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荊的意識休克了一段時間。
在深沉的昏睡中,他感到了光的海洋正在接納他。如同一位慈愛的母親,混沌而寬廣的光之海正把他的靈魂吸入底部,他的靈魂正在光質化,成為無限光明中的一小片殘光。
這并不是一個很壞的結局,他意識模糊地想。
在經歷了這許多快樂與悲傷后,終于有一個溫暖而燦爛的地方接納自己的靈魂了。
這或許就是基督教文化語境中的天堂,他想,不怪那么多人希望來到這里,祈求著融入這片光明之海,沒有悲傷,沒有絕望,只有安詳平靜的永世光明。
“那么,為什么你不融入這片光明之海呢?”
“因為天堂里沒有女人。對我來說有些不太適應。”
醒來后面對蘇蘿的提問,蘇荊這樣回答。
天空中空空蕩蕩,然后開始下起大雨。被風暴卷入中心的積雨云越過了100的濕度,巨大的雨點從數千米高的地方下墜,擊打在少女的護身真氣罩上,顯現出一個透明的穹頂。水滴被柔韌的真氣擋下,沿著球體滑入二人腳下的深淵。
在失去力量的蘇荊墜入深淵之前,她及時趕到了。
“你沒受傷吧。”
“沒事,只是讓他跑了。”蘇蘿仰起臉望著天空中的傾盆大雨,雨勢漸漸變大,如同遲到的天神之怒,整個世界仿佛成為了熱帶雨季的澤國。
“回去吧。”
“是啊。總有一個地方回去的。”
歡迎回來,我們贏了。
一道藍光閃過,二人的身影消失無蹤。
詹姆斯.迪格瑞茲以5光速掠過大海。不完全的“神速力”可以令他無視一切摩擦和阻力,讓人類之軀輕易地做到諸如超音速奔跑、踏空而行,乃至于一瞬間做出遠遠凌駕于碳基生物反射神經的快疾精密動作,對于這位傳奇盜賊與特工來說,是最適合他不過的能力。
兩分鐘之前,他已經檢查過了一次尼泊爾與中國邊境交界處的戰斗,在慘不忍睹的群山之間檢測到了跨位面的空間波動。而結合范紐文的消息。可以確認“老祖”拉撒路.龍已經戰敗,并且已經通過高階脫離道具逃出了這個宇宙。不銹鋼老鼠在現場仔細檢查了一遍戰斗的痕跡。可以判明與拉撒路決斗的蘇蘿在最后使用,或者說意圖使用某種殺傷力極強的道具,乃至于當拉撒路辨認出那道具的實體時,立刻毫不猶豫地逃離戰場。從現場殘余的能量特征看。應該是東方仙道的某種高階道具。
蘇荊與魔神的戰斗則已經影響到了地球的星球自轉系統,目前東亞地區和全世界的洋流都已經被西太平洋產生的巨淵所影響,預計如果不使用人工干涉,未來五億年的地球生態環境都會徹底改變。
沿著海水的流向,他毫不猶豫地躍入深淵。
五分鐘后,詹姆斯.迪格瑞茲踏著海流重新登上海平線。
“沒有發現魔神的遺物。同樣也沒有發現約翰.康斯坦丁的留下的痕跡。”
…知道了,請回基地。
任務未能完成,不銹鋼老鼠心情并不是很愉快地啟動了傳送設備。
等到他再度出現在范紐文的星艦上的時候,并不意外地看見了對面的那支年輕的團隊。那個名為蘇荊的男子正在饒有趣味地檢查星艦的內部環境。而其余幾人都聚集在星艦的艦橋上。
戰斗的勝率大約在45以下。
不銹鋼老鼠不動聲色地想,他并非畏懼戰斗,倒不如說他對自身的實力頗有自信。只不過相比起戰斗,他更傾向于用言語和行動來取得勝利——暴力是一種非常愚鈍的工具,他和范紐文都這樣覺得。
“那么,這里是協議的簽名處。”
范紐文用一支鉛筆在路夢瑤遞過來的協議上簽了名,然后把鉛筆裝回了自己的上衣口袋。他現在的表情并不顯得特別陰沉,反而像是解脫了某種困擾了自己很久的東西。
“或許你說的是正確的。我不應該接受失樂園集團的框架。這對商貿協會的未來發展,從短期來看或許會有巨大的助益。但是如果想要在未來的局勢中協調住局勢,失樂園集團被吸收的力量或許反而會成為阻力…來自我們內部的阻力。”
山村貞子纖細修長的身姿漂浮在視窗前,長久地凝視著眾人腳下的大地。蘇蘿坐在她的對面,兩人在小聲地交談著些什么。機械術士和蘇荊開始動手拆解星艦的內部艙壁,路夢瑤拿著一本大書,開始在上面記錄一些細節。
范紐文失神了一會兒,這一幕讓他陷入了以往的回憶。他暫時拋開了那些令人困擾的問題,那些“重建地球”的工作、那些“康斯坦丁到底去了哪兒”、“無限商貿協會的未來”的問題,而是一個人沉浸在懷舊的思緒中。
“那么,接下來的問題就是你們的了。”商人禮貌地對魔法學者躬身道,“不過我建議,在交付工作之前,先把這顆星球好好打理一下。不然地獄方面或許會有微詞。”
