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白素衣衫,
無數的童男童女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一步一步的越過道路,直朝那盡頭處無比巨大的蜃樓而去。
在這夜色下,唯有他們手中提著的燈籠配合著天際的月色照亮了四周,讓人看的清清楚楚,纖毫畢現。只是在這偶爾駿馬嘶鳴的聲音下,只有人那顯得整齊的過了分的腳步聲,配合著這場景,更多的則是給人一種詭異神秘之感。
隱藏在屋頂房梁下的石蘭、荊天明和項少羽三人幾乎是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三人靠在一起目瞪口呆的望著下方那不斷走過的身著白色衣衫的童男童女。
“這是什么!!!”
荊天明瞪大了雙眼,瞅著下方不斷走過的人,小聲的詢問道,口中噴出的熱氣打在一邊石蘭的臉上,讓少女在夜色下不由自主的臉紅了些許。
“那是陰陽家的人。”
也許是見到荊天明與石蘭靠的有些太近了,項少羽湊了過來,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做出了自己的解釋。
“我當然知道這是陰陽家的人。”
陰陽家的服飾有著他們獨特的地方,雖然是在晚上可借著月色與那些人手上提著的燈籠荊天明自是瞧得清清楚楚,回過頭對項少羽投了一個鄙視的眼神后,荊天明這才用只有三人聽得見的聲音嘀咕道:“我好奇的是這么多人到底是干嘛的?”
“他們的目的地是那蜃樓。”
“看來陰陽家和帝國皇帝求長生之舉已經正式開始了。”
石蘭沒有說話,耳邊聽著兩個少年不成熟的互相譏諷,她的注意力早就落在了其他的方面,而且心中所想也與一般人不同。因為石蘭非常清楚當初的蜀山之禍到底是因為什么緣故。
長生丹方…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后,石蘭正想說些什么的時候,卻發現下面的情形再度發生了變化。頓時,那已經來到嗓子眼兒的話語被石蘭吞了回去,開始仔細的觀察起下方來。
下方。
石道上。
在這綿延的上千童男童女經過后,緊隨其后的卻是一架龐大的香車。
恰好在這時,一陣微涼的夜風襲過。直吹得香車上的輕紗飄揚了起來,露出了那端坐在里面的人影。
那是一大一小兩個女人。
大的他們認識,那是陰陽家右護法月神。
而最引人注意的便是那端坐在月神身畔,同樣穿著一身藍白色的陰陽服。雙手輕合擱在身前的少女,少女面帶輕紗目光悠悠的注視著前方,似乎在看遠處的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沒有看。
那是!
躲藏在高處屋檐下的荊天明瞳孔收縮,雙眼睜大。面色通紅,正想要張開嘴呼喚的時候,身旁的項少羽已經提前用自己的手將天明的嘴整個堵住,只能傳出一點點的沉悶的聲響。
“月兒…”
“噓!”
項少羽死死的捂住荊天明的嘴,哪怕對方憤怒之下用牙齒咬了他的手,可是項少羽還是無比認真嚴肅的對天明示意了一番。
月兒?
一旁,聽到這個名字的石蘭也反應了過來。
那個端坐在香車上的陰陽家少女便是他們嘴中時常提起的燕國亡國公主——高月。
這高月就是這個模樣嗎?
原來,這就是天明一直在嘴里不停念叨著想要拯救的少女。
不過看起來對方在陰陽家的地位好像并不低。
石蘭看得出來,能夠端坐在月神身邊,與月神同車而坐。其地位在陰陽家只怕不可小覷。至少,那高月在陰陽家的安危并不讓人擔心。
可是…
對方是愿意還是被迫的?
莫名的,這個有著成長傾國佳人資質的少女石蘭在這一刻有了一種比較和推測的心態。畢竟,她之過往經歷和成長以及受到的教導,往往容易朝壞的地方想象。
只是石蘭的這個念頭不過在腦海里轉了一圈后,便被壓了下去,而是勸導起已經淚流滿面的荊天明起來。也不知道是被項少羽給憋的還是本身便已經悲哀至此。
就在石蘭思考這些的時候,眼角余光停在屋頂的上方,她突然發現那原本潔白一片的月輝莫名的暗了一下,好似有什么東西自頭頂飛過。
心一顫。猛地抬頭望去。
那里什么也沒有,石蘭見到的只是一輪被一朵云遮掩了半個的圓月掛在天際當空。
香車上。
高月端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睫毛微垂,結合著臉上面紗。還僅是少女的她便有了一種朦朧美感,就好像在月下的精靈引人奪目。沒有人知道高月在心底究竟在想什么,即便是在身邊的月神也無法推測一個少女的多變心思。
月神同樣沒有任何的舉動。
沒有無端的猜測。
沒有絲毫開口的跡象。
雙目似閉未閉,她的感官在這一刻已經徹底放松,精神朝四面八方散了開去。月神在以自己的精神感應著四周那些觀察陰陽家的有心人。
帝國。
還有儒家。
唔…還有墨家的人嗎?
