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哪怕最基本的工作包…就好了…”機械術士撓著腦袋呲牙咧嘴,“如果那個所謂的權杖在水底,我可以做一個最簡單的輻射監測儀來定位它的位置,然后如果有一個攝像頭,就可以做一個打撈裝備…但是這座小鎮古老到最先進的科技產品是錄像帶放映機…如果我們從這樣的石器時代重新開始,就算是我也得花三個禮拜以上才能做出那些東西…”
直到失去了才能體會到納米機械的方便之處,少女耷拉著頭站到一邊。
山村貞子望著湖面,猶豫了好一會兒,輕聲道:
“或許我有辦法。”
路夢瑤扭過頭看著她。
“我…似乎重新取回了一部分心靈力量。”山村貞子絞著手,。
意料之中,路夢瑤凝視著她純黑的美麗雙瞳,幽深地看不到底,不過這只是光學效果而已,她告訴自己。
作為被卷進這個世界的冒險者中,心靈最為敏感的山村貞子理論上來說是最容易“看破”這個世界的人選。路夢瑤有充分的理由確信,自己幾人只是以不完全的心智形態于這個世界存身,而深入掌握了心靈奧秘的山村貞子…
“這種感覺很難描述,就像是…我開始觸摸這個世界的底部。”山村貞子做了個混亂的手勢,試圖借此表達自己的感受,“我可以看見一些非常有規律的能量流動,挖掘到一部分理論上不可能接收到的信息…”
“是什么引起的?”路夢瑤捻了捻自己的手指,她有一個很模糊的猜想。
“從那個‘考驗’之后。”在這一點上山村貞子回答得非常明確。“我在大量失血后失去了一段時間的意識,然后再醒過來之后。就覺得力量回復了一部分。”
魔法學者挑起眉毛。在的無限宇宙中,各種修煉強化的流派百家爭鳴。而其中有一種比較偏門的理論是這樣闡述冒險者在力量上的突破:
“并不是力量改變冒險者的命運,而是他的命運需要這樣的力量才能前進。”
這支流派推崇通過生死一線的磨練來刺激本身的潛能,是挖掘血脈力量的最高效率路徑之一。他們信奉人類的無限可塑性和成長性,認為只要當環境令冒險者“需要”力量的時候,力量自然會從身體內部產生,可謂是相當瘋狂的理論。實際上依靠這種理論去進行超越本身極限冒險的人,九成九都死得很難看,于是這種流派又增添了許多前提條件,例如本身具有足夠的易于被激發的潛能。或是具有百打不死的生命力,他們的著名格言就是“殺不死你的東西,會令你變得更強”。
雖然學習過各個冒險流派的理念,但是路夢瑤并不認同這支流派,她為自己定制的計劃表已經卓有成效地令她以超過平常冒險者三十倍以上的速度高速增強,科學的計劃是最有效率的計劃,這是她的信條。
雖然沒有直接干涉,但是她一直在觀察和記錄隊內成員的強化進度。相比其余兩人來說,山村貞子的進步的確相對來說比較慢——以普通冒險者來說已經是令人驚異的迅速——但是以這支隊伍的前進速度來說依然稍微遲緩了一些。這種進步的速度和她開始表現出的才華并不相符。路夢瑤用她的血樣去檢測過,知道她的血統是超乎凡俗領域的優秀…
什么阻擋了她的前進?
她認為是山村貞子過于內斂的性格令她不善于在能力的修行上做出突破,在心能的技藝學習上她可以達到非常高妙的境界,但是在生命本質上的蛻變、對血脈中力量的挖掘。需要的是對自己的信心,或是非常劇烈的情感變化,抑或是…生死邊緣的磨練?
“你現在能看到什么?”魔法學者的思緒只停滯了她半秒鐘。她瞥向湖面,暗自揣測這平靜的水面之下潛藏著什么樣的危險。
“…另一個世界。”山村貞子說話的時候像是在夢囈。幽深的黑色眸子倒映出白茫茫的霧氣中的湖面,“在水面下是另一個世界。和這個世界完全一樣,一個鏡像的小鎮。而…那里,有別的人。”
“你能看清嗎?”
“…很難。請稍等一下。”
就在湖面上,距離岸邊的三人大約半里,平靜的水面上站著兩個黑影。這兩個黑影似乎互相忌憚,互相之間隔著大約五米左右,像是幽靈一樣踏在水上,毫無存在的實感。
“這不在計劃內,直到最后一幕之前,兩側的世界不應該鏈接在一起。”比較矮。
“這是‘規則’允許的。計劃要隨變化而隨機應變,你不會這么容易就認輸吧。”另一個黑色的人影以蘇荊的聲音說,“畢竟是親愛的小乖乖,能夠超出我的計劃也是意料之中的表現。”
“容我提醒,你完全沒有所謂的‘計劃’。而現在,你設計的劇本產生的意外因素可能影響到我那一側的行動,你不覺得這應該扣分嗎?”
