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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斗毆

  夏珪是地道的金陵人氏,原本是中軍都督府的一名普通書吏,偶然間被上司派到了徐府公干,徐慶堂見他的文章很有見地,又會說話,便把他留下來做了師爺。

  對夏珪而言,年過四十在衙門已經沒什么出息了,國公府薪俸高待遇好,地位也高,不出意外的話幾代人都會有保障,最關鍵的是兒孫讀書一律免費,一口答應了。

  兒孫將來有本事的大可以科舉做官或走出去闖蕩,沒本事就在府里尋個餓不死的差事,就和后世國營企業的鐵飯碗差不多。

  夏珪回到家,妻子王氏和大兒媳婦正在擺晚飯,家里人少沒什么講究,妻子兒媳婦都上了桌。

  吃飯的時候,夏珪拿著筷子,忽然說道:“好!好!”

  妻子以為丈夫夸她做的菜好吃呢,笑了笑。不一會兒,夏珪又說道:“好!好!”

  王氏疑惑的道:“好什么?遇到什么好事了?這樣夸獎?”

  夏珪樂呵呵的道:“等等我對你說。”一等小兒子夏耘軒吃完去溫書后,他說道:“時老弟有個好閨女,我想給耘軒說親呢。”

  王氏問道:“你見了人么?”

  大兒子夏耘端和妻子李氏十分好奇,夏珪說道:“我今日有事去找時老弟:,他不在家,那姑娘在前院機子上學織布,真難得。模樣也好,且安詳從容,沒有小家子氣。”

  王氏老家山東,十幾歲遷到的金陵,鄉音不改:“俺也想對你說,街東頭的巫家有個好閨女,他舅對俺說,前兒城外廟會看戲,一大片的婦女,就那巫家的女兒人才出眾。有十一二歲了,他舅想給耘軒提這門親事。

  還有咱家后門上,內宅竹蘭嫂子家那幾個薛家女人,針線一等,單管著給內宅做鞋腳、枕頭面兒、鏡套順袋兒什么的。有一天俺過去串門,薛家媳婦子再給徐二爺徐三爺縫制靴子,俺叫她拿花樣瞧瞧,其中有一對花草極好。俺問是誰畫的?她說是東街的巫家閨女,花樣是人家自己描的,自己扎的。內宅姐姐們都喜歡買來穿。薛家媳婦子還說那閨女的針線極好,不比病秧子碧霄的手藝差。巫家有些錢,不如結了親,將來有些好嫁妝。”

  夏珪見妻子這番話毫無道理,正色說道:“別胡說了,廟會豈是閨女們看戲的地方?”

  王氏笑道:“什么年月了還這么古板?再說她是個小孩子,又何妨?若十八歲了,自然不去了。”

  夏珪搖頭道:“女人家的鞋,還叫人家做。是何道理?”

  “莫說徐家,現如今鄉下的大鄉宦,大財主,誰家沒有專做針指。洗衣裳的幾家子女人?”王氏又說道:“內宅丫頭們忙著呢,單管自己那一攤子事兒,閑暇讀書學算術,跟著奶奶們學做生意。將來好打理自己的小家,整日悶在家里縫縫補補有什么出息?”

  “我就看不上。”夏珪不屑的道:“如此作為,人浮于事。富貴豈能長久?”

  王氏反問道:“那咱家富貴能長久?”

  夏珪遂嘆口氣道:“五輩而斬,我正擔心孩子們的將來。”

  王氏說道:“結親不結親,你是當家的,俺不過隨便提起巫家的好閨女罷了,誰強迫你不成?”

  “巫家的女兒,你畢竟不熟悉。”夏珪沉吟道:“時家的姑娘,我親眼見過,兩家門當戶對,巫家不過一商賈。算了不說了,還不知時老弟肯不肯呢。”

  一夜無話,第二天,夏珪現穿了一件新衣服,拿了把折扇,衣冠楚楚的等徐煁出來匯合,又一起出了文案房。

  繞過了外書房,來到對面的賬房,正好管賬先生畢亮莆溜達出來,笑問道:“三爺是要和夏翁出去么?”

  夏珪剛要說話,忽然一陣鑼鼓聲響了出來,夏珪嚇了一跳,駭異道:“今兒府里唱戲么?”

  徐煁撇嘴道:“是呀,徐煜張羅的班子。”

  “一粟園唱戲,怎么這里聽得見?”夏珪問道。

  畢亮莆說道:“那是有戲臺的春聲館,與外書房一墻之隔。那邊唱一句,笑一聲咱賬房都聽得見。先前鑼鼓聲一聲響過一聲,打的人心癢癢,所以我坐不住了,可惜不能進去聽聽戲,正打算去外面聽一回。”

  夏珪問道:“你不能走遠,哪里瞧去?難道附近有唱戲的。”

  “你不知道嗎?”畢亮莆指著外面,“前幾天小獅子巷開了個戲園子,班子是新到的,我已過去瞧了一次,果然唱得好。”

  徐煁頓時喜道:“那咱們便聽戲去。”

  夏珪說道:“三爺又來了,自己家里唱戲倒不看,也和我們一樣見識,往外頭瞧?”

