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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惡寒

  天明,軍官叫來老鴇說道:“我這次進京,攜帶的銀兩有限,沒有多余的纏頭贈你女兒。⊙小說,不過我船上的糧食尚多,你可叫人去挑幾擔,以做蕓娘的脂粉錢。白天不方便,夜里再來。”

  老鴇一時鬼迷心竅,也是漕運上監守自盜之事甚多,沒有疑心,遂欣然點頭。到了夜里,她打發兩個龜子挑著擔子,到運糧船偷了一擔回來,等到去挑第二擔時,忽然有人敲響了銅鑼,大喊道:“有賊偷盜皇糧了,快來抓人。”

  呼啦一下沖出來一群兵丁,把龜子踹翻在地給捆住了,連贓物一起交給了夜巡軍官。

  如此官軍押著龜子去了蕓娘家,結果搜出了打著封條的漕糧一擔。

  軍官閃亮登場,說道:“我船上近乎空了半艙,大約一百二余擔,都是你家偷了去,如今藏在哪里?快快招來!”

  老鴇氣得臉色鐵青,明知中計,當此時說什么也晚了,只好一味求饒。

  軍官命人將老鴇和龜子都吊在船上,只有蕓娘等人在家,其用意不問可知,說是要明日送官。

  六神無主的蕓娘趕緊請來地方里甲等人,哭訴原委,人家說道:“對方明明就是訛詐的意思,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唉!這批漕米據說是緊急軍糧,連各地官府也怕連累,無不派出衙役守著碼頭,何況平民百姓?你家贓物都搜出來了,人贓俱獲,肯定是推不干凈了。”

  “那該如何是好?”蕓娘急了。

  里甲說道:“題目都給出了,一百二十擔漕糧,至少一兩一擔,一百二十兩銀子。你莫不如去勸勸你母親,叫她認賠了吧,省得驚動官府,不但刑罰要受。監牢要坐,銀子呢還得要賠。”

  蕓娘沒法子,去了船上把地方所勸的話對老鴇說了。

  吊在桅桿下的老鴇呲牙咧嘴,委實受不得這罪,忙說道:“我也看出來了,此人既然起了歹心,料想有恃無恐,咱得罪不起,干脆自認晦氣吧。只當王四那筆銀子不曾騙過,拿出來交給他。”

  蕓娘央求人進船艙去說。愿意償還米價,那軍官同意了,讓她們先把銀子送來。老鴇有心機,擔心銀子出得太容易,這幫官兵食髓知味又要另生事端,就說道:“家中哪有這么些現銀?先寫一張票約,等天明了,張羅銀子送來。”

  軍官走出來說道:“朝廷的國課,不怕她寫了不還。給她紙筆,必須寫明白了。”

  如此老鴇央求地方作證,當面寫了一張票據,交了上去。她和龜子被放了。

  第二天,老鴇心疼的取出一百二十兩銀子,推說是到處借來的,交給了軍官。不想軍官收了銀子卻不還票約。直接命手下開船,老鴇氣得跳腳大罵,急忙雇了只小船一路跟在后頭追討。

  運量船一直開出了三百里遠。軍官這才讓她上船。

  老鴇一肚子氣,但又不敢發泄,就聽軍官說道:“我不給你東西,正是要你跟上來,現在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此事不是我有心詐你,而是要替你償還一注冤債,省得你來世變驢變馬還人家。”

  老鴇愣住了,茫然道:“還什么冤債?我從來不做虧心事呀。”

  “休要撒謊。”軍官冷笑道:“你們做娼婦的,那一刻不在騙人?那富家子弟你騙騙也就罷了,為什么連靠手藝糊口的窮人也當做浪子一般耍騙?他在你家幫忙四五年,不得一錢賞賜,竟黑心的把他銀子賴了,又隱瞞官府枷責,我故此想出這個辦法幫他追回銀子。如今原主就在我船上,你們倆當面了結舊賬,省得你于心不甘,告我冤民做賊。”

  當下叫人把王四從后艙扶了出來,老鴇恍然大悟,奈何人在船上不得不低頭。

  軍官一面銀子都交給了王四,一面把票約扔給了老鴇。

  王四自是對軍官感激不盡,他是個聰明人,擔心回去之后終究要吃老鴇的報復,沒能娶到蕓娘,老家沒有任何掛念,求道:“小的情愿服侍恩人,求帶入京師。”

  軍官想了想笑道:“你有手藝傍身,不愁餓死,我給你找位貴人,從此在金陵自食其力混口飯吃吧。”

  書房里,徐灝聽完王四的往事,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哪怕在法制號稱最健全的西方國家,弱勢群體永遠還是弱勢群體,畢竟執行法律的是人,打官司需要錢需要時間,而是人就會受到方方面面的影響。

  這個問題太復雜,徐灝送王四離去,只希望自己的國家永遠朝著正確的方向推進,能保障大多數人的合法權益。

  這時徐煜打內宅出來,徐灝隨口問道:“你要去哪?”

