情享用美人吧!”

  深夜,龍泉的大街上卻是寂靜無聲,畢竟不比中原人口眾多,這龍泉雖然是粟末靺鞨建國之地,堪稱是草原上少有的大城。但夜晚去也少有集市、娛樂之地,燈火昏暗。

  天空下著蒙蒙細雨,點點滴滴,順著微風滑落,夏日的浮躁似乎因此削減了幾分,那原本喧鬧的蟬鳴、鳥叫也因此安靜了下來。

  有些幽黯的長街上,一個少年緩緩走來,他步伐不大,但每一步都有著一股奇異的旋律,似乎和這細雨融合到了一起。

  不知何時,一個身穿黑衣的身影忽然出現在長街之上,沒有任何人注意,如同鬼魅一般。

  那少年卻不意外,抬起頭來,對著那黑衣人就是一笑,“你來了?”

  點點頭,那黑衣人卻是一嘆,“楚帝大人這又是何必?秀芳只不過是一個會彈琴跳舞的小姑娘而已,你又為何要糾纏著不放?”

  這是一個六旬的老者,樣貌普通,是那種放在人群中立刻就會消失不見的角色,但眼睛卻是很亮,即使在這黑夜之中,也遮掩不住其中的光彩。

  被那目光一掃,莫聞忽然有些奇異的感覺,似乎是一種共鳴。

  “向雨田?”感受著體內道心種魔大法的異動,莫聞有些懷疑卻又肯定地說道。

  老者也不驚訝,有些惆悵地說道:“老夫退隱江湖多年,只想余生聽聽小曲,悠閑度日,不想還是被楚帝發現了!”

  話音一頓,那老者身上猛地展現出了一股絕世的鋒芒,原本普通的樣貌此時卻有了脫胎換骨地變化,依舊是那個眉目,但配合著此時睥睨天下的氣質,卻另有一番懾人的神采。

  “秀芳是老夫在這世上僅存的親人,楚帝是否給老夫一個薄面,此事就到此為止如何?”展現了一代邪帝的風采,向雨田卻也不敢對眼前之人過分逼迫。

  尚秀芳之所以能以天下第一名妓的身份走遍天下,而沒有受到任何騷擾,卻是因為她的身份,她生父李淵,是李閥之主,勢力強大,她生母明月卻是魔門邪帝向雨田之后,這一黑一白兩種身份才是她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無人敢欺的真正原因。

  這些年明面上的為難都被李淵擋了下來,而暗地里的宵小卻是被向雨田送去了地府,否則以尚秀芳的姿色還能應付得了諸如邊不負這樣色膽包天的淫賊?

  感受著從向雨田身上傳來的壓迫,莫聞卻是淡淡地一笑,他的目光依舊深邃而平靜,伸手接過幾滴雨水,緩緩說道:“本人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弄到手,誰也攔不住,你向雨田也不例外!”

  手掌猛地一握,雨水猛然炸裂開來。莫聞身上涌起一股不遜色于向雨田的氣勢。

  “所以,老東西,不想死的話就滾遠點!”

  感受著莫聞那喧囂而又霸道的氣勢,向雨田眉頭微皺。“這么說楚帝大人是一定要動手嘍,就不知你可舍得你那番基業?”

  嘴角露出一絲嘲諷之色,莫聞反問,“老東西你又舍得秀芳嗎?雖然同樣是參破了破碎虛空之謎,但本少爺遠比你年輕,今日一戰,你要么飛升、要么死,絕無第二種可能!”

  “是嗎?”

  不為所動,向雨田伸出了蒼老的手掌。

  “看來還是要手底下見真章了!”

  原本驚人的氣勢再度凝練,向雨田身上漸漸有異象浮現。那是一個不斷胎動的種子,一縮一張,宛如一個小型的黑洞般將天地精氣吸入體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雨田身上的真元之氣飛速地提升。幾乎溢出體外。

  嘴角露出一絲冷笑,莫聞頭頂一條青魚浮現,在薄薄的雨幕中暢游,若隱若現,隨著那一吞一吸,青魚的身形不住地變大,馬車、房屋。漫無止境,有一種吞天噬地的氣魄。

  隨著兩人間氣勢地不斷碰撞,所有在龍泉的武者心中莫名地一沉,只感覺似乎有一座大山壓在心頭。

  皇宮中,一個頭頂有皂冕,身穿萁絲黑緞龍袍的中年男子眉頭就是一皺。目光看向身邊的一個僧人。

  “國師,這是?”

  那僧人雙掌合十,低詠佛號,“回大王,這是有絕世高手在比試!”

