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國邊境,獨孤墨回歸武都的路上。
敗軍歇了許久,總算喘勻氣兒。
“豹老,似乎晉都已經失守?可是蛇老呢?”援助者中,為首的是牛老。他性子急,直接就追問相熟的豹老。
牛老人如其名,身體強壯魁梧如牛,專修外門功法。竟然僅憑肉身修煉就達到了月階圣者地步,乃是三圣宗外門修行功法中首屈一指的強者。
“晉都已失。蛇老他…被那蕭若瑤用計殺了…”豹老自覺無顏面對三圣宗兄弟。
牛老一聽,簡直不敢相信。他立刻安排人重新清點了一下人數。
這些援助者,看著這支敗軍也目瞪口呆。想不到有城可守的獨孤墨竟然敗的這么快。
總兵力只剩下了不到七千人,還幾乎個個帶傷。重傷者一個都沒有,因為都已經死在路上了。月階圣者蛇老陣亡,連尸體都沒搶回來。丘女將雖然安然無恙,但所率的玄武兵團只有六百人了。
慘敗!僅比宣王子的慘敗強一點!
可是,獨孤墨可是有著守城的優勢的,怎么能說敗就敗了?
高城之上,非有三倍兵力不可攻堅。
晉都那種城防,再加上武隊身處險境,自然倍加拼命,獨孤墨應該是守城輕松。齊國援助晉國的軍隊即便是精兵,只怕有十倍之兵也難以旦夕攻下。
在敢來接應的諸位高手的追問下,豹老雙目茫然,他也莫名其妙地不知道怎么就輸了。
追問得急了,眾人只聽著他嘴里嘟嘟囔囔,仿佛有點瘋障似的。
隱約間,他似乎在一直叫著一個女人的名字:蕭若瑤。
“蕭若瑤?那個只有十四歲的仗劍宗小丫頭?”牛老倒是聽說過她。
眾人聽了只是糊涂。萬萬想不到敗軍之事就全在于一個女人。
再去問丘女將,丘女將卻將整個人悶在馬車里,連個面都不肯露。
至于獨孤墨,他們也不好去問了。
牛老是三圣宗骨干,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心中哀了一聲:可憐的少年英才。只怕經此一役,王子身份再無可能大白天下了。
同時,他們也在心中佩服玄武王英明神武。竟然早早預估到獨孤墨難以對敵齊國援軍,緊急派出了他們去幫忙。只可惜去晚了一步,不然戰局很可能改寫。
的確,若是牛老帶人及時趕到,吳喆雖然不至于大敗,但晉都是絕對不會這么輕易拿下來了。
“為什么就敗了…”獨孤墨坐在馬上,也仿佛犯了魔怔似的不斷嘀咕著。
他自詡卓智與陰狠兼備。不敢說氣吞天下,但至少優勢情況下不該有如此慘敗。
獨孤墨的確是在很多地方不夠周全,但也算是梟雄英杰之數,在馬上魔障了一頓時間,便收拾心神開始琢磨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見了玄武王,自己該怎么說…
足足想了兩天,他回到了武都。
所有人頭頂上仿佛陰雨密布,半聲不吭地去見玄武王。
誰都知道。晉國攻略是玄武王十余年的策劃埋線,其中傾注了多少心血。才能造成前期晉都被占,更有奇襲軍入境的南北夾擊之勢。
結果呢?只有數千敗軍逃回,連上奇襲軍,超過五萬的武國精兵埋骨他鄉。更損失了三位月階圣者。
就算玄武王直接下令將統帥獨孤墨當街宰了,都沒有人覺得奇怪。
令人想不到的是,玄武王是在武都外的一處驛站中。接見了他們。
玄武王只讓獨孤墨一人覲見。
獨孤墨硬著頭皮,緩步走進了戒備森嚴的驛站館邸。
在玄武王親衛的指引下,獨孤墨倍帶到了官邸內一處魚池旁。
玄武王年紀四十有余,正值狼虎壯年,但此刻卻未著甲。只是一身黑色素袍。
他背對著獨孤墨,正朝著池里拋著魚食。
“小的獨孤墨,叩見君上。”獨孤墨欲待雙膝跪地施禮。
因仍未公開王子身份,更有重罪在身,他拜見玄武王是絕對不敢口稱孩兒名分的。否則大有求饒之嫌疑,屬于觸弄虎須了。
“別跪了,過來與我一起喂魚。”玄武王的聲音爽朗粗獷,像極了一名壯漢武將的聲音。
“小的不敢。”獨孤墨停了跪下的動作,卻沒有上前。
“過來。”
“小的遵旨。”
毋庸說第三遍,獨孤墨走上來。
玄武王身材比他魁梧一些,站在一起高了小半頭。他大大咧咧地塞了魚食給獨孤墨,是一小把碎粟米。
獨孤墨拿著這些魚食,都不知道該怎么喂了…
玄武王卻又自己抓了些許魚食,投入了魚池中。
池內一陣水波翻滾,是十幾條紅鯉魚在吃魚食。
獨孤墨未得玄武王再言,不敢隨便投食。特別是與他一起投,未免顯得似乎相似身份而有冒犯之感。
在沒有公開王子身份前,獨孤墨把握分寸不錯。他若是敢露出一點親生兒子身份的依仗,只怕腦袋都不保了。
玄武王也不再催他,只是自己不斷地拋灑魚食。
突然,玄武王問了一句:“墨,你說,魚兒知道我們喂它,是為了養肥而烹煮嗎?”
“…”獨孤墨想了一個呼吸的時間,不著邊際地道:“每個人,也都知道自己遲早要死的。問題只在于,死前要怎么過活。”
玄武王沒再說話,將憑欄上掛著的一袋子魚食都拋撒到了湖里。
水波最初還有吃食導致的瀾動,最后池面慢慢靜了。
魚兒吃飽了,只剩下些許碎粟米飄在水面上。
玄武王徑自轉身到了池上涼亭中坐下,緩緩說道:“一炷香內,將你手中的魚食讓池中魚吃了。做不到,或差了一條未食,你也自去死了吧。”
獨孤墨聽了,連點震驚或為難的顫抖都沒有,僅僅朝玄武王一躬身:“小的遵旨。”
下一刻,他小心翼翼地將手中魚食穩妥放在了的池邊一塊青石后,繼而撲通一聲跳到了魚池里。
在魚池中,他催起出全部玄氣實力,飛快地抓到了十八條鯉魚。
只是抓捕中,他捏死了每一條魚。
最后,他重新跳上池邊,把碎粟米魚食,硬塞到了每一條死鯉魚的嘴里,深入肚腸中。
整個過程,尚不超過半炷香。
玄武王看完他全部動作后,才站起身,徑自離去。
但玄武王也對親衛留下了一句話,這句話語氣淡淡的,卻對獨孤墨影響至深。
“他是我兒子,頒詔,公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