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房。
一柄劍。
還有一地狼藉。
一個身形略顯佝僂的男人,在這一刻就那么拄著長劍,站在那里。而在那人的腳下,最為吸引目光的則是一份綢緞,上面黑色點點,顯然這是一封密信。
白鳳安靜的靠在門口,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讓人突然覺得有些陌生的男人,他突然理解了對方的身上出現的這種狀況。當初,那人的離去,不也是讓他這樣嘛。
赤練!
哪怕是看到這樣的結果,可白鳳還是無法明白赤練為什么會有這樣的選擇。
從哪里看,都不該是這樣的結果。
低著頭,指尖在下巴上摩挲了下后,白鳳最后還是將這其中的關鍵點停在了曾經的那次試探陰陽家禁地的事情,只怕是那一次,才會讓赤練做出如今這樣的抉擇。
白鳳也想問一聲為什么。
目光靜靜的停在對方的背影上,白鳳突然發現一直以來聚散流沙的這個完美的首領,在在這一刻出現了一個男人該有的情緒。而不是以前那個高高在山,讓人摸不著猜不透他心中所想,讓人畏懼的人。
衛莊,喜歡赤練嗎?
腦海里,白鳳突然冒出了這么一個念頭,在這個問題彌漫在心頭的那一刻,白鳳卻是忍不住的去揣測。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在以前赤練是傾慕衛莊的。
那么他呢?
這個無情的鬼谷傳人,真的喜歡赤練嗎?
無情?
是的,自衛莊放棄無雙的時候,就讓人知道他有著無情的心。
只是在看到這一刻衛莊那莫名帶有一絲悲意的背影,白鳳覺得這答案應該有一絲紕漏,或許衛莊亦是一個有情的人,只是隱藏的太深。
“只要是聚散流沙的人,除非是我放棄了,否則的話生是流沙的人,死是流沙的鬼。”衛莊的聲音落在了白鳳的耳中。只見他的身軀不知何時恢復了以往的挺拔,低聲道:“千金一諾,我衛莊可是一個說話算話的人。”
眼皮微微顫動,白鳳的神情有些愕然。
這話。讓人聽的不明不白。
白鳳覺得聽明白了一些,但又有一些東西沒有明白。
前面的話是衛莊對赤練的離開的憤怒,而后面的話…白鳳沒有明白。不過他可以肯定一點,聚散流沙與陰陽家在這一刻已經成為死敵。
女人發瘋會可怕。
男人發瘋,會更加可怕。
低頭。
衛莊的目光在地上的那卷軸上停留了一眼。鯊齒一動,劍氣自發,徑直將其攪成了碎末,他人這才轉過身來。旁人不明白,只有衛莊自己清楚。
說話算話,那是他曾經許下的那份諾言。
要給赤練一個更加強大的韓國。
而眼下,人已經不在。
可諾言,身為一個男人還是要去完成的。
轉身,衛莊手持鯊齒劍自白鳳身邊走過,在離開的時候。他停下腳步,微微撇頭,道:“這房間讓人整理下吧,恢復原樣就可以了。”
白鳳聞言,眉頭不由的挑了挑。望著衛莊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桑海。
小圣賢莊。
在遍觀儒家典籍后,公子扶蘇對儒家提出了自己的意見,那便是文字統一。
統一,是帝國的國策。
許多的東西,都進行了相應的規范。
對于這一點。公子扶蘇是贊同的,在對儒家提出了要求后,加上對儒家的三位當家的印象頗為不錯,倒也許下了一些東西。無疑。儒家的一些主張,十分的適合公子扶蘇的脾性。
很多時候,人與人,人與事,對胃口才是最重要的。
顯然。
雙方對上了。
儒家興高采烈的回去讓人用秦國小篆統一典籍了。
當然,在這其中。儒家的人以一種勸諫的口吻,側面提示了下帝皇求長生的負面作用。而這些話,加上公子扶蘇本身的擔心,使得公子扶蘇聽在了耳中,留在了心里。
不過,在這個時候,公子扶蘇的面色很是陰沉,并不那么好看。他的目光停在了站在下方的帝國丞相李斯的身上,靜靜的聽著對方的匯報。
噬牙獄!
陰陽家!
