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孟山都,只是孟山都的一個小玩具而已。”蘇荊彈著自己的手指,指尖不停在空氣中削出一道道深黑色的裂紋,重力波制造的空間裂紋。
蘇荊的各種能力已經被細化、整合到了他現在使用的身體中,然而他整合的能力越多,越覺得其實很多東西都沒什么必要。真正有用的能力只要那么幾種,能夠適應各種場合的就足夠了。剩下的都只不過是特殊情況下,例如力量特性被針對的時候,或者是需要針對對方能力的時候,作為后備而已。
“看來你認識我,認識未來的我。我想,我應該從你身上得到一些東西,一些信息。只不過我現在只是用這個人形生物界面在和你說話而已。這樣,你把自己腦子里的東西給我,然后我會給你相應的回報,怎么樣?”巨人的聲音就像是夏天的悶雷,讓蘇荊覺得耳朵不太舒服。
“不。”
“不?”
這會兒,夏天的悶雷變成了鳴雷。
“不。”蘇荊冷靜地說,“你惹火了我。是時候讓你這沒家教的躁郁狂學學什么是禮貌了。”
“你很大膽。”巨人那狂躁的聲音一瞬間變得平靜下來,然而蘇荊可以從這種平靜中嗅出危險,他知道這種平靜所代表的并非是平和,而⑨長⑨風⑨文⑨學,ww※w.c≠fwx.n⊥et是在野獸捕食前,靠近獵物時的那種安靜,躡手躡腳地靠近到足以撲食的地步。
“并不是大膽。而是我了解你。來自于未來的你的信息,我可以現在就用我所能夠做到的最徹底的辦法把它燒掉,不留一絲痕跡。相信我。哪怕是你也找不回來。這是因為我與你有著一百年之間的代差,你不知道這一百年來的冒險者社會對于概念的應用和分析進步了多少。你也不知道你這具化身已經為我揭示了你目前的能力階層。”
“你很弱。孟山都。”蘇荊又重復了一遍,就像是生怕這句話只說一遍不足以激怒對方。“你很弱。”
魔法學者不動聲色地捏出一個黑色的球體,適當地與蘇荊保持著“安全距離”。
“你的目光很敏銳,你知道我不能用本體過來,因為我現在在忙更重要的事。而且,哪怕是我這么不講究的人,直接用本體化身過來和你打,也太掉價了。哪怕是我也丟不起這個以大欺小的臉。”孟山都用巨人的嘴說,蘇荊發現他那種神經質般的絮叨在一百年前就已經存在了。
“有些人真是過一百年都不會變。”蘇荊感嘆。
“你說什么?”
“沒什么。”蘇荊丟出幾個小圓球,“再見。”
圓球制造的重力阱將巨人包裹在內。然后在地面上瞬間造出一個大坑,巨人還沒來得及吭一聲就落下無底深淵。蘇荊和路夢瑤只覺得腳下一陣震動,就像是地脈深處有一條巨龍在掙動一般,這種震動漸漸平息了,什么也沒有剩下,只有地面上那個大坑還在。蘇荊用腳輕輕一踩,周圍的巖石與土壤就包圍過來,然后什么痕跡也沒有留下。
“還真是簡單。”魔法學者若無其事地走過來,“沒想到這么輕松就搞定了。”
“我在一百年后就看出這人的偏執性格。他曾經邀請我參觀他的‘實驗室’。里面有無數種黃金級的概念‘具現化’,剛才那個巨人應該也是其中的一種。肌肉力量,或者說是體質之類的東西的具現化。看上去那么大個兒,生命氣息濃烈得跟太陽沒什么區別。不過他有一個致命的缺點。準確地說,這個缺點是孟山都本人性格上的。”
蘇荊考慮了一下措辭才說:“這人有點偏執,而且比較賭徒性格。他那些所有的具現化‘化身’追求的都是‘純粹’。這樣說吧,他喜歡原汁原味。肌肉就專注于肌肉。體質就專注于體質,將復數概念放到一個實驗體身上對他來說是違背了他的美學的做法。而通常。只專注于一個概念,本身就已經足以應付絕大多數的場合。”
兩人腳下的大地又震動了一下,就像是那條地底的怒龍正在發怒。
“你把他送到了多深的地方?”
