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變化無常。
這世間,又有幾人能夠預測未來發生的事情?但即便是有能夠測度未來的人,可在有些事物的面前,仍然會束手無策。
而這件東西,便是情。
笑三笑無法預測未來發生的事情,他只能想方設法讓其軌跡按照自己想象中的那樣發生。擁有一身龍龜之血,卻也沒有辦法在自己兒子與徒弟的感情之事上面插手。
因為笑三笑非常清楚,這種東西是不可控的。
只是哪怕是他有過心理準備,卻也萬萬沒有料到事情會變成最后那樣的結局。當然,眼下笑三笑的主要精力還是放在了東皇的身上,并沒有太多的去在意自己長子的心情變化以及徒弟衛莊的做法。
此時此刻的他不過正從那已經荒廢了的蓬萊仙島上趕回的途中,而他化名鬼谷時候的兩個徒弟卻在這一刻迎來了人生中最為危機的時刻。
森林中。
冷風撲面。
在衛莊、蓋聶、白鳳和盜跖四人的目光注視中,一名白發張揚的女子正踏步而來,正是雪女,而在她的懷里則是懷抱著高漸離那早已經失去了生命氣息的尸體。
白發三千丈,無風自舞。
白鳳看到的是極端的恐怖,在他的眼中,眼前這個熟悉的陌生人此刻已經化作了一個吞噬萬物的黑洞奇點。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自己頭發飄動的方向,白鳳早已經發現在這雪女出現在這里的時候,似乎冷風吹過的方向都生生的被人為改變了。
衛莊雙眸陰沉如水,目光深處彌漫的是達到極點的戒備。
踏著法家立于百家之上的陰陽家,果真是有著恐怖的力量。而眼前的絕色女子,只怕便是陰陽家大恐怖之一。
沒把握。
哪怕是在身體完好的時候。衛莊都沒有把握,更何況是現在這種重傷的情況。
眼角余光掃過,衛莊見到的是蓋聶臉上凝重的表情。
向來面色淡然如水。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蓋聶,在這一刻神情上出現了少見的凝重之色。蛻變后的雪女早就不是他印象中的那個墨家統領。眼前的陰陽家雪女,誰知道會有多強?
唯一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只怕對方一身的武學理應與嬴政那一身駭異武功有著相應的聯系。
若也能吸納他人功力的話,只怕…
再來一次,那種結果,蓋聶簡直不敢想象。
盜跖是不敢置信,望著眼前這熟悉的人,卻是有著一身陌生氣質的雪女。在看看對方懷中那已經死去的高漸離,盜跖眼中彌漫的卻是一抹心痛,一抹不忍,還有一抹冷意。
“你,為什么要殺了他?”
盜跖真的不明白,要知道在墨家,高漸離與雪女那都是公認的情侶,可他怎么會想到走到今天竟是會演變成這樣的結局。說好的墨家神仙眷侶呢?
盜跖想不明白。
十幾年的情,那是說變就變的嗎?
又或者說她這十幾年來都不過是在欺騙高漸離。
激動之下的盜跖對著雪女發出了他的一連串質問,字字誅心。他想要挖出眼前這個女子的心來看看是什么樣的顏色。
面對盜跖的質問,雪女沒有解釋,只是安靜的聽完后。笑盈盈道:“還有什么要說的嗎?時間不多了,在你們殘存的時間里,將遺言說完吧。看在多年友情的份上,本座會替你們記著的。”
“記得天下間曾有這么幾個人,為抗暴秦最后刺殺失敗身死,留的一身英雄美名。”
“就如曾經的荊軻一樣。”
聲音溫柔,臉上也是溫柔如水的笑容,卻是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
眼前這冰冷無情的話,讓人不敢想象她便是曾經的那個有點冷漠的墨家統領。話中的森森殺意。已經早就彰顯了她的決心。
“都說赤練狠辣無情,對比雪女統領卻是差得遠了。”白鳳那有些孤冷的聲音里盡是無盡的鄙視。能將話說成這樣,著實也讓人看出了雪女的性子只怕是生生的隱藏了十數年。或許原本的她并不是在墨家時候的那種拒人千里的冷漠。
“咯咯…”
清脆如銀鈴一般的笑聲回蕩在樹林里,雪女一手捂著嘴,身上那種冰冷的氣質與火熱的內在在這一刻形成了一種詭異的矛盾對比之感,若不是已經知道了她的年紀,只怕旁人在這一刻會錯認成一名青蔥少女。
笑聲頓止,雪女的目光停在了白鳳的身上,笑道:“說的你好像挺了解女人似的,你真的了解赤練那個女人嗎?哪怕是衛莊你也不能說這句話吧。在我所認識的聚散流沙和墨家的人中,真正聰明人其實只有一個。”
“那便是已經死去的荊軻。”
