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黃色道袍上身,再加上頭上系著的黃色帶子。
這是太平道的職業裝束。
出現在其他教眾的身上或許只是普通,而且還帶有一種土俗。不過這種顏色倒也不奇怪,這是張角等人認真研究過而采取的裝備,他們本來走的便是基層路線,同時沒有放棄高層路線而已。
但這件看起來很丑的土黃色道袍穿在張角身上的時候,它給人的感覺則不同了。
張角整個人面貌看起來古樸無痕,若用一個形容詞來形容眼前人的容貌的話那只有一個詞——普通。
俊俏,高冷之類的詞匯在對方的身上就沒有存在的機會。
皮膚看上顯得有些黝黑,整個人就與那背靠黃天埋首耕作的老農一樣。
除了那一雙眼睛顯得有些精神外,倒是不見任何的其他氣勢。
唯有有著的優點便是具有一身完美的體魄,看上去那是好一個下田耕地的老農,是一個合格的工具人。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配上那一身土黃色的道袍,卻又產生了一種出塵入世的味道。這與當前道家的主流形成了非常明顯的矛盾,呈現出相反的精氣神。
“天公將軍,張角。”
岳緣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對方,對方身上所展現出來的氣勢讓岳緣不由得高看了一眼,很明顯他已經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這一身的爆裂陽剛氣息竟是不顯分毫。
那樣子,就好比一個慈祥的中年人。
看來,他自己從《太平要術》上面所學到的東西結合其自己的能力所創造出來的黃天大法已然能夠當做世間罕見的道家絕學。
只是讓岳緣有些意外的是張角所修的功法并沒有選擇走尋常中道家的陰陽并濟之道,而是取其孤陽,成就世間最陽剛爆裂的真氣于一身。只怕那出自大唐雙龍傳里的三大宗師之一的畢玄所修煉的炎陽奇功比較起眼前之人也要差上一籌。
不同尋常人,武功到了一定境界的人能夠感受到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
天公將軍張角出現的那一刻,岳緣就只覺得自己一身的細胞都在告訴自己一個感受,它們在感覺到口渴。
陽剛熾烈,在岳緣的眼中,看到的是自己出現在了漫天黃沙之中,站在最炎熱的地方看著天上那輪最熱的太陽,是太陽離大地最近的時刻。
只一眼,岳緣已經分析出了張角現在的武道之境。
對方已經步入一道瓶頸。
雖然他現在做到了收斂自身的氣息,可這并不代表張角能夠做到陽極生陰,反而是他的一身武功到了最強卻也是最危險的時候。
若沒有機會打破那一個瓶頸,那么等待張角的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沒踏過那道門檻,那么他終將被自己的武功所反噬。
這讓岳緣想起了天師道孫恩的黃天大法,只是不知道這兩門同為黃天大法的道家功法有何不同,又或者是這兩者實際上是同出一源。
“岳緣!”
在岳緣關注自己的時候,張角同樣在打量著對方。
在他的眼中,張角看到的是一個俊俏無比的年青道士,一身的慵懶隨意中則帶著一股子追根究底的固執。
很奇怪的感覺。
再見到眼前這個年輕道士的時候,張角的心中就已經去除了為何一介年輕晚輩會有那么大的口氣說出清理門戶的話來。因為在他的眼中,看到的是另外一副景象。
人在,人又不在。
是在過去,是在未來,唯獨不在現在。
有一種有間無間之感。
整個人顯得縹緲不定。
配合著自身的能耐,加上前段時間與那白馬寺的僧人論法得來的收獲,張角竟是在這眼前晚輩道士的身上見到了沙門中所言及的境界。
高手。
這是絕頂的高手。
只一眼,憑借著對方所帶來的感覺,憑借著自身的境界,張角便能肯定眼前這個名叫岳緣的年輕道士是一個絕頂高手。
只是不知道道門中何時出現了這么一個晚輩。
是的。
在張角的眼中,這個年青道士是晚輩。
結合自身以符水治病這么多年來的經驗,張角對人體的理解遠超其他江湖人士的想象。張角能夠確定眼前的年輕道士不是那種修煉神功所造就出來的還童之輩,而其本身就是一個年青人。
甚至,極有可能對方的年歲比他設想中的還要小。
可,這怎么可能?
武功不能一蹴而就,哪怕是天資再聰慧,這時間和閱歷便不是天資所能抵消的。
除非是天生圣人!
若是之前收到自己二弟的訊息的話,他張角只是愕然,隨之而來的便是譏笑,因為在當前天下間他張角不敢說天下第一,但也絕對不是什么人可以對著自己來上一句‘清理門戶’。
那簡直荒唐至極的笑話。
但現在…
張角望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問道:“你就是那個岳緣?”
“對!”
慵懶一笑,岳緣迎著對方的視線,點頭應道:“我就是那個岳緣。山岳的岳,緣分的緣。”
“呵!”
揮揮手,示意手下的黃巾力士護衛著自己的女兒離開,也是讓其他人負責將周圍的百姓驅散的同時,張角目光悠悠,若有所指道:“你很讓我意外。”沒有自稱大賢良師,也沒有以太平道首領自謙,而是采取了平輩的口吻。
這代表著張角認同了眼前人的能力。
不過這并不代表著他就欣賞這個年輕人,因為張角實在是有些想不明白為何一介武功如此的高手會對一個稚女產生殺意。
難不成是在自己的女兒張魅娘的身上看到了什么嗎?
張寧未來是否對其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一聲沉吟,張角若有所思。
道家中自是有觀星面相之術,算得上是方士一脈。
譬如他張角的師傅便有這方面的能耐。
只可惜他張角三兄弟都沒有這方面的資質,否則的話如今太平道的局面也不會如此。
張角在先前偶爾的時候也有過一個念頭,若是能夠窺破未來的話成為方士,再來領導如今的太平道,是否會不同的結果。
如今的局面,對張角而言便是大廈將傾,高山將覆的局面,單憑自己,哪怕一身武功幾可通玄,幾乎是無敵于天下,可仍然擋不了被其他百家匯合而成的濤濤大勢。
就好比現在在見到岳緣的時候,張角便知道一戰不可避免。
不過兩人同時望著稚女的身影消失在房門之后,張角忽的用一種語氣說道:“你不止是道士,還是方士?!”
在張角的眼中,他看到了自己最想成為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