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
馬車疾行,數十米騎兵正緊張兮兮的保護著一輛看起來頗為奢華的馬車在道路上奔馳著。看著馬車駛離的方向,正是那遠方在發生戰斗的薊都方向。
車中。
端木蓉坐在其中,懷抱著高月,一雙玉手正撫摸著小女孩的頭發,正在以這種溫和的方式想要拂去高月心中的那份驚慌。至于高月則是整個蜷縮在端木蓉的懷里,小臉上頗有些擔心的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娘親的身上。
太子妃面容凄楚,看那神情顯然也是滿腹心憂,只不過在眼眸的深處卻是讓人看不出絲毫擔心的色彩來。而在一側,則是端坐著眼下在天下間都赫赫有名的燕太子丹。
沒錯,逃亡。
在薊都無法守住,而燕王更是想要直接交出太子丹來熄滅秦國怒火的時候,在秦軍攻城前太子丹選擇了逃亡。對他來說,唯有留身,才能更好的進行抗秦大業。
這一刻。
整個車廂中都彌漫著一股壓人心魄的沉悶氣氛。
耳邊是馬蹄聲,是車轱轆轉動的聲音,仔細聽去,甚至能夠聽到遠處那陣陣的喊殺聲。
閉著眼睛,低著頭。
太子丹雙手在衣袖中死死的握著,臉上面無表情,可心里卻是知道燕國終究是被滅了。他到現在還是不明白,為什么當初荊軻刺秦會功敗垂成。真的是天下大勢如此,人力已經無法逆天了嗎?
太子丹不信。
眼角的余光在太子丹的臉上掃過,太子妃則是輕輕的用手將車上的窗簾掀開了一抹,望向了外面。
外面,有著一股濃郁的黑暗。
烏云壓城。
整個天際都沒有多少的光色,這在平常仍然會有夕陽余光的時候,在此刻幾乎快要進入了暗夜。掃了一眼那天空看起來快要掉下來的烏云,對護衛在馬車四周的士兵視而不見,太子妃的目光眺望向了遠方。
岳郎,面對一個心苦的深情女子你該怎么辦呢?
太子妃抿了抿嘴。腦海里浮現出來的是雪女那張微微慌張不信任的俏臉。那些話,她直接說了出來,沒有絲毫的遮掩,只不過隱瞞了一些不必要的東西。
因為在曾經。婠婠很清楚焱是被岳緣準備訓練為什么樣的人。
能夠牽扯她的,只有她的宿敵。
雖說這個宿敵不在這個世界,可岳緣是準備重新創造一個的。同樣,婠婠卻也不得不承認焱的資質是真正稱得上是陰陽家的奇才。簫藝,劍法。陰陽術,甚至天魔功都能上手,都能精通。而且,連模樣也是傾國傾城,美得驚人。
焱是一個驚才艷絕的女人。
見過雙龍的資質,見過明空的資質的婠婠也不由的對焱的資質感到贊嘆,這更不用說岳緣了。
在兩人的心中,焱是一個足以繼承陰陽家的人。
可惜事情的發展千變萬化,即便是有著計劃安排,但世上意外實在是太多。一絲變化都會造成與計劃中完全不一樣的后果。她的插手,以及焱那長久面對岳緣來產生的情愫,甚至還有岳緣本身內心的變化,在最后使得事情變成眼下這個模樣。
腦海里回想著之前在太子府聽到雪女的那份回答,對方已經是早知道了岳緣的名字。婠婠可以猜測,雪女只怕是這個世界上除她之外第一個知道岳緣真正名字上的人。
常人都以東皇太一來稱呼,在雪女的心中只怕不是這樣。
這個回答無疑告訴了婠婠一個事實,那便是岳緣在中途放棄了原本的打算。不再將焱打造成師妃暄第二,而是讓她成為她自己,不是某人的模仿品。
為此。岳緣甚至給焱獨自創造了一套劍法以作補償,據說那是一套絕美的劍法,是一套幾乎不下天外飛仙的劍法。
雪女這個化名,本身便是從這套劍法而來。
你這樣做。究竟是多情還是無情呢?
玉手輕點著自己那光滑如綢緞般的肌膚,在心中暗暗嘀咕道:“岳郎,你這次該怎么給一個覺得自欺欺人到心哀的女子解釋呢?”
驀的,婠婠嘴角一揚,笑著看起了那天空的烏云。
只是笑著笑著的時候,她的面色也同樣浮現了一抹幽怨來。
每個人都想出去。只是每個人都是越陷越深。
不論是她,是她還是他。
一支玉簫,一柄葉劍,一點淚痕,一頭白發。
是哀愁!是幽怨!
