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子這個東西啊,小,的確小,和人類比起來微不足道,人類只需要一抬腳一抬手,就能輕而易舉的將它們碾殺,但是呢,這些小東西個子小,對于人類的危hài卻一點都不小,人類可以在看見它們的情況下輕而易舉的殺掉它們,它們卻也能在人類看不到它們的情況下殺死人類。
沒錯,蘇寧已經知道這次的瘟疫到底是什么病癥了,或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場瘟疫的起源并不是人,而是蟲子。
瘧疾。
中國古代對于瘧疾這種病并沒有足夠的認識,不少醫書上的瘧疾指的仍然是寒熱癥,并非是寄生蟲引發的瘧疾,加上這種傳染病發生的幾率在中國并不大,所以這種病一直以來都得不到充分的重視,是以一直到現代才找到了對付這種病癥的最佳良方,青嵩。
和歐洲比起來,中國在很早的時候就有了喝熱水的概念,也有把開水和生水分開來的概念,古人把生水叫做水,熱水叫做湯,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這樣說的,和歐洲比起來,中國無疑是幸運的,因為中國很少發生因為寄生蟲而引發的大規模疾病,而這種病卻在歐洲大范圍出現,數次將歐洲人逼入絕境,最著名的莫過于黑死病。
之所以歐洲多次發生寄生蟲原蟲引發的烈性傳染病,就是因為歐洲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沒有喝開水的意識,而中國人則不然。很早就認識到冬天要喝熱水,夏天天涼的時候才喝冷水,歐洲則不然,所以經常發生大規模的烈性傳染病,羅馬城最繁華的時候有百萬人口,卻在一場大瘟疫之后只剩下二十萬人,由此可見傳染病危hài之大,為此歐洲人甚至多飲酒而少喝水以規避。
但是也不要高興,和歐洲人比起來,中國僅僅是在一定的程dù上要好運氣一些。很早就有喝熱水的習慣和意識。后來因為茶葉的流行更加快了這種意識的增長,可是相當部分的底層勞動人民卻仍然習慣于喝生水,乃至于陰溝里的水,驢蹄印里的雨水。不管是哪里的水都能喝。也不在乎這水到底衛生不衛生。
天氣冷的時候還好。細菌不易滋生,但是一旦到了開春和盛夏,萬物生長的時候。這種情況就會加劇,可是因為中國人到底還是比較喜歡熱水,也喜歡附庸風雅,肉我們吃不起,但是熱水我們還是喝得起的,所以很長一段時間很多的地方都喝熱水,不喝生水,對于水的要求也不少。
但是人口越稠密,生活壓力越大,時間越緊迫,對于自身的享受要求也就越低,長安城也是如此,百姓們喝熱水,但是主要集中于秋季和冬季還有開春一段寒冷的時節,夏天哪有人喝熱水?要問為什么不把開水放涼了再喝,他們會說那我干脆直接喝生水算了。
正是因為這種意識,使得這種瘧疾多發于下層貧苦百姓,沒什么衛生意識的,上層的家族反倒甚少和臟水,都喝干凈的開水,也有專門的人把開水放涼了再喝,方便得很,蘇寧也應該注意到來到總院的都是貧苦百姓,并沒有看到有鮮衣怒馬的大人物,哪怕是得了蘇寧命令的軍隊也沒有帶來發病的上層人物,倒是無意間給蘇寧減少了不少麻煩。
這樣的反常情況,應該早些注意到的,李二陛xià的皇城里面,原本就沒有太大的威脅,那些發病的人,大多數都是只和生水不喝開水,而且不知道喝的是從哪里弄來的生水,全是細菌和肉眼看不見的原蟲,進入身體里面引發了病變,蘇寧不知道為何只有今年有一次大爆發,不過瘟疫也不是年年都有爆發的,或許這是一個積累的過程。
既然知道了是什么原因,蘇寧就要去驗證一下,好最終確認,目前長安城已經被蘇寧下達了死命令,必須喝煮沸的干凈的水,不允許喝生水,尤其是來路不明的生水,違者斬,這樣的命令下不存zài還敢冒險喝生水的人,所以應該已經斷絕了病源頭,發病的機率大大降低,未來的日子里面應該不再會出現發病的人,如果真是如此,那真的是祖宗保佑了。
不是天花,不是傷寒癥,真的是因為原蟲引發的病癥,那就有救了,若是天花,除了接種疫苗,還真沒有其他的方法,最早接種疫苗的技術在中國宋代誕生,那時用的是人痘,并非牛痘,可即使如此,還沒有辦法立刻大規模展開,染病之人真的只有死路一條,沒有活路。
而這瘧疾,好歹有藥可以,有辦法治療,謝天謝地,這不是真的瘟疫,不是真正的殺手,以建安大瘟疫的標準來看,這是虛驚一場。
蘇寧即刻快馬趕到那病人所說的喝水的地方,一看,果不其然,長安城雖然繁華,雖然這些年有了長足的發展,但是顯而易見的是,任何一個繁華的城市都有陰暗的角落,這些最底層的民眾所居住的地方依然是臟亂差,一進入就能聞到垃圾的酸臭味和莫名其妙讓人感到惡心的味道,來到了水溝旁邊,蘇寧幾乎要吐掉,那樣的水,都黑了,能喝嗎?