腦海深處,似乎又再回到了曾經那風蕭蕭兮的易水旁邊。
一曲送別,一幕訣別。
荊軻警告的話語好似還在耳邊回蕩,抬起頭,雪女望向了天空,那里一片湛藍,一望不見絲毫雜色,沒有寒風呼嘯,也沒有飄飄灑灑的鵝毛大雪。
其實,她也不想這樣的。
若不是嬴政出現了那么大的意外,她與高漸離之間的事情終究只是兩個人的事情。可在衛莊與蓋聶點明后,事情已經如同脫了韁的野馬開始狂奔了。
要知道兵不血刃的掌握墨家,那才是最好的情況。
可事實卻是…
就在雪女忽然走神的剎那,在場的其他人出手了。
白色羽毛帶著勁弩一樣的力道而出,伴隨的還有一陣奇特的破空嗚咽聲,那是盜跖的瞬飛輪在羽毛的遮掩下突襲而至。
在白鳳和盜跖兩人出手的同時,蓋聶已然有了動作。
就在雪女出現前他隨意折下的一根樹枝,以其為劍,雖然沒有木劍來的順手,但總好過赤手空拳。
天魔力場轟然爆發。
詭異的拉扯力道直接將突然出手的三人的節奏完全打亂。樹枝被帶偏,羽毛與破空輪更是被拉扯到了其他的方向。雖然是在雪女走神的一刻出手,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可是面臨這種力場。從沒有體會過的三人竟然在一瞬間便落到了絕對的下風。
一旁。
衛莊見局勢陡轉,不顧自身的傷勢同樣選擇了出手。
剩下的左手直接環抱向身邊的一株大腿粗細的大樹。泥土紛飛中衛莊直接將其給生生的拔了出來,隨后當做長矛直接刺向了那站在原地沒有動彈的雪女。
既然小巧的兵器會被那詭異力場影響,那么我便尋個足夠大的,看你如何擋!
樹冠如矛一樣刺入。
被力場拉扯下的三人運功強行扭轉身軀,替衛莊的這一擊挪開了空間,同時三人更是一起配合,四人一齊抓這樹干朝雪女的方向籠罩而去。
一個人。
一棵大樹。
就這樣兩者在空地上相撞。
霎時,一陣連綿不絕的崩裂聲不斷的響起。
樹冠與天魔力場率先接觸。在極端力量的扭曲拉扯下,那大樹樹冠在眾人的目光中扭曲,撕扯,拉裂,最后化作了漫天的木屑。不過在眨眼間,整顆大樹已經變作了一根光禿禿的樹干,下粗上尖,就跟長矛一樣。
面對直刺而來的樹干,雪女右手揚起,白皙如玉的右掌成抓。一把握住了那樹干便是一扭。
扭曲力道以手掌為中心,沿著樹干朝對方傳去,在這一扭下。只見一聲聲刺耳的撕裂聲中樹干從頂端蔓延而下,就好像洗好后的衣服抓住兩頭被人扭曲脫水一般。
樹皮炸裂,樹汁飛濺。
兩方的力量最后在中間相遇,就好像滾燙的油鍋里倒入了一瓢冷水一樣,變作了最大的沖突反應。
大樹從中炸斷,一頭寸寸斷裂,一頭扭曲撕裂成根根線條。
一擊過后。
氣勁飛揚中掀起了漫天的木屑。
好強!
強的詭異!
飛揚的木屑中,蓋聶、衛莊、白鳳和盜跖四人面面相覷。而在蓋聶與衛莊的心中在這一刻卻是真正的肯定了之前的猜測。他們的武功有相近的地方與特點。
再結合以前的推測,兩人得出了一個結論。
帝國皇帝與雪女同出一門。都是陰陽家的。
百家爭鋒,哪里有將統治者化作自家了來的最佳?陰陽家對帝國最高層的影響。比以前的法家更為恐怖。
只不過…目光停在了那站在原地仍然沒有動過地方的雪女,四人都知道今天需要真正拼命了。否則的話只怕能逃的出對方的追殺也逃不了帝國高手的圍剿。
日頭西斜。
時間已過晌午。
帝國的大軍早就追逐而來,將咸陽郊外的這座森林整個團團包圍住。在大軍包圍后,隨后出擊的便是帝國中的高手,其中尤以趙高的天羅地網為主力。
最后,趙高帶著六劍奴尋著血腥氣來到了一處小樹林外。
在即將接近的時候,七人的動作同時一停,目光戒備的看著這樹林深處。
七人注視中,一名身穿藍衣的白發女子緩步從里面踏了出來,帶著一身血腥氣,而在她的手上更是抓著一只斷臂,看那樣子似是被生生的撕下來的,也不知道是誰的。
絕色容顏,毫無瑕疵的玉臉上這時卻是出現了一絲瑕疵。
在眉心處,赫然有一道血痕。
不過這點瑕疵并沒有遮掩來人的美貌,反而是多了一分別樣的妖魅。
龐大的壓力與血腥氣撲面而來,六劍奴每個人的手都不由自主的握在劍柄上,死死的盯著面前這個女子,好似面前的不是一個絕色美人,而是一個恐怖的怪獸。
目光微凝。
趙高尖銳而陰冷的視線一直在對方的身上停留,眼眸深處一閃而過的震驚很快被他斂在了最深處。很快,他有了動作。
彎腰。
行禮。
“陰癸趙高見過戰無不勝的圣女…哦,不!”
“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