“這是‘計劃’的一部分。雖然我們之間不能互相攻擊,但是也沒有禁止設計這些家伙去干擾對方…我承認有點無賴,但是你不覺得光是按照劇本走太無趣了嗎?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變數,沒有稍微超出我們的掌控,一切都在計劃內,那這樣的人生也太無聊了些。”
“變數和混亂是你的風格,不是我的。”
雖然嘴上這樣說,但小個子的黑影還是默認了對方的擦線違規。作為“劇本”的編寫者,他與她就是這個雙面世界的管理人,整個世界的架構將隨著他們的意志改變。已經書寫好的劇本只需要結尾稍作修改,甚至可能會比原先的故事更優秀。
霧氣中的兩個身影漸漸淡去。
“…這個鏡面的結構很復雜。但是我已經找到了能量的節點。這里有一個湖底,但是同時也是通向另一個鏡面世界的通道。而湖底有一個…力量很集中的地方。”
“坐標。”
山村貞子微微合起雙眼,向前伸出自己的手。
“我帶你去。”
幻想螺旋交織成現實。心靈凝聚固結成物質;思想的力量分解組成這個世界的一切,然后重新在能量的位差下凍結成新的現實。
心勝于物。思想的力量凌駕于現實之上。
平靜的湖面像是被無形的刀刃切開,霧氣被真空的氣壓吸入水流的裂谷中,如同神跡中的紅海,水面從三人眼前的堤岸開始分開,露出底部油黑的腥澀淤泥,布滿水草和寄居生物的灘涂向前延伸,通向模糊不清的遠方。
“…就在前方。”
“心靈能力…真是有趣的把戲。”機械術士跳下堤岸,伸出手去觸摸被分開的水壁。就像是異常重力條件下造成的異象,被分開的水面有著完整的張力特性。
“我不知道自己可以支持多久,所以我們的速度或許要快一些。”山村貞子和路夢瑤一起跳下湖底,魔法學者面色不是很好看,深呼吸了兩下,忍受著直陷到腳踝的淤泥向著前方奔跑。
無形的壓力讓她心率加快,額頭上滲出了細小的汗珠。兩邊的水墻似乎隨時都要壓下來,讓她覺得想要嘔吐。自己不會游泳,甚至可以說對水有著恐懼。從小時候那次險些被淹死的經歷開始,自己就害怕水,害怕一切可能將自己溺死的地方。
路夢瑤盡量不去看兩邊水晶般的水幕,只是直視前方。每走一步就要把陷入淤泥的靴子從爛泥里拔出來。然后下一步又是同樣的步驟,對體力消耗很大,但速度卻又快不起來。加上看不到這條路的終點,讓她更為焦慮。
跟在后面的兩個人也遭受著同樣的問題。山村貞子似乎想做些什么,但是分開湖水已經讓她無暇分心。而蓋琪則因為自己的所有能力都無用武之地而陷入了非常焦躁的心情。
手機響了。
“你要說什么?”路夢瑤啪的一聲打開手機,毫不客氣地問。
只是一個,“領導者”到底意味著什么?
“能力與責任,付出與回報。”
答得很好。
你到底想說什么?魔法學者把自己的腳從淤泥中狠狠拔出來,前方就是終點了。
我為你念過這個故事,關于將要加冕的少年國王的故事。他的王冠、他的金袍、他的權杖…到底他的王權是來自于血統的繼承,還是來自他高潔的品德?什么品質才能讓人們承認他身為國王的神圣性?
“…來自于他的能力。”
在這條道路的終點,是一座沉陷在湖底淤泥中的古老雕像,雕像的面目早已模糊不清,但是他高高舉起的手中,有著一根精巧的權杖,權杖的頂端是一顆黑色的巨大珍珠。
“這個世界正在崩潰。”山村貞子從牙縫里嗚咽著擠出這句話,三人同時回頭看去,灰色的鉛一般的天穹中出現裂紋和碎片,整個世界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規則被人觸犯,空間的裂紋像是蛇一般爬行蔓延,就像是被某種力量打碎的琉璃一樣。
“我要維持水的分界,快些完成它!”
恭喜你,親愛的小毒蛇,你走到了最后一步。那么,來到我的身邊吧。
手機被掛斷,路夢瑤臉色發青。
雕像一大半沉沒在淤泥里,但是露出地面的部分也在兩米五以上,光滑無比,沒有攀爬的地方。腳下都是淤泥,沒有辦法跳起來或者找個東西受力…
自己…太矮了。盡力伸長手臂也還差半米多。
“蘇荊,你他媽的…”
魔法學者深深地感受到了對方明確無誤的惡意。
“怎么能因為這種蠢事止步啦!”機械術士從后面一把摟住她的細腰,用力把她舉起來。兩人笨拙地互相支撐,尋找發力的辦法,褐發女孩用力把她扛在自己的肩膀上,扶著她的臀部,全身拼命用力把她舉高。
路夢瑤的雙腳從淤泥中被拔了出來,直接從自己的靴子里滑了出來,她伸出手去夠那柄雕像手中的權杖。
“最多還有十秒!”山村貞子尖叫道。
摸到了。路夢瑤緊緊握住這支權杖,用腰的力量猛地一拔,把它從雕像的掌握中取出。
然后,下一瞬間,水的帷幕瞬間崩潰,四周的水墻轟然倒塌,渾濁的湖水倒灌而下,將三人紛紛吞沒。接著空間的裂縫蔓延而過,包裹一切。
第三個考驗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