大唐時代,沒有公共衛生條例,除了人糞便可以當做肥料而被格外珍惜以外,很多垃圾都會隨地亂扔,也沒有人整理,除了主干道作為國家顏面必須保持整潔以外,一百零八個坊里面衛生達標的不到二十個,其余的全部都是臟亂差,小河溝里面難聞的騷臭味兒一陣接著一陣,而居然還有人喝這里面的水…
這是死水,不是活水,能喝嗎?充滿了死氣,沒有活氣,這就是醞釀瘧疾最好的場所,而喝這里面的水又是不少人圖方便的習慣,所以不難考察出。這樣的情況并不是偶然,而是長期積累下來的一個必然,蘇寧同時還考慮到因為商業的快速發展,長安城的常住人口和流動人口都大大增加,他們的生活垃圾也需要處理,也是沒有地方處理,屎尿都會倒入河溝里面任其自然發展…
這就是大唐盛世底下暗藏的危機,如果不把這些問題處理好,就難以將大唐的盛世推向巔峰,那么這種盛世就只是屬于上層。屬于統治者。而不是屬于大唐的子民,這種盛世也將難以為繼。
正如同日本在進行著由上而下的改革的時候,日本政府也意識到,如果國民的意識和行為規范不能朝著現代化的國家要求而發展。那么現代化國家的建設就難以為繼。民強而國強。民富而國富,一個國家最大的財富就是強大的人民,只有人民強大。國家才能強大,只有人民懂得禮儀,國家才會成為禮儀之邦。
與此相對的,中國在清朝末期,屢戰屢敗,最后到了西方人嘲笑中國只是一個地理名詞的地步,這就是國家凝聚力極端缺失的原因,庚子之役,北中國和洋人浴血奮戰,而南中國卻在聯省自保,這也是國家凝聚力極端缺失的一個惡果。
而民國之所以失敗,也有它的高層和底層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的原因,高層已經發展到了工業文明時代,宋美齡可以讓美國為之瘋狂,而底層仍然處于農業文明時代,文盲率仍然居高不下;所謂現代文明,現代規范,現代禮儀,一概不通,滿清三百年的統治除了造就一批愚民之外,沒有什么所得。
也正是如此,民國政府才會推廣新生活運動,日本之所以強大,在于工業革命和國民意識之轉變,中國若要求強求富,外國科技必須引進,而國民也當與時俱進,具備現代國民的意識,將中國的概念引入,將滿清從底層百姓的思想里面徹底剔除,這當是新生活運動的最主要意義。
可是內有軍閥混戰,外有列強環伺,內憂外患,中央政府始終無法實際上統一中國,國家不統一,談何發展?所謂攘外必先安內,此之為至理,有人認為新生活運動是勞民傷財之舉,但是必須知道的是,民國和大唐別無二致,與大唐長安相對應,就算是民國上海,被稱為東方巴黎的地方,也是表面上風光無限,內里臟亂不堪,人民根本沒有最基礎的公民意識,談何發展?
大唐也是一樣,大小便隨地就上,什么垃圾也都隨地亂扔,沒有士兵盯著的一百零八坊,除了有大人物居住的二十坊以外,其余八十八坊簡直就是垃圾堆,可是中國政府無論是古代還是近代都沒有糾正底層國民生活規范的意識…
大小便要去廁所,吐痰不能吐在地上,扔東西要扔在指定的位置,垃圾要放在統一的地方,政府要選擇處理垃圾的地方,要有人負責綠化,負責城市整潔,負責衛生安全預防工作,環環相扣,不能有任何缺乏。
是以從古至今,一直到現代,中國還是沒有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基礎的公民道德沒有辦法普及和自動遵守,國民又如何能從精神層面上真正的強大起來?新生活運動無疾而終,是一個遺憾,因為那個時期的中國和目前大唐中國在底層民眾的層面上別無二致,一樣的臟亂差,如此國民如何跟得上國家層面上的發展?
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zhòng性,蘇寧突然覺得有必要在大唐也推廣一下新生活運動了,不僅僅是要在生命安全方面改善大唐的環境問題,更要讓國民在精神層面跟上國家日新月異的發展需求,國家的發展少不了人才,但是人才卻是來自于民間,高科技需要高等人才,可是更為龐大的基礎建設任務卻要交給最廣大的人民群眾,人民群眾的才能和意識才是國家發展的基石。
總不能在大唐國家和朝廷已經進步到了工業文明時代,而廣大人民跟不上國家的節奏,進一次長安就是一次劉姥姥進大觀園,那是絕對不可以的,新生活運動的根本意義就在于改造國民的心態和行為規范,比起國家的發展,這個任務,一點兒都不遜色。
國家是現代國家,人民是古代人民,這是畸形的發展,是注定要鬧出大亂子的。
真正的深入了長安的民間,蘇寧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都忽視了這個問題,只想著國家的發展,國家上層人物自然會學習禮儀,他們可以跟上時代的變化,但是下層人民卻不可以,教育普及,生活習慣普及,刻不容緩。
此次的瘧疾暴發,就是一個征兆,一個國民和國家脫節的征兆,這樣的征兆不去重視,會引發更嚴zhòng的問題,那個時候,可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