在精神感應下,四周隱藏的人在月神的腦海里如同夜晚深處的火燭一樣歷歷在目。在陰陽家舉派自咸陽而動后。這一路來被追蹤觀察的人實在是太多。
那些人打著什么心思,月神也能大概的猜到一些。
不過在月神看來,也不過如此,不用太過在意。
這些窺視的人不過是躲藏在黑暗中的蛀蟲,他們在東皇的目光注視下將清晰不存。
想到這里,月神又回想起了幾天前,那在半路途中遇到的那個手持巨闕劍的農家黑劍士勝七。
那勝七的重劍著實厲害。
哪怕是月神也不得不贊嘆,這是一個堪比縱橫衛莊與蓋聶的劍術頂尖高手。任何的人面對這樣的一個從黑獄中走出來的手段狠辣的人物,并手持巨闕劍的人,都會覺得棘手。
即便是釋放勝七并賜予巨闕的李斯,也無法控制。
可這樣的人在東皇的面前也是不堪一擊,不過如此。
連目光都不敢與東皇對視之人,又有多強?
回想那天,攔路的勝七面對陪女兒坐著香車的岳緣,可謂是興沖沖而來,倉惶的逃去。那種風采,月神回想起來便是一種贊嘆。
一眼,便定生死。
同樣來到了桑海城的勝七一個人端坐在房間里,膝蓋上則是橫放著那柄巨大的巨闕劍,心頭還是彌漫著幾天前那份恐懼。
要知道他以往可從知道何為恐懼?
可在那一天…
在之前,勝七也與陰陽家里的五大長老里的幾人交過手,在他看來除了招式詭異外,真正力拼之下只怕唯有兩大護法才是他的對手,五大長老不足為懼。
至于東皇?勝七了解到當初荊軻刺秦那一天發生的事情,荊軻被東皇重傷,才死于蓋聶劍下。
荊軻,也是一代劍法絕頂高手。
可這樣的人竟是重傷在東皇手上,連同之后撿了便宜的蓋聶也無法可說,可想而知這人的武功有多高。要知道他勝七之所以被關進黑獄,便是敗北在蓋聶手上。
這一次,他自然是想借一個機會見識見識東皇的厲害。而在之前,勝七也曾尋過,可惜那時東皇不知蹤影。
可事實上是…
沒有動作。
沒有出招。
甚至,對方只是做了一個打量他的動作…
那一直彌漫在心頭危機感提醒了他,只怕他會死在對方的手上,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作為一個殺手的直覺,趙高手上羅網的六劍奴與之相比不值一提。
那一眼,便能定人生死。
勝七是狂是傲,可他不傻,所以他勝七直接選擇了退避,使得當時不少人覺得有一些莫名其妙。
“這怎么可能!”
“有人將劍練到了眼睛里?”
自言自語中勝七很是不信,可他非常信任自己的直覺,對方那一眼將是一劍,以眼定人生死。若不是他反應及時,而對方沒有心思在意,只怕他早死在了那里。雙手死死的握了握那擱在雙腿上的巨闕劍,勝七的眼眸深處燃起了一絲熱切。那樣的劍,他真的想瞧。
可是他現在還遠遠不夠。
他需要再度成長。
就在勝七深思的時候,他膝蓋上的巨闕劍卻莫名的顫動起來,一股冷意自劍身上傳遞開來。
“這個是?”
高處不勝寒。
在桑海城里最高的地方,岳緣登高而望。他并沒有隨著大隊伍而一同進入蜃樓,甚至在蜃樓建造好后,岳緣自己也沒有上去過。之所以來到這里,是因為隱隱中的一種奇怪的感覺。
迎著帶著水腥味的夜風,岳緣閉目,玄陰劍意擴散開去,細細的體會了半晌后,岳緣睜眼突地開口說道:“哦?這桑海城里不知何時竟是呆了不少的用劍好手?”
“有好些‘熟人’,也有好些陌生的人。”
“這是想要桑海論劍嗎?”
嘴里隨意的說道,岳緣的注意力便從這個上面離開,他之所以來到這里,便是因為在這一路前來桑海的途中體會到了一份憑空添加在身上的一種奇怪預感。
那便是他會在這里遇見一個人。
遇見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