“地心吧。我猜。能回來的話說不定還能寫本地心游記之類的。”蘇荊聳聳肩膀。
能力單一的化身最容易遇到的情況就是被針對,對于這種類型的敵人,蘇荊連稍微高明一點的花招都懶得想。
“所以,我們靠糖果還能再把鳥之面相吸引過來一次么?”
“可以試試看。”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兩人捧著剝開的糖果,一邊吃一邊走遍了泰晤士河周邊的每一個街巷,讓人想起童話中的糖果屋,然而鳥之面相始終不見蹤跡。兩人除了見證了數起謀殺,阻攔了三次搶劫,并且擊退了一次數個幫派之間的大火并,飽覽了慘烈而污濁的泰晤士河風景,體驗了一番那驚人的臭氣,以及在酷暑中跋涉了數個小時卻一無所獲的倦怠疲憊感之外毫無收獲。
最后蘇荊覺得這環境實在令人不太高興,調集了天空中的烏云,嘩啦啦地下了一場大雨,讓這座城市中的陰霾與廢塵在短時間內一掃而空。這一舉動令路夢瑤也頗為贊賞。然而過早地調集了云量,下的雨太多,讓這座城市中死亡的人數大量下降,同樣也令得將來的歷史將發生微小的變動。
這一點誰也沒在意。
回到酒店后,路夢瑤有些疲憊地去冥想了,她的特殊冥想技能可以在一個小時內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回巔峰。這是每一個法師都必須養成的習慣,讓自己的精神、意志與身體維持在最佳狀態。法術研習者的爆發力就建筑在這種長時間的保養上。
蘇荊在餐車上拿了一瓶果汁,喝了兩口。果糖被他的身體分解轉化為儲備的能源,隨時可以調用。路夢瑤進入冥想后大約十五分鐘。他突然感覺到了什么,悄無聲息地把果汁瓶放在桌上。然后推開窗子,一躍跳了出去。
地面在輕微地震動。與之前那種地脈深處的震動不同,這一次的震動來自地表淺層。他知道,那個麻煩的家伙又出現了。
他落到街道上,靈敏的感知系統已經分析出了附近的地形,有一個小廣場比較空曠,而且也沒什么人。蘇荊啟用了短程躍遷系統,突兀地出現在落滿鴿子的廣場上,一片灰色與藍色的海洋用“咕咕”聲迎接他的到來,鴿子們似乎沒有意識到這個大家伙是什么時候突然出現的。只是用圓圓的小眼睛好奇地瞪著他看。
“走。去找你們的那個大朋友。”蘇荊輕輕跺了跺腳,引發了一圈均衡而美妙的震波。鴿子們撲朔著高飛起來,就像是一片灰藍色的海洋。蘇荊知道孟山都的化身會聽到他的震動,作為一個招呼。
幾秒鐘后,他面前的廣場地面轟然破裂,一個巨大的身影跳出碎裂的地面,憤怒地看著蘇荊。
“地心游記好玩嗎?”蘇荊招了招手。
“你這傲慢的小子…哼,的確很有趣。但是我的作品是會不斷進化的,他已經進化成了能夠在地底穿行的類型。這一次。你又有什么招數可以用來擊敗神魔的化身?在這里,你的力量遠不如我,我只要輕輕一拳,你就會被我的拳風錘成肉泥。這就是神的力量。我們沒有所謂的‘上限’,哪怕只是最簡單的力量,在推到極限后也會變成可怕的武器!”
巨人“弗蘭肯斯坦”的外形似乎的確產生了一些變化。他的雙手手指現在都變成了螺旋形的鉆頭,皮膚更為堅韌。透出一股黑鋼的色澤,而他的肌肉更比之前發達了一倍有余。
“地底環境看來的確很鍛煉人。你的健身計劃卓有成效啊。”蘇荊好整以暇地抱起手。“我覺得你這會兒是不是還沒學會好好說話?”