  “誰愛去討人厭?”徐煁氣呼呼的道:“她們又不來請我,就算叫我過去,她們也是一淘兒作樂,誰都和我沒的話講,我一人兒傻坐著有什么滋味?倒不如外頭有趣。”

  “哈哈!”畢亮莆笑道:“那好,今日咱們一淘兒好了。”

  說著請徐煁先行,二人后面跟著,路上喊了胡升、邵二等七八個人,跟著出了門。

  因怕被徐慶堂知道,步行從側門直奔不遠的小獅子巷,不巧今日戲班子停唱一天,白天的班子被請去唱堂會了。

  徐煁不樂意了,吵著非要戲園開唱。老板見這幫人來頭不小,也不敢拒絕,遂請了三人進去,交代人去把晚上的班子叫醒。

  胡升等人都跟著進來,徐煁頭一次來,見戲園子是五開間的廣廳,戲臺上空蕩蕩的,臺下滿堂掛的遼東玻璃塔燈,桌椅清一色的大理紅木,兩邊有些包廂雅間,裝潢很講究氣派,明顯花費的工本不小。

  當然這在徐家人眼里不算什么,不當回事的各自隨意坐下,戲園老板吩咐送上茶水等。

  聊著天的時候,戲班子的管事來了,先把三人上下打量一番。陪笑道:“爺們!今兒對不住了。咱家班子被盛府傳去了,明兒只怕還留著唱,楊府也約好了,爺們如果愛聽,改天再請過來吧。”

  失望的徐煁非常惱火,叫道:“我來聽戲,你憑什么攆我走?邵二你告訴他,今日少爺就要聽戲,要多少錢你就給他,敢不給我張羅。你給我封了他的戲園。”

  邵二一把將管事拉了過來,說道:“你這人怎么不通情理?咱們爺慕名而來,難道不給你錢?趕緊開場,不然討打么?”

  管事怒道:“你們才不通情理,我們不稀罕那幾兩銀子,趕緊出去。”

  剛說到這里,邵二一個嘴巴子扇了過去。啪!淬不及防的管事馬上捂著臉,他是武生出身,這下子動了真氣。撲上去就和邵二打了起來。

  邵二身手沒有他好,被一腳踹了幾個跟頭,吃了虧。胡升等小廝見狀呼啦一下動了手,那些戲園子里的人見狀也紛紛沖出來廝打。大約二三十個人。

  就算徐家人善戰,七八個對上二三十人也沒轍,被人家打得亂蹦亂叫,好在沒有一邊倒的被圍毆。仗著精于戰陣,反而一連干倒了二三個,但是越發的激怒了對方。下手越來越重。

  畢亮莆還想著沖進去勸架,幸虧胡升眼疾手快把他拉了進去,徐家人圍成一個小圈子拼命抵擋,不然一準吃大虧。

  夏珪覺得不行了,趕忙拉著徐煁的手,說道:“咱們快走吧。”

  對方這么多人,不到十歲的徐煁也膽怯了,跟著夏珪急忙跑了出去,幸而沒人把門。二人趕緊跑到兵馬司,徐汶當即率領一百兵丁殺了過來,見戲園子里里外外堵滿了看熱鬧的閑人。

  “給我打進去。”徐汶怒道。

  皇城根的兵馬司幾乎不帶兵器,兵丁們舉起哨棒籘竿子皮鞭什么的,劈頭蓋臉的招呼,嚇得看熱鬧的人們捂著腦袋抱頭鼠竄。

  沖進戲園子里,兩幫人還在廝打,徐汶經驗豐富,說道:“不穿馬靴的都拿住,不分男女,都給老子抓了。”

  兵丁們知道這是為徐家出力,士氣滿滿,瞬間一連聲的答應,一百多人摩拳擦掌的殺了上去,見人就往死了揍,穿馬靴的則放過,結果不問青紅皂白,只要不穿馬靴就抓。

  沒多一會兒,整個戲園子連不相干的外人全抓了,四五十人被徐汶帶到了兵馬司,不問好歹,每人打了二百板子,然后全部栓一塊兒,拉出去當街示眾。

  這邊夏珪忙著看自己人,傷得最嚴重的就屬胡升和邵二兩個帶頭的,人躺在地上都起不來了,一臉鮮血。畢亮莆一介書生本來就沒用,早早被人家打得半死,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嘴里不知哼哼些什么,其余人無不負傷,一個個鼻青臉腫。

  但是他們也確實打出了威風,七八個人竟能堅持大半個時辰,并且沒有動刀子等兇器,狼狽歸狼狽,卻得意洋洋的嬉笑。

  夏珪無語的道:“有什么可得意的?如果我和三爺不來救你們,還不知會怎樣。”

  這件事能不聲張就不聲張,夏珪叫徐汶留下的人去府里喊人來,用擔架把重傷的抬回去。

  誰知剛到府門,可巧徐灝父子回來了,門口擠滿了人。夏珪忙吩咐去側門,在馬廄院子里歇了會兒,這才偷偷把畢亮莆抬到了賬房。

  畢亮莆衣服被扯的七零八落,兩只又腫又紅的眼睛似開不開的望著徐煁直哼哼。夏珪心里著實過意不去,皺著眉頭問道:“可覺得什么地方打壞了?”

  “嗚,嗚。”畢亮莆光哼哼說不出話來。

  夏珪慌了,忙走出來對徐煁說道:“他傷成這個樣子,得請個郎中來,賬房里又一刻少不得人,這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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