在這一刻,雪女的周身圍繞的都是讓人心驚心顫的怨。
冷風吹拂,那頭如雪的白發和藍紫色的裙擺都隨風而舞,而她目光并沒有望向被自己用劍鋒指向的人,她的視線是定格在了自己手中的劍鋒的上面,似乎那里留有很美的景色。
目光悠悠,望著那站在樹梢上的女子半晌,岳緣沒有任何的言語,只是緩緩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掌,掌下向下,五指微張,隨即便是猛地一握。
頓時。
只見那之前被雪女以簫聲激蕩激射下來沒入地面大半的無數樹葉拔地而起,朝岳緣的掌心飛去,無數的樹葉就那么的飛揚而起,在掌心中聚集。很快,一柄同雪女掌心里的葉劍一般模樣的葉劍形成了。
葉劍一甩。
身后黑袍飛舞,地面上頓顯一道月牙痕跡。
修長的睫毛顫動著,眼皮終于是上抬了一分,視線從劍鋒上收回,雪女的目光停在了下方的那個男子臉上的黑色面具之上。
目光在半空相遇。
碰撞,相融。
隨后,雪女眼神一凝,臉上的神情不在是冰冷,而是化作了一汪柔情。可在這柔情之下,玉手上的葉劍卻是動了。
玉人自樹梢一躍而下。
劍鋒下壓,直指下方的男子。
美人如劍,劍如虹。
面對這一劍,岳緣不避不讓,手中葉劍一揚,同樣是劍鋒直刺。朝那自半空而下的雪女一劍刺去。雙方的劍鋒都是直指對方身上的要害之處,可在這劍法中竟是不見絲毫殺氣,沒有煙火氣息。
劍鋒與劍鋒交擊。
空氣中乍現一圈波紋,更是憑空出現了一聲只有金屬兵器碰撞后才有的聲音。
煙塵浮現。
迷蒙了眼前的一切。
雪女的身影從中倒躍而出。就好像在她的腰間被系上了一根看不見的繩索,在躍下來后再度按照原路返了回去。一樣姿勢,一樣的劍招。
劍,還是直刺的招式。
只不過雪女手中的葉劍在這一刻有了彎曲的幅度。
她不是自己用輕功回去的,而是生生被眼前的另外一柄葉劍迫回去的。
一黑一白。劍鋒相抵。
兩道人影接連閃爍,自下而下以一個優美的幅度來到了樹梢上。
玉足一踏,樹枝晃動中,一手持簫負在背后,一手持葉劍的雪女的身形再度后退,而緊接著迫近的便是岳緣的手上葉劍,直抵得雪女的身影不斷的退后。
身形在后退的時候,雪女如同背后長了眼睛一樣足尖點在了身后的一株大樹的樹干上,這好似輕輕的一腳竟是直接在樹干上點出了一圈蛛網紋路,咔擦聲不絕于耳。
這株足有正常人腰桿粗細的大樹就在這一腳下徹底崩斷。倒了下去。
借著這份反彈的力道,雪女身形旋轉,人帶劍走,整個人如同一個陀螺凌空轉了起來。頓時,剛剛被一劍抵得不斷后退的她改變了自己在下風的趨勢。
強大的螺旋勁道讓岳緣的劍鋒在這股力道下偏了開來。
而面對雪女這螺旋而進的劍招,感受著那上面的氣勁,岳緣仍然是沒有絲毫退讓的打算。劍鋒一退,隨即握著劍柄的掌心一松,這柄由樹葉組成的葉劍就這么從岳緣的手心脫落。
劍落胸前,頓止。
掌心一揚。氣勁洶涌而出,直接將這柄葉劍纏繞,隨后迎著雪女那旋轉而來的劍鋒順著對方旋轉的方向轉了起來。
氣勁四散。
葉劍如同風扇一樣當胸旋轉,而在劍身的正中心正是抵著雪女那螺旋刺來的劍鋒。
劍轉。人旋。
兩者帶來的氣勁卻是越來越大,還有那四散而去的劍氣,更是在這兩者的加成下化作了一團劍風,直接將四面八方的樹木攪的粉碎,徹底的化作了漫天的碎末。
而兩柄劍的交鋒雖是激烈,卻沒有任何的火星四濺。
產生的只有片片落葉在兩劍交鋒處散落。飄飛了出去,隨后又被那狂亂的勁氣攪成粉末。
而岳緣在這股力道下,則是人不斷的飄退,一如之前雪女的后退。
此刻若是有人在這里,遠遠的望去定會發現兩人的交鋒壓根和尋常的劍法交鋒不一樣。
招式狠辣,卻又極美。
劍法致命中卻又不帶絲毫殺意。
看起來就好似一個人在跳舞,另外一個人在配合一樣。可若是小瞧了只會落得慘死的下場,這舞一樣的劍法,卻又是威力極大。兩種矛盾的特點在這一刻融合,形成了一套頗為奇特的劍法。
林中,樹葉漫天飄飛。
眨眼間,百招已過,在兩人單純劍法的針對下,這片樹林已經是狼藉一片。在兩人周圍數丈里,沒有了任何可以直立的生物,唯有頭頂那無數的樹葉不斷的隨風而舞,隨風而落。
很快。
兩人的身上已經鋪滿了落葉,更是有著不少的樹葉在不斷的朝兩人掌心中的葉劍上飛去,填補著因為交鋒而造成的缺口。
雪女還是沉默,似乎對剛剛的交鋒并沒有放在心上。
而岳緣則是抬起頭望向了天空,因為他知道先前的百招不過是才剛剛開始,接下來才是那套劍法的真正厲害之處。
落葉中,一片晶瑩的雪花自空而落,最后停在了岳緣臉上。
這一片雪花只是開始,緊接著便是無數的晶瑩雪花自空飄落,這種情況赫然是下雪了。
在入秋的季節,突兀的下雪了。
“啊!”
馬車里,那被掀開的窗口露出了一個高月那肉呼呼的小手,正伸出掌心握住那飄落在掌心里的一片雪花,脆聲道:“下雪了。”
在高月的身邊,婠婠的目光同樣落在了那不斷飄落的雪花,贊同的重復了一句:“嗯,下雪了!”
不僅如此,馬車里的太子丹和端木蓉,還有那守衛在四周的數十名燕國騎兵同樣詫異,抬頭望著那不斷飛奔而下的雪花,一時間頗為愕然與意外。
這季節…
怎么能有雪花?
難道這是飛雪之冤嗎?是蒼天對秦軍進攻薊都的警告嗎?
不約而同的,太子丹、端木蓉與眾士兵的腦海里不約而同的升騰起了這么一個念頭。
唯有婠婠怔怔的看著那不斷飄落的雪花,用只有她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自言自語道:“來了。”
“就是這套劍法。”
“雪女。”
“雪花…神劍!”
“讓一個女人愛到了恨的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