  “是嗎?”心中同樣有所覺察的男子就是微微一嘆。“我靺鞨建國有如此之多的高手前來,也不知是福是禍。”

  “梵我如一,這是時勢造英雄,只要挺過這一關,粟末靺鞨便是這草原新的主人!”

  “但愿如此吧!”

  客棧,寇仲緊了緊手中的長刀,目光看向了窗外,感覺著那無處不在的壓力,他將嘴角咬出了鮮血。

  “我還不夠強!”

  湖邊,原本爭斗的一男一女同時停下手來,不約而同地看向另一個方向,目光灼灼,而在他們身后,一個白衣赤足的美女卻是低頭微笑,似乎察覺到了什么。

  雨幕中,莫聞和向雨田飛快地交手著,如同兩道閃電般不斷碰撞,每一招每一式都沒有多余的動作,信手拈來、天馬行空,從各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朝著對方攻取,拳、掌、腿,每一寸身軀都是奪命的武器。

  雨水不斷地滴落,但卻沒有一滴能碰在兩人身上,身影不斷地閃現,互相爭斗的兩人就像是身處另外一個次元般在空中跳躍。

  “殺!”

  莫聞怒喝,手掌猛地拍出,掌力未到,掌風就已排空了身前幾丈所有的雨水。

  同樣一掌,向雨田卻未帶起任何破空聲,也不覺半點真氣,整個手掌就像是虛幻的一般穿過了雨幕,擊打在莫聞掌上。

  兩掌相對,如遭雷殛般,兩人都是抽身飛退,而兩人腳下那寸街道卻是無聲無息地塌陷下去,似是遭到了重擊一般。

  目光再次相對,夜雨之中,向雨田悠然道:“楚帝果然武功不俗,不愧是天下第一宗師!”

  莫聞哈哈笑道:“彼此彼此,沒解決邪帝你,這第一宗師我可不敢當!”

  微微抬起頭來,向雨田不知看向何方,然后就見他手掌虛握,似松似緊,渾身上下的氣勢猛然收緊。

  雨滴滴打在他的身上,很快就浸濕了他的衣衫,那單薄的身體此時卻看不出一點邪帝的風采,就像一個真正的老者一般。

  可莫聞卻覺得身子一寒,仿佛被什么猛獸盯住了一般,不自覺地身子就繃緊起來,他有預感,接下來這一招絕對非同一般。

  果然就見向雨田幽幽一嘆,低語道,“最后一招,此招過后這世間再無向雨田!”

  臉色一正,莫聞心中明了,這是向雨田要用出全力了,像他們這種已經參悟了破碎之謎的高手,一旦全力出招,那就再也無法在這個世界停留,所以此招過來,向雨田將不存于世。

  深深吸了一口氣,莫聞的目光微凝,接下來恐怕是他在這大唐雙龍世界中最危險的一刻,用盡全力他自不怕向雨田,可不想飛升,他就只能以眼前的功力接破碎虛空的一擊,即便是以莫聞之力,也不敢百分百肯定最后的結果,所幸有沈落雁、婠婠這些簽訂了契約的女子在,最終的結果不會有任何變化,這才是他打算接向雨田這一招的原因。

  似乎察覺了什么,向雨田微微搖頭,眼中隱隱有失望之意,但卻還是毫不猶豫地揮出了最后一拳。

  目光中,世間的一切似乎全都停滯了一般,雨滴懸浮在空中,萬籟寂靜,向雨田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又突兀地出現在莫聞眼前。

  枯瘦的拳頭一點點靠近,那速度緩慢之極,但卻又像帶著天地至理,讓莫聞避無可避。

  下一刻,兩人交手處,白光閃過,整個雨幕轟然炸碎,刺眼的亮光伴隨著如利刃般的雨滴轟向四方,摧枯拉朽,整個街道都被移平了一半。

  煙霧四濺,云散月出,似乎連天上的云彩都被撕裂開來。

  待煙霧散去,淡淡的月光下,莫聞半跪在地上,一手捂胸大口地吐著鮮血,臉上卻帶著喜悅之色。

  他的身邊是一片焦痕,宛如被雷擊了一般,整個人身在一個幾丈深的巨坑之中。

  向雨田站在他身前,不言不語,仰望著天上的圓月,微微一嘆,下一刻就無影無蹤。

  “哈!終于解決了這個老東西,也是時候去找小美人了!”

  緩緩站起身來,莫聞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看著遠處循聲而來的武者,身子一躍,就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原地那一地的殘垣斷壁和一臉驚詫,漸漸匯聚來的人群。

感謝可永生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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