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劉氏生日,闔家都過去給她賀壽,正好宮里賞了許多彩燈,正月沒能掛上,于是在內宅到處懸掛,其中有一些帶著故事的走馬燈。
宴席設在四面臨水的蓮花閣上,成年的男人都在外宅,三位太太坐在向南的中間席上,徐煜緊挨著蕭氏,徐淞長子徐煊也坐在劉氏身邊,大太太王氏沒什么反應,因老大徐汶也給她生了孫兒孫女。
朱巧巧和王玄清坐在東窗中間,沐凝雪蕭雨詩坐在西窗中間,其余小妾各有位置,袁氏因兩個弟妹一個傷一個殘,只好自己張羅內外。
河岸上一個一個點亮了花燈,一時間花團錦簇,燈火璀璨迷離,四面窗戶全開了,面面通瞧得見的。
女眷們邊吃邊聊或猜燈謎取樂,不知不覺一個時辰過去了。其中劉氏的娘家孫侄女如意姑娘年僅十三歲,偷偷吃了數杯甜酒,有了幾分酒意,離了席走到徐煊椅子后頭,兩只小手忽然搭在表弟的肩頭,臉兒貼臉兒問道:“你說,那走馬燈是什么故事?”
徐煊今年剛滿十歲,笑道:“姐姐,我看不清楚。”
“你再好生瞧瞧,回答不出我要罰你吃酒。”如意搖搖晃晃的嬉笑。
這時剛剛坐下的袁氏扭頭吐痰,看見了這一幕,頓時罵道:“如意你個死丫頭,做什么?”
這話一出,太太和其她人也都看見了,就見劉氏變了臉,說道:“如意,你也是正經人家的女孩兒,怎么全不愛臉?淡如你也不教訓教訓?”
這位名叫淡如的少婦劉氏,乃是三太太的娘家侄女。因丈夫意外故世,被接來徐家。
大家伙都知道淡如性子軟弱,見她臉上掛著眼淚。委屈的道:“太太,也要她在我跟前才好教訓呢。”
“同住在一個院子。怎么不在跟前?”劉氏氣惱的剛要訓斥,瞧見她瞅著一臉心虛的徐煊不做聲,感覺出了蹊蹺,遂沒好氣的站起來,又扶著王氏和蕭氏起身,冷道:“夜了,散了吧。”
三房這邊的家事,沐凝雪等人盡管與劉淡如很親近。此刻也不好說什么,隨著太太們下了樓,各自上了轎子回去了。
轉眼間人去樓空,徐湘月神色不悅,對滿不在乎的弟弟和如意說道:“全家人高高興興的賞花燈,何苦鬧這些臭事?你們好自為之吧。”
貼身丫鬟玉霞撇嘴道:“劉家祖宗有幸,才出這樣的好人物。我也有幸頭頂個劉字,真給我們姓劉的增添光彩。”
“久假不歸,忘其所以。”徐湘月掃了弟弟一眼,看都不看如意。“不必說了,散吧。”
正房,劉氏對著嫂子和沐凝雪朱巧巧王玄清三人說道:“你們今晚都親眼看見了。我本來以為那如意從小不善言辭,本本分分,像個沒嘴的葫蘆,就想著留給煊兒,誰知竟是如此浪蕩,她才多大呀!”
沐凝雪賠笑道:“太太莫生氣了,這只是姐弟間親密了些。煜兒近年何嘗不是和丫頭們相好,我也不免留心,這孩子長大了知道男女的事了。所以愛親近女孩子,其實僅僅是在一塊兒玩鬧而已。”
“你不必替她說好話。”劉氏不為所動。瞪了袁氏一眼,又對蕭氏說道:“嫂子。你沒發現什么不對么?”
“過于妖喬,不像是個處子了。”蕭氏緩緩說道。
袁氏立時色變,吃驚的道:“怎么可能?煊兒不過十歲的幼童。”
“怎么不可能?這個年紀成親的多了。”劉氏一聲冷哼,“娘不怪你,你和你三個嫂子一樣,瑣事纏身沒工夫留心兒子。來人,去把煊兒的貼身丫頭玉霞叫來。”
過了好一會兒,玉霞低著頭進來,一看架勢嚇得渾身一顫,分明是在三司會審。
袁氏顯得有些氣急敗壞,沉不住氣的馬上問道:“你說,到底少爺每天都在做什么?一五一十的全部說出來。”
撲通!玉霞跪在地上,因她是徐煊的貼身大丫頭,護主心切低著頭不開口。
劉氏溫和的道:“玉霞,你是我劉家的人,一家三代都與徐家休戚與共,你娘是我最信任的人,而我當年親手把煊兒交給了你,你也不負眾望。如今為了他好,你有什么不能說的?莫非你也做了沒皮沒臉的丑事?”
玉霞想了想,低聲道:“奴婢不敢隱瞞,上個月,表小姐提出我們幾個輪班值夜,后來,后來她就和少爺同夫妻一般。此事院子里人人知曉,只瞞著太太,奶奶們。”
沐凝雪忙問道:“那你為何不稟報?”