“需要學會服從的,是你!”巨人一拳錘過來。
站在原地的蘇荊只是一個幻象,真正的蘇荊把幾顆似曾相識的小球丟到“弗蘭肯斯坦”的腳下。
“斥力。”
巨人嗖的一聲直飛上天,兩秒鐘內就突破了平流層,以數倍于第三宇宙速度的高速離開了地球近地軌道。
“太空旅行愉快。”蘇荊向著天空招了招手。
他覺得短時間內執拗的孟山都應該不會來繼續煩他了,于是決定回酒店洗個泡泡澡。然而當他重新回到酒店房間的時候,卻發現原本應該在床上冥想的魔法學者此刻已經消失無蹤。
現場沒有搏斗痕跡,也沒有異常能量殘留。蘇荊認真嗅了嗅空氣,只能聞到路夢瑤身上香水的味道。
蘇荊沿著空氣中的香水味想要追蹤她離開的蹤跡,但是香味只集中在這個房間里。他再仔細感知了一下,終于發現空間結構上有一點細微的不同,有一些傳送門技術的能量殘余。
他思忖片刻,從餐桌的一個角上拆下一個塑膠套,里面是一顆還在不停轉動的白色眼珠。他將眼珠吞下,開始讀取里面的記錄影像。
就在蘇荊離開房間之后,路夢瑤就結束了冥想。她鄭重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裝備和道具,然后打開了一扇傳送門。蘇荊仔細觀察傳送門打開的一瞬,另一邊的景象。他腦中的三維倫敦全息地圖開始轉動,進行極高速的對比,然后發現那是泰晤士河畔的一座教堂屋頂。
一個呼吸后,蘇荊的身影就從房間里消失了。
路夢瑤穿過傳送門后,站在教堂的屋頂上,望了望四周的風景。雖然倫敦現在的景色并不十分美麗,但是雨后的城市還是透出幾分清新的氣息。她淡淡地嘆了一口氣,然后從口袋里掏出那個之前在面對孟山都化身時候取出的黑色圓球。
她捏碎了黑球。一道黑色的閃光從她的掌中一閃而逝,就像是一個只有某個人能夠聽見的信號。
好像它一直都在那里,路夢瑤轉過身,鳥之面相的身軀就在她的背后。它已經又變回了原來混沌不明的體態,之前所吸收的蘇荊的信息似乎已經被遺忘,現在站在那里的只是鳥之面相而已。
或者還有別的…更多的一些東西。
那張白色的面具突然裂開數道條紋,然后撲簌簌地裂成無數小塊落下來。在那黑暗之中,有一個新的氣息出現了,一只強健的手臂以野蠻的姿態從陰影中突出,就像是從一個洞穴中爬出那樣,這只手臂的主人,一個以黑色為基調,布滿了紅色花紋的面具人撕開混沌不明的黑暗,出現在原先鳥之面相出現的地方。
…是你。
他的聲音似乎帶著回聲,就像是從一口枯井中傳出來的一樣。幽暗而低沉,還帶著一絲生澀,如同很久沒有使用過人類的聲帶說話。甚至連他的語調都很奇怪,路夢瑤的人物卡翻譯器也沒有將他的口音調整,事實上,她覺得自己身上的一切能力,一切世界中樞的系統,突然間都失效了。就像是它們從未存在過一樣。
“是我。”魔法學者微微欠身。
你把我帶到了一個不怎么久遠之前的時代,這個時代的我還沒有離去多久,他們還記得我的名字。面具人用面具下的雙眼環視著這個世界,我感覺到了許多熟悉的氣息,只不過他們還在原地踏步,或者說,進步有限。而我卻已經遠遠超越了他們的層次,已經和他們…不是同一個物種了。
“我提出一個建議。”路夢瑤垂下自己的眼瞼,盯著自己面前十五公分的一塊屋頂,“您能夠對這個化身有多少操控力?”
你想要多少?
魔法學者豎起兩根手指,輕聲道:“第一步,您從現在離開這個世界;第二步,我們用時空的扭曲修改您與諸神的立約。”
第一步暫且不提,你的第二步用意何在?
魔法學者瘦小的身影立在教堂樓頂,晴朗的蔚藍色天空下,她如同一粒小小的塵埃。
“我要世間橫行毀滅,戰爭,恐懼,死亡。如果那是我站在世界巔峰的唯一道路。”
你是天生的混沌毀滅者。
阿修羅贊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