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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 褚遂良的疑惑

  你讓一步,我讓一步,雖然之前姚禮心中的報價應當是在一千貫左右的,但是看著蘇寧那咄咄逼人的氣勢,姚禮心中竟然有些莫名其妙的畏縮感,長期在暗影中為奴使得他根本無法對抗這種氣勢,于是他點了頭:“成交!”

  八百貫錢蘇寧會以直接的銅錢和金銀絹布這些東西支付給姚禮,而這座酒樓在錢款全部抵達之后就完全歸屬于蘇寧了,地契和房契都已到手,簽字畫押也已經結束,這項交易就已經完成了,具備法律的效力,以后只要蘇寧不主動出售這塊地皮和這座酒樓,這塊地皮和這座酒樓就將永遠屬于蘇寧及其后人,不管其他任何的事情。

  完成這一切,蘇寧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解決了酒樓的問題,剩下的事情也就順理成章的可以提上日程了,蘇小妹的學習蒸蒸日上,牛耿的專業培訓也順利的進行著,蘇家酒樓兩個頭面人物都在茁壯成長著,其他的諸如原料的準備和調味料的準備也在順利的進行著,醬油的釀造已經開始,鹽這樣的東西則毫不用發愁,至于糖,目前已經有了部分儲備,李孝恭貢獻出了所有的甘蔗,剩下的等著李孝恭的船隊回來也就差不多了,反正制糖只需要一個晚上,有了足夠的人手和工具,制糖不是難事,而且酒樓的開業定然是要在這些原料全部準備齊全之后。

  所以蘇寧終于獲得了短暫的清閑,三原縣傳來的消息也讓蘇寧很滿意,水稻茁壯的成長著,這個時候的關中之地并不如同后來黃土高原那樣的慘狀,大唐前期的關中之地可是非常肥沃的土地,生態環境也好,水量也充足,素有“八水繞長安”之美名,水稻的生長不需要擔心水量不充足,但是旱災還是非常嚴重的問題,對于這一點蘇寧完全想不出來什么法子,南水北調?大唐可以嗎?一條京杭大運河就把隋王朝的國力消耗殆盡,要是大唐也來一個,還不得廢掉?突厥奴隸不夠用啊!

  聽說朝堂上為了這些突厥奴隸已經搶破了頭,這些突厥人的死亡率也不低,五萬多人目前只剩四萬五千多人了,短短的一段時間竟然死了五千多人,累死的餓死的病死的被殺死的,侯君集完全不在乎這些家伙的死活,要不是一些“高瞻遠矚”的官員提出這些人要是死了對于大唐而言是一種損失,從而使得李二陛下直接干預,改善突厥奴隸的處境,估計不出一年這些突厥奴隸就要死光了。

  于是聽說侯君集萬般不情愿的把這些突厥奴隸的工作作息時間從工作十個時辰改為了工作八個時辰,還很不滿意的在朝堂上大罵那些官員只知道關心突厥人,不知道關心大唐子民!

  其實這些官員做的很對,保證突厥奴隸的安全其實就是在保證大唐子民的安全,一個突厥奴隸如今的勞動量可以和兩個大唐壯丁相比,也就是說五萬突厥奴隸的存在可以減少十萬大唐壯丁的徭役,使得他們安心事生產,要是突厥奴隸都死光了,大唐子民不就又遭殃了嗎?

  李伯瑤還和蘇寧說,李靖上朝回來哈哈大笑,說程咬金在朝堂上實在是受不了文官五部尚書為了爭奪突厥奴隸的大型辯論會,于是大吼要去草原上多抓一點奴隸回來,結果竟然沒有被文官五部尚書反駁和質疑,反而引起了文官內部更加激烈的爭論。

  出身軍伍的工部尚書武士彟甚至提出要李二陛下立刻派遣大軍去草原上抓捕胡人奴隸,對此,軍方一眾大佬雙手支持,侯君集更是提出親自帶兵,抓他個十萬二十萬回來,幸而尚書左仆射房玄齡及時制止了腦袋發熱的軍方和武士彟,要不然李二陛下還真有可能讓邊軍出動,抓捕奴隸去了…

  蘇寧有些郁悶,這些家伙肯定看中了這些突厥奴隸工作是不需要付出酬勞的,是不用擔心他們的死活的,因為大唐人口稀少,每一個大唐人都是寶貝,李二陛下在實行徭役政策的時候特別表示不可過度勞動,若是死了人直接問責,導致官府根本不敢怎樣作為,也使得相當一部分工程被延后了,所以突厥奴隸被調教好了之后五部尚書瘋了一樣去爭奪,文官集團因此產生了嚴重內訌,據說昨日還有工部和刑部官員打起來了。

  他娘的刑部要那么多突厥奴隸做什么!武士彟忍不住爆了粗口,開打了…

  不過這樣是一件大好事,為了這些免費的不用擔心死活的勞動力,整個大唐朝廷將為此具備強烈的侵略性和掠奪性,將把蠻族當做是免費勞動力的來源,就是文官為了省錢和保證大唐子民的安全,也會對這樣的軍事行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不會如同過去那樣一打仗就極力反對,大唐已經有了一種不成文的共識,打仗可以抓奴隸,抓奴隸可以為朝廷做太多太多的事情了,所以打仗是可以為大唐帶來好處的,所以打仗是有好處的…