  “爹!”徐煜束手站住,回道:“今日天妃廟登眺,我和徐煉約好了同去。”

  “嗯,去吧。”徐灝背著手進了書房。

  徐煜走出來,就見徐煉笑嘻嘻的等著他,好像沒生過氣似的。就因為惹他生氣了,徐煜才一口答應陪著他出去玩,當下二人帶著幾個小廝趕到了城外,匯合幾個朋友前往天妃廟。

  金陵的天妃宮是由沿海一帶傳過來的,天妃即福建等地的媽祖,拜媽祖的大多是出海人,而今日這個節日據說在沿海一些城市,初春這一天媽祖顯靈,男人們登山眺望,遙遙與琉球屬國隔海相望,兩岸三十六姓漢人思念彼此的親人,故此按照習俗是不允許任何婦女來的。

  果然一出城,路上的游人幾乎都是男性,徐煜不清楚金陵這個節日是怎么興起來的,更不知節日的性質早已改變了。

  原來是一幫好男風的家伙,暗地里把節日炒作起來。徐煜走著走著,就見一班作孽的文人,拿著文房四寶,站在路口一見少年人經過,攔住了盤問姓名,可謂是遠觀俊俏少年的氣色,近看五官皮膚,就和相面的一樣。

  不明就里的徐煜走了過去,幾個文人眼睛一亮,呼啦跑過來把他和徐煉圍在中間,領頭的文士笑問道:“二位小公子,請教高姓大名?”

  徐煜問道:“你們要干什么?”

  文士笑道:“能遇上就是有緣,在下等奉命記上氣度出眾的少年郎名字,好邀請諸位參加咱們的詩社。”

  徐煜不信,徐煉卻欣然報了名字,當然把家世隱去了。

  “咱們走吧。”徐煜察覺到這些人不正經,拉著徐煉就走了。

  誰知他們的名字被打了暗號,猶如秦淮河每年評名妓一樣,這些好事的家伙打造了一本南風冊,等帶回去品評高下,定其等級,好出一張京城美童榜。

  不單單這幾個文人,到處都是圈子里的無良子弟,大概至少一千多雙眼睛,從四面八方的觀察美少年,其中有負責估相貌的,有負責估年齡的,有負責評判各個方面的,人人都有幾分眼力。

  在京城混跡,沒有眼力是萬萬不行的,類似徐煜這種衣衫華貴的富二代,哪怕擁有逆天的美色,這幫人欣賞欣賞也就丟過了。

  倒是徐煉因父母寵溺,生怕富貴折損了兒子,常年穿一身樸素衣裳,不時有人冒出來拉著他套近乎,反反復復,擾不勝擾。

  徐煜很氣悶,本來出門看看熱鬧風景,結果同伴反成了被觀賞的猴子,好不容易才開始登山。

  一路上許多帶著食盒上山的公子哥,這個要拉著徐煉去吃茶,那個要拉他去飲酒,徐煜皺著眉隱忍不發,徐煉則心里美不滋的,瞅瞅徐煜的臉色,一一笑著謝絕了。

  徐煜偶然回頭,只見身后跟著個相貌斯文的青年,大概二十出頭,豐姿甚美,神態悠閑,與那些拉拉扯扯的人不同,他一直慢慢跟在后頭走路。

  徐煜發覺他們往東走,他也往東,他們往西走,他也往西。甚至徐煉跑到樹林里一句話。

  徐煜有些明白了,看了眼徐煉微微搖頭,人家王八看綠豆呢。

  下山的時候,路過一個崎嶇陡峭的地方,青苔路滑,徐煉跐溜一下險些跌倒,那青年伸手一把扶住了,說道:“兄臺仔細。”

  一邊扶著徐煉,一邊在徐煉的手心里輕輕撓了撓,就如瘙癢一般。

  徐煉的臉上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大抵白是因為受驚嚇的緣故,而紅則是羞紅的,一霎間露出了那等可憐的柔態,對人家說道:“若不是兄相扶,差點滾落山下,請問尊姓大名?”

  那人笑道:“我姓許,字季芳。”

  “莫非是金陵名士許季芳?失敬失敬。”徐煉顯得很開心。

  走在前頭的徐煜暗道似乎有這么一位名士,這光景還有什么看不明白的?若是把徐煉換成一千金小姐,活脫脫一出才子佳人相逢的戲碼,當然在這些人的眼里,徐煉可比美貌小姐還要好看百倍呢。

  因他是弟弟,也不好干涉。就見徐煉已經與許季芳并肩而行,彼此各自說了住處,約好了改日拜訪,一直進了城后方才作別。

  這時徐煜才說道:“你是打算和他好了?”

  徐煉笑道:“人家對我有扶危濟困之情,憐香惜玉之意,倒是也難為了他一路跟著。莫說情意,就是容貌豐姿也都難得,想你我兄弟之外,今日瞧見了成千上萬之人,何曾有個強過他的?”

  “不可理喻!”徐煜為之無語。

  徐煉笑道:“你誤會了,我就是當成相得的朋友對待,當然這些朋友之中,除非是他,才可以令我以身相許。”

  以身相許?徐煜頓時打了一個寒顫,惡寒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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