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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掃黃運動

  一粟園,沐蘭香走進來見徐煜睡在外間,問道:“你怎么睡在這里?”

  “倒頭就睡了。”徐煜笑著回應,起身一面自己穿衣服,一面看著對方。

  “你似乎比前兒清減了些,是不是病了?”蘭香關切的上前,見有幾根發絲落下,伸手替他挑了上去。

  “沒事。”徐煜笑著一低頭,看見蘭香脖子上有一線的紅痕,伸手撫了撫,“這是什么?”

  蘭香沒有躲開,說道:“可不是前兒你和我掉的那根肚兜鏈兒,你的比我粗些,我戴著睡,今兒起來便印了一條痕子,還痛呢。”

  徐煜忙說道:“那咱們再換回來。”

  蘭香笑著搖頭,說道:“既然和我掉了,有什么再換的道理?只不要明兒又拿我的去與人家掉去才好。”

  徐煜說道:“你的我戴著呢,我給你瞧。”說著把領口上的扣子解了一顆。

  “一晚上工夫自然不會給人的,你戴著就是。”蘭香似乎意有所指,抬手替他將扣子扣好。

  忽然外頭有人笑道:“好呀!你們倆又親親熱熱了,這下被我們抓住了吧?”

  蘭香急紅了臉,回頭一看是徐蘊玉,笑道:“我說還能有誰?你哥哥起來了,不來問好,還取笑c,ww≦w.人呢。”

  徐蘊素和徐韻寧也走了進來,見徐煜似乎睡在外頭,問道:“聽說碧霄病著,莫非把床讓給她了?”

  “沒有。”徐煜解釋道:“我睡在蘭春的床里。”

  徐蘊玉馬上說道:“嘻嘻,我們得給蘭春姐姐道喜。蘭春姐快來,快來。”

  沐蘭香也笑道:“可不是,我也失禮了。蘭春呢?”

  這時蘭春把洗臉水送了進來,聽蘭香喚她,急忙答應著跑來。徐蘊素笑嘻嘻的幫她接過銅盆,放在地上,幾個女孩當下有模有樣的一起襝著衽。真個朝她道起喜來。

  蘭春連忙避開,叫道:“怎么你們敢是在拜門神么?”

  頓時滿屋子哄笑,韻寧嬉笑道:“我們拜嫂子呢,”

  蘭春聽不明白,蘭香一手將她拉了過去,笑道:“你不懂嗎?我問你,昨兒煜兒睡在哪里?”

  蘭春明白了,漲紅了臉道:“姑娘也拿我們開心了,我昨兒是睡在迎春屋里。”

  徐蘊玉抓住了把柄,大笑道:“呦!怎么今兒稱呼起我們來?”

  寡不敵眾的蘭春無語的道:“我是說我們丫頭。二小姐最可恨,專捉我的字眼子。”

  “好了好了,我們先出去。”蘭香鬧過便罷,強行拉著蘊玉蘊素去了書房。

  等徐煜過來,大家聊起了早晨的情詩。徐煜說道:“我最心愛李太白,眾鳥高飛盡,孤云獨去閑;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以及天下傷心處,勞勞送客亭。春風知別苦,不遣柳條青,構思何等巧妙,不愧是詩仙。何人能夠比肩?”

  沐蘭香說道:“我倒是喜歡王右丞,春池深且廣,會待輕舟回;霏霏綠萍合,垂楊掃復開。還有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充滿禪意。請問李白能作出嗎,惟有杜子美可以相互對映。”

  徐蘊玉悠然神往的道:“我卻心愛白居易,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沐蘭香又說道:“王維的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莊嚴之極;云里帝城雙鳳闕,雨中春樹萬人家這兩句又富麗之極,非大手筆不辦的。且亦有寫景上乘的,古木無人徑,深山何處鐘;泉聲咽危石,日色冷青松。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青,聽著眼前已然徐徐展開一幅水墨畫卷,令人心折。”

  徐蘊玉笑道:“我也喜歡他的‘日影桑柘外,河明閭井間;牧童望村去,田犬隨人還’。”

  男人沒有不喜歡詩仙李太白的,其瀟灑狂放的為人和驚世駭俗的才氣無不令人心醉,稱其為中國第一超級偶像絕不為過,在中國幾乎男女通吃,老少皆知,儒家文明圈的粉絲一抓一大把。

  詩圣杜甫才華豪邁,白居易評價說杜詩貫穿古今,盡工盡善,殆過于李。杜甫在歷朝歷代都擁有著巨大的影響力,深受君子推崇,因杜少陵的詩忠君憂國,悲憫蒼生。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相對而言,白居易和王維等不免要稍遜李杜一點點,其中王維是神韻派山水田園詩的大家,他的詩一是入畫,二是入禪,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深受閨閣受過良好教育的女子崇拜。