“不敢說。”玉霞滿臉羞愧。
蕭氏冷哼道:“這些小丫頭的心思雜得很呢,也不用問了。”
接下來劉氏免不了把兒媳婦袁氏抱怨了一通,倒是沒發火,因此種事在大貴之家太常見了,徐煊又是少爺不吃虧。若是發生在小姐身上,那可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了,至于別人家的閨女,誰在乎。
并且劉氏還提醒不能把此事告知某人,其實就算告訴了徐灝又怎樣。
此刻的徐灝正在關注鄭王朱瞻埈的事兒,今日有一金陵有名的術士被請進了王府。
就在上午,皇太后和李賢妃詢問朱瞻埈的意思,準備給他娶妻,不知何故忽然惹惱了他,大喊大叫天底下除了她,沒一個真心對他的,氣呼呼的跑了。
兩位長輩為之傻眼,命太監再一次把人喊來,當面問是怎么回事?結果朱瞻埈很驕傲的說我的妻子已經死了。
此事鬧得皇太后很生氣,堂堂皇子溜出去打個野食也就罷了,竟認為妓女比之正經人家的女兒忠貞百倍,雖說這樣的風塵奇女子并非沒有,可也不能就此鄙視其她女人吧?
最后鬧得不歡而散,皇太后也沒辦法,但是你朱瞻埈晚兩年成親容易,排在你下面的弟弟們怎么辦?
皇太后遂把萬能的徐灝找來。徐灝就說了一句話,三日之內必見分曉,無需著急。
王府內。如饑似渴的朱瞻埈待術士為貴賓,留在書房。二人朝夕相處。
徐灝并不是沒事找事,而是此事事關重大,一旦朱瞻埈覺得有效,順手推薦給宣德皇帝就糟了,明朝死在這方面的帝王真不要太多。
貌似那術士非浪得虛名之輩,他有三種藥方,自稱第一種藥丸可是延長時間,最少也能堅持一炷香。
如獲至寶的朱瞻埈當即服食一丸試驗。召來一個宮女就在書房里弄了起來,果然堅持了很久,只可惜還是在平均線以下,不過朱瞻埈已經很滿意了,反復說終于享受到了歡美滋味。
他吵著要繼續試驗第二種藥丸,可是術士不肯,畢竟這是位親王千歲,傷了身子可不是玩的,堅持要等第二天。
徐灝也在等消息,深夜傳來了。術士被大魚大肉的款待,據說朱瞻埈服用之后矯健無比,終于令一位久經沙場的婦人滿意了。
朱瞻埈抱著征服整個秦淮河的雄心。自然要術士交出第三種藥丸,這藥丸名叫群芳奪命丹,術士信誓旦旦的說可一夜連御數女,藥力竟可以通宵達旦。
書房里,術士為難的道:“非是在下不想要千歲的重禮,只因此種房術,不但微損于己,亦大害于人,必須遇到那極淫的婦人。屢戰不降,萬不得已之際才可用作取勝之計的。尋常女子絕不能動她。就算遇到了勁敵,也只好偶爾用用。若是連續服用兩次,任她鐵打的婦人,不死也要生一場大病。”
“你這話當真?”心癢癢的朱瞻埈不信。
術士苦笑道:“我豈敢哄騙千歲?唉!我前些日子就用了兩次,結果斷送了一位名妓,在下怕有損陰德,所以萬萬不敢傳授出去了。”
秦淮名妓朱瞻埈都認識啊,他不是有名的不交白卷嘛,問道:“那名妓叫什么名字?”
術士嘆道:“姓都名青,小字叫做青娘,還不曾死到百日。”
朱瞻埈頓時大驚失色,忙問道:“聞得那妓女近來不接客,怎么會獨留你?”
“她是與位什么貴人有約,明面上說一律不接客。”術士又笑道:“實則不過是掩貴人耳目,暗中夜夜都要領人睡覺的,一日不能沒有男人。”
朱瞻埈的胸膛都要氣炸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又問道:“這青娘我知道,我有幾個朋友都睡過,人人都說她房事上頭最是淡薄。你剛才明明說此種房術,要遇到極淫之婦才可服用,她又不是勁敵,為什么下如此毒手?”
“千歲,我哪敢害人?”術士忙擺手,“在下閱人無數,婦人好色的雖多,卻不成見過這樣的,當晚逼著我通宵不倦。大概是王爺的朋友本領不濟,不能飽其貪心,她也曾對在下說過,遇到那沒本事的男人,惹得人渴,卻救不了饑,倒不如藏拙來得好。”
朱瞻埈還有一分不信,猜測或許是皇太后安排的,或是術士自己在吹牛,當下詢問青娘的下身什么樣,反應如何,術士一件件描述,竟分毫不錯。
這一切使得朱瞻埈毛骨悚然,因為術士說青娘的小腹之下、牝戶之上最隱秘的部位,有個小小香疤,恰好是他和青娘結盟之夜,一齊炙來做記認的。
朱瞻埈癱倒在了椅子上,這個打擊對于年紀輕輕的王爺太大了,心說她吃我的飯,穿我的衣,夜夜摟著別人睡,真可謂負心之極。大概臨終前,不知弄些什么豬血狗血寫了一封遺書,騙我幫她料理后事。
好啊!朱瞻埈張口灌下一壺烈酒,罵道:“這天下第一淫婦,遇到我這天下第一本領不濟之人,本王險些萬世龜名洗不去了,術士反倒是我的第一恩人,沒有他弄死了她,又無心對我講述,我哪里會知道這些秘密?差點等百年之后,與老子合葬在一起,簡直奇恥大辱!
最令朱瞻埈為之氣悶的,此事還不能聲張,氣得他破口大罵,把遺書給燒成灰燼,即刻派人去毀了“副室都氏”的牌位,把棺材胡亂埋在亂葬崗,連夜把老鴇母女抓了回來,一起強了后,攆出京城。
從此,朱瞻埈再也不信神馬愛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