“不,我們不是要交給他們。”路夢瑤抬起眼睛,“我們從一開始就為天堂工作。”
范紐文愣了一會兒,然后笑了一下。
“原來是這樣。”
他略有些自嘲地笑道:“我也考慮過這種可能,但是我后來又打消了這種懷疑。一方面是因為從我的角度看,地獄方面給出的利益條件很明顯高出神圣天堂許多——而你們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會因為‘道德因素’而行動的類型。第二個原因。大概是因為你們這樣不擇手段的行動方式…完全不像是神圣天堂的風格。”
他做了個手勢,比向投影中被重創的星球大地。
“…我只能說,我們的目標不同。”魔法學者不置可否地說。“對我們來說,根本利益可能通過另一種途徑,迂回地達成。與之相比,眼前的可見收益并不那么重要。”
“…呵,祝你們走運吧。”范紐文聳了聳肩,取出一張帶著銀邊的卡片,“拉撒路用的是單人離開卡。他逃走后,我就成為了這支隊伍的隊長。嘖。團隊離開卡的價格是單人的五倍。”
“還有,那個混血兒維吉爾我也帶走了,有一部分人喜歡收集這樣的隊友。”范紐文突然提醒道,“你們那邊的但丁。如果好好利用的話也是一筆不小的資產——不過我想你們已經有計劃了吧。”
“那是當——”路夢瑤話說到一半突然卡殼了,她一動不動地凝固在那里,似乎被提醒了一件極度重要的事。蘇荊輕輕地嘖了一聲,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該死——”
“他在那兒——!”
范紐文手中的銀邊卡片已經開始飛散,團體離開卡的效果開始發揮,而一動不動地坐在角落的改造但丁的身軀也隨之開始虛幻化。
范紐文大概花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他森冷地盯著這個打亂了雙方所有部署和安排的狡猾家伙。在沒有任何指令的情況下,“但丁”站起身來,胸前的魔石吊墜在閃閃發光。
我還在想。要過多久你們才能想到呢。看來各位聰明先生和聰明小姐…也會忽略一些顯而易見的地方啊。
“魔壺術。”魔法學者從牙縫里吐出這幾個字。
是的,一種很簡單的變體。“但丁”慵懶地揉了揉自己光頭上新長出來的發茬,感謝你們幫我擺脫了那個纏人的阿斯蒙蒂斯。自從我搞到那東西之后,這家伙就一直纏著我不放,整天在我耳邊嚷嚷些力量與權勢之類的屁話,還讓我為他汲取力量…真是一筆破買賣。
“你…把自己的靈魂放在了那塊寶石里。”機械術士眨著眼睛,突然想了起來。
是的,可愛小姐。
隨著退出卡片的效果逐漸生效。范紐文、詹姆斯.迪格瑞茲和但丁的身姿都開始虛幻化,心靈與物理領域的攻擊在世界中樞法則的面前無法產生任何效果。包括眾人棲息的星艦也隨著次元之間的轉換而漸漸湮滅。
我把自己的靈魂轉移到了這個可憐家伙的家傳寶石里,把自己的一小片靈魂放在我那老身體里,只給他下了一個簡單的指令。結果他就帶著阿斯蒙蒂斯去找倒霉的巴巴斯老兄了。可惜,我以為巴巴斯足夠承載阿斯蒙蒂斯了,結果還是不行,于是我那倒霉的殘魂只好拖著破敗不堪的身體去找下一個幸運兒,就是曼杜斯老兄的兒子了…這一次我終于成功了,阿斯蒙蒂斯終于不得不放棄了我破破爛爛的身體和靈魂,去寄宿在那個魔鬼之子的身上——后面的故事你們都知道了。
位面旅者們面色不善地盯著他。
為什么都這么惡狠狠地看著我?喔對,如果不是你們把這個家伙的腦子切了一大塊下來,把他本人的靈魂壓制到幾近于零,我還無法控制這具身體呢。
但丁,不,約翰.康斯坦丁的存在已經稀薄得如同煙霧。
啊,相比起我那具又舊又破的身體,這具充滿了魔力,長生不死,生命力強大無比的天使與惡魔的混血身體——真是份好禮物。喔對了,還有一只神魔的秘密。他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我的靈魂依然儲存在這顆寶石里,只要一個小小的程序,就可以把這頭獵魔蟲取出來,然后再把我的靈魂徹底轉移到這身體里——砰,大功告成——謝謝你們的協助。為友誼而干杯!
來自地獄的冒險者們徹底消散在了宇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