  饒是孔穎達這樣的老儒在親自見到了突厥勞動力帶來的好處以及大唐子民對勞動改造政策的支持和擁護之后,也就默不作聲了,蘇寧的想法給了孔穎達很多的影響,他遍翻古書,也未曾看到孔子對胡人的看法,更不存在先賢主張優待胡人的言論,似乎先賢有意的避開了這個問題,只留下一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所以孔穎達覺得,或許這是一個道德和利益上的雙重難題,道德上對于異族說不過去,但是減輕本族百姓負擔卻是實實在在存在著的,百姓也很擁護這個政策,所以孔穎達默不作聲,每到朝堂上談論勞動改造政策的時候,孔穎達就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孔穎達默不作聲,以往跟隨在孔穎達身后對軍方試圖征伐各地口誅筆伐的文官們也就默不作聲了,頭頭都熄火了,他們還吵個什么勁兒?沒見到上次對蘇寧開火的官員已經在孔穎達的不反對之下被貶出了朝堂做了一個小小屬吏嗎?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找死…

  褚遂良覺得很奇怪,這不是孔穎達往常的舉動,跟隨孔穎達學習數十年下來,褚遂良很明白,這不是孔穎達的性子啊?作為一個文官,一個學者,他并不是多么反對戰爭,而是見慣了隋末窮兵黷武山河破碎的慘狀,見識到了兵事對于國家和百姓的傷害,所以他們這一批文官本能的厭惡戰爭,大唐建立不過十數年,破碎山河方才獲得一點點的喘息時間,這么快又要發動戰爭了嗎?雖然勞動改造政策的確是于國于民有大利,但是軍事行動還是會給國家帶來損失,方才打完突厥之戰,這么快又要開戰?

  褚遂良對于朝堂上目前彌漫的主戰氛圍感到憂慮,就連文官五部尚書因為突厥奴隸的事情也開始軟化立場,也開始有些向主戰派轉移的跡象,主和派落了下風,這些日子朝堂上討論次數最多的就是是否需要去草原上多抓一些奴隸回來,軍方自然是贊成,就是文官也出現不少贊成的聲音,若不是房玄齡認為這樣做會引起周邊國家的恐慌,對于大唐的聲望特別不好而極力反對,李二陛下還就真的下令了。

  原本他和孔穎達是堅定的攻守同盟,雖然孔穎達比褚遂良大了二十二歲,但是相較于年齡而言,雖然褚遂良以師事之,但二人更像是忘年之交,二人有著非常多的共同喜好,比如看書,比如書法,還有政見,二人都覺得應該用和平手段解決爭端,不要輕啟戰端,百姓需要休養生息,大唐不應過度發動戰爭等,在孔穎達出任弘文館館主之前,褚遂良就是館主,孔穎達出任館主之后,褚遂良心甘情愿的做了孔穎達的副手;但是這些日子面對主戰派咄咄逼人的氣勢,孔穎達卻一言不發,這讓褚遂良非常的不理解。

  下朝之后,褚遂良回到府中吃了一點東西,就起身往孔府前去,準備和孔穎達談一談,究竟是為了什么,使得孔穎達最近如此不作為,而且聽說孔穎達最近準備在弘文館內準備一些大的動作,褚遂良需要了解。

  孔府還是一如既往的安定平和,孔穎達的性格塑造了孔府的性格,就是家仆也能識字,也會讀書,這些家仆基本上都是世襲的,放到外面就是學者,卻心甘情愿的在孔府為仆,由此可見孔府的超然地位。

  “褚先生,您可來了,阿郎在家恭候多時了。”孔府三代管家,年已八十六的孔德恭敬的站在門外看著褚遂良,面對這位孔府年紀資歷最大的老者,饒是皇帝也需行禮,就別說年僅三十四的褚遂良了,一個恭恭敬敬的大禮之下,褚遂良疑惑的問道:“老先生,何出此言?”

  孔德笑了笑說道:“今日阿郎回府之后便告知老仆,說褚先生今日必來拜訪,特命老仆在此迎接,阿郎正在書房,還請褚先生前去。”

  褚遂良心中愈來愈疑惑,但還是恭恭敬敬的跟著孔德的腳步,來到了孔穎達的書房;書房外,孔德恭敬地一禮:“阿郎,褚先生來了。”

  屋內傳來了孔穎達爽朗的笑聲:“哈哈哈哈!登善既已至此,何不速來?”

  孔德轉頭一笑:“褚先生,請!”

  褚遂良點點頭,推門而入:“孔師,遂良有禮了。”

  拿著毛筆正在揮毫寫字的孔穎達抬頭一笑,放下手中毛筆走上前來:“哈哈哈!登善何須多禮?來來來,坐!”

  褚遂良點點頭跪坐在軟墊之上,孔德進屋為褚遂良倒了一杯水,褚遂良連忙致禮,孔德溫和的一笑便離開了,孔穎達則是回身來到自己書桌旁,拿起筆繼續寫著什么:“登善來此何為?”

  褚遂良疑惑的看著孔穎達:“孔師既已知遂良會來此,緣何不知遂良來此何為?”

  孔穎達展顏一笑:“可否是為了老夫近日于朝堂之上默然不語,任憑軍中將領任意施為而毫無作為?”

  褚遂良點頭:“孔師并非好戰之人,平素以仁義為己任,素來反對征戰,前隋之事猶如昨日發生,種種慘狀歷歷在目,每每思之,遂良心有戚戚;兵家孫子尚且有言,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老子也有言,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既如此,孔師為何不予以駁斥?反而坐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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