  其實爭論誰最好,近乎于無解難題,而在大多數的女孩子心目中,貌似李后主與李商隱等婉約派大家的人氣更高。

  徐煜漫不經心的的說著話,他心里想的倒不是朱明之,而是順天府的案子。

  順天府斜對面的酒樓上,徐燁坐著等待消息,此款他恨不得一劍砍了呂熊和龍鼎,因為很容易把孫曰恭和邢寬供出來,而最近朝廷要取締教司坊的傳言四起,并且有些地方已經搶先一步開始禁止讀書人和官員了。

  這個節骨眼,徐燁豈能不揪心,事情沒辦好,覺得有愧于朋友。

  公堂上,順天府把二把手府丞推了出來,對呂熊說道:“無論李家是良家是娼家,你無故打到他家里,又慫恿你丈人的公差抓人送來法辦,地方上的事與你呂熊何干?與三法司何干?就算驅逐娼妓自有我順天府承問,你公器私用這一層,難逃其責。”

  呂熊如同霜打的茄子,蔫頭耷腦無話可說,他倒是想咬出邢寬,大家一起玩完,奈何老丈人受到了某方的嚴厲警告。

  府丞繼續說道:“李家懼你聲勢搬逃,你本該罷手,卻又唆使你丈人稟告大理寺正卿,以致鬧出了打旗牌,奪官印的事來。呂熊,你身列儒林,理應閉門讀書,以圖上進才是。”

  這番話把呂熊問得啞口無言,想了想回道:“多事一節,晚生自知理屈,但徐煜他藏匿娼婦,也有應得的罪名。”

  忽然老鴇爬了幾步,叩頭說道:“大人明見,奴家非秦淮樂戶,實乃徐家的佃戶,此事人人皆知。這呂熊在大人臺下,仍然一口咬定是娼家,小婦要求大人做主,代奴家洗個清白。他呂熊誣良為賤,亦該有罪。”

  府丞哈哈大笑,朝廷明明還沒有禁止嫖娼呢,他呂熊卻把這當罪名,而徐家也好笑,竟為了區區一介娼家,不惜自毀名聲,當然也令人可敬。

  順天府能查不出實情么?府丞笑呵呵的道:“呂熊認了多事,徐家藏人一事也是有的。至于娼家不娼家,本府無需追究,你們下去聽后裁決吧。”

  這案子順天府哪敢辦?連夜將雙方的供詞送至乾清宮,請旨定奪。二日后,順天府給出了答案。

  “呂熊以良作踐,而大理寺少卿龍鼎聽信伊婿讒言,不問真偽,擅自送官究辦,均屬倚勢凌人。奉圣命,龍鼎即刻革職離任;呂熊革去功名,押令回籍;順天府尹只知逢迎上司,有悖萬民重任,著以府丞降補。

  徐燁擅打旗牌,奪取官印,魯莽從事,目無法紀,念其功勛后人,免于革職,降三級,罰俸一年;大理寺正卿張霖遇事剛愎,糊涂已極,著加恩原品致仕;李桂仙等雖非娼妓,亦屈冶容誨淫,命地方官即行驅逐出境。”

  徐燁大喜,親自到順天府道謝,因事情已經結清,桂仙等安然無恙,邢寬不受連累,自己丟人又算什么?一派坦然。

  李家千恩萬謝,反正秦淮河風雨飄搖,留在金陵也沒什么意思了。一時間,一群群的妓女從良的從良,干個體戶的干個體戶。

  那邊龍鼎啞巴吃黃連,氣得發昏,萬幸沒有和徐家撕破臉,不然罷了官后患無窮,趕緊把諸事交代清楚,連夜帶著女婿灰溜溜的回蘇州去了。

  轟轟烈烈的掃黃運動開始,宣德皇帝以許多達官顯貴不問朝政國事,沉溺于歌舞升平、燈紅酒綠之中;名流賢達狎妓冶游、尋歡作樂;國家政綱松弛,官員日益淫逸,終日紙醉金迷,縱情享樂為由,發動了中國數千年來第一次的大規模掃黃行動。

  年輕帝王的旨意果斷而不容置疑,短短幾天就將金陵經營了數十年的秦淮河以及下屬官營青樓全部革除,運動很快波及到天下一十三省,以及遼東等地的新行省八個,無數妓院被查封,廢除了官妓制度,禁止官員和有功名的讀書人宿娼。

  嚴令御史和言官糾察官員品行,膽敢違令狎妓宿娼者,必然罷職,永不敘用。而士子也要受到重罰,嚴重者在科考中不予錄用。

  對于風光無限的秦淮河國營第三產業來說,這一禁令的后果堪稱災難性的,涉及到了民生太大了。

  但是朝廷沒有禁止民間的娼妓業,文武官員雖然再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出入青樓,可這年代阻擋不住他們蓄養女樂家妓。

  繞來繞去還是繞到了封建帝制上頭,貌似無解。

  總之被帝王強行壓抑的酒色之風,很快就迅速反彈,甚至愈演愈烈。

  朱瞻基死后,秦淮風月再一次繁榮昌盛,一直延續到了明朝滅亡。

  徐灝沒有提出任何意見,事實上也不知該怎么去下手,只能對皇帝說一聲抱歉了,想法雖好,注定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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