被影密衛首領章邯抓入噬牙獄的墨家盜跖,加上聚散流沙的衛莊和帝國叛徒蓋聶全部逃離,讓他們功虧一簣。重要的不是這些叛逆的逃離,而是陰陽家的做法。
據影密衛的觀察,有陰陽家的人摻雜在了其中,幫助了這些叛逆。
“如果屬下沒有猜錯,那應該是陰陽家的控心之術。”
章邯看著公子扶蘇那幾乎可以冷的低下水的模樣,小心翼翼的道出了自己的猜測:“控心之術,能在這上面有這樣造詣的,據屬下了解帝國上下只怕只有陰陽家擅長…”
神秘,防不勝防。
被控制的人壓根兒就不清楚。
“可是,能夠無視空間,控制噬牙獄的獄卒…這,那陰陽家的長老恐怕沒有這個能耐吧?”李斯隱隱的掃了一眼公子扶蘇的神情,目光停在章邯的身上,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陰陽家的長老是很厲害,可也應該沒有達到這種神鬼莫測的地步。
聽到李斯的質問,章邯的面色在這一刻變得很是奇怪,用一種很飄渺的口吻回道:“屬下也不敢肯定,但在那一刻,我感覺到空間四周好像被什么東西無孔不入,好似有著什么人在注視著自己,并在自己的腦海深處輕聲細語。”
“如果不是屬下清醒的快,只怕…有獄卒莫名的變換了立場,向那墨家叛逆盜跖提供了幫助。”章邯有一句話沒說,若是那感覺的人站在他的面前,只怕他連拔劍的勇氣都沒有。
嘶——
聽到這里,哪怕是公子扶蘇也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氣。這語氣,這口吻,好似章邯遇見了鬼神。
這,難不成…
公子扶蘇和李斯對視了一眼后。便隨口道了一句:“蜃樓,起航的太是時候了。”
頓時,場面變得安靜下來。
誰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整個帝國高層,除了當今的皇帝嬴政外。其他人沒有幾個能夠真正了解那陰陽家最高首領東皇太一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甚至,身為嫡長子的公子扶蘇,也只有聽聞過東皇太一的名字,而沒有見過這個人。
至于李斯,也不過是當初荊軻刺秦王的時候。遠遠的見過一眼。
一身黑袍,頭頂彎月,戴著面具。
反手之間,鎮壓了號稱天下第一刺客的荊軻,使得對方功虧一簣。
那人太過神秘。
沒有人說話,房間里一時彌漫著沉重的氣氛,站在上面的公子扶蘇雙眼瞇了瞇,腦海里回蕩著儒家的三位當家的提出的勸諫,雙拳緊握了下,他在心底對原本還有些搖擺的心思做出了決定。
此時此刻。東海上。
巨大的蜃樓如同一座小島一樣迎風破浪,朝東方日出的方向駛去。
甲板頂端。
岳緣雙手負背,立足其上,正出神的看著遠方那一片湛藍。
在他身后,則是一身紅妝的赤練站在那里,同樣失神的看著前面的海景。
對一個從來沒有離開大陸來到海上的人來說,這是一種難得的體會。剛開始,還因為不適有些暈船,不過本身是練武之人,赤練倒是很快的適應了下來。
她發現。站在高處看著大海,會讓她原本有些抑郁的心情舒暢不少。讓她恨不得對著那空曠的大海,大聲的喊上幾聲,以抒發那心中的暢快。
“你可以對著大海喊上幾聲。”
似乎是察覺到了赤練的想法。岳緣突然開口說道,給了一個很是正經的提議。
“啊?!”
赤練一怔,面色一紅,張了張嘴,可最后還是沒好意思做出心中想要做的事情。不知怎的,在踏上這蜃樓上后。赤練發現自己變得沒有過往那樣肆無忌憚了,變得嬌羞了。
要知道以往她的面皮可是很厚的,調笑戲弄他人那是輕易的事情。但在對方的面前,赤練卻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做到如同幻覺中老夫老妻那樣的熟稔。
“你這樣做,真的想好了嗎?”
岳緣的聲音隨著海風飄蕩,在飄去遠方的時候,也落在了赤練的耳中,“也許衛莊會發瘋的。”
“他太近,卻又隔得太遠,是一個抓不到的人。”
“而你,明明那么遠,卻又隔得太近,近的伸手可觸。”
“但我知道,若是在蜃樓離開前沒有做什么,我怕連我夢中伸手可觸的人再也抓不到了…”赤練聲音越說越低,又有著一種蘊含在其中吐露不出來的委屈:“哪怕這本身是夢。”
是表態。
也是抉擇。
痛苦了多年,在腦海里思戀在這一刻化作了柔聲細語。
對此,岳緣卻是無言以對。
喜歡嗎?
岳緣捫心自問,只怕不是。這個錯誤,當初本身就是因一個名字而起。比較起來,她不同雪女、亦不同陰陽家的其他女子。她與他之間,本身是陌生人。
更多的只怕還是憐惜。
只是這份憐惜,在這一刻,使得兩人的關系變成了這樣。
忽的,岳緣身體一顫,卻又猛的停了下來。
玉步輕移,赤練提步上前,來到了岳緣的左側,然后緊挨著對方輕輕的側靠了下來,就如同曾經在幻覺中一樣。
一樣在船上。
只不過沒有紙傘,沒有煙雨。
下方。
甲板上,月神、大司命、少司命還有月兒四人也站在那里依欄望海,不知在何時幾人的目光已經轉到了蜃樓的頂部方向,眺望而去。
莫名的——
月兒只覺得四周氣氛再降,也不知是海風太冷的緣故還是怎的,讓人打了一個哆嗦…想了想,月兒走到了和自己個頭一樣的少司命的身邊停了下來。東瞧瞧,西看看,最后月兒低著頭開始打量起自己衣服上的那六個月亮起來。
死死的盯著,就好像那上面的月亮正在惹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