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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禁書

  胡太守連夜召集心腹商議,很快商量了出了章程。第一件事,先禁掉思想激進的書,書店里不準賣,學堂里不準看。

  因各省都有那些書,尤其是遼東山東以及松江府,是以他準備發文書過去,請各布政使司幫著清理清理。至于京城這些書坊,順天府發下諭單即可,凡是有大逆言辭的書一概不準販賣,倘若有人不遵守,輕則封店,重則法辦。

  官府辦這事一向都有套路,幾乎哪個朝代都一樣,一邊交代各書坊的主人,把書名報上來存案備查,一邊命捕快等到處明察暗訪,抓幾個出頭鳥好嚇唬嚇唬他人,這就叫做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順天府尹一聲令下,下面人蜂擁而出,包括下屬縣城。其實到處都有書店,僅憑胡太守是無法徹底查禁的,不過由京城下了一紙告示,不愁不引起各地官場上的一系列連鎖反應,書店知道了,自然也不敢賣書了。

  問題是捕快曉得什么書犯禁什么書不犯禁?干脆這些年的新書都不讓賣得了。

  金陵書店之多甲于天下,一多半集中在貢院周圍,明朝單靠賣書并不賺錢,貢院的書鋪大多靠著販賣時文詩詞,賣科舉的試帖考題發財,而三年才一次科舉,詩人大家啥的又不是白菜,故此大多數時候的生意寡淡。

  很多書坊少不得引進幾部新書,很有幾本書名聳動聽聞的,好比什么“丑陋的明朝人”“明朝即將崩潰”等等,還有各省的報紙帶著賣賣,以維持日常生計,已經非只一日了。

  還有些專靠賣新書過日子的,那店里出版自洪熙元年以來的新書可謂花色全備。要什么有什么。每天粉白墻上還寫著大字宣傳,寫明小店有專為學堂之用的書。

  國子監能有多少監生留學生?頂峰時期不過一兩萬。新學則打著有教無類的口號,并且確實接地氣。不但能學一點四書五經,也能學點用得上的知識。比如少數私人學校甚至開設了木匠、鐵匠、瓦匠之類的科目,類似于后世的技能專科學校,這世上永遠不缺腦袋靈活的投機者。

  就算不送孩子上學,買幾本基礎算術自然歷史等教科書,在家自學也好呀,儒家文明圈的家庭向來最重視教育。于是常年引來無數客人,漸漸的你也去買,我也去買。就成了一股風氣,誰家都得有那么幾本,不然沒面子,真正是讓書店應接不暇,生意興隆。

  今年買賣尤其好,據小道消息說,圣上駕崩后,新皇打算提高新學在科舉里面的比重,新學的佼佼者或許能夠做官啦。

  一時間,各種新書都賣瘋了。文化圈這幫人正高興的合不攏嘴,數錢數抽筋呢,不料沖進來一群官差。不由分說的把買書的主顧客人通通趕走,在架子上到處亂搜,看見一本不順眼的書,拿了就走。

  把書帶走還不算完,又把店里的老板或是管賬的,一把揪住拖了就走,賬薄也不忘拿了去。

  蕭家村這邊,打京城出來的官差把書店的人都拿到了江寧府衙門,知府尋思這是順天府搞出來的。我犯不著趟這渾水,不收。吩咐發交上元縣看管。

  到了縣里,縣太爺不能不收。當即查了查,治下一共大小書坊十五家,拿來的人一共二三十個,吩咐暫時收押,馬上稟報順天府。

  依著胡太守現在的意思,既然事情已經鬧大了,那干脆就此懲治一番,禮部也答應了。

  倒是有位吏部侍郎發話了,說誠然某些新書誤人子弟,本來應該禁止出賣,但是朝廷并沒有預先出告示曉諭百姓,賣書的怎么曉得呢?且待示諭地方之后,給出的名錄,連那些淫詞艷曲之類的書籍一并嚴禁,如果再不遵,自當依法重辦,也叫百姓心服口服,如眼下的不教而誅,斷乎不可。

  胡太守騎虎難下,爭辯道:“那些書都是大逆不道的,什么婦女平權,三權分立,終結一家一姓的家天下諸如此類,那些人膽敢賣這些大逆不道言論的書,這等書店就該重辦。”

  侍郎聽他一定要辦,也不免生了氣,你不就是仗著太子嗎?我朝不因言獲罪僅僅持續了不到二十年,你就要攪得比洪武朝更風聲鶴唳?則讀書人今后還能不能抨擊時政了?故此憤憤的說道:“太守一定要辦,就請你辦好了,但是本官不以為然,一定會上書反對。”

  胡太守雖然是太子的紅人,究竟侍郎算是他的上司,說的話也不好不聽,感覺侍郎生氣了,少不得軟了下來,吩咐上元諸縣勒令那些書店主人,永遠不得販賣逆書,違者重辦,準許其取保回去。

  所有搜出來的書籍,一律放在順天府的大堂底下,等著由胡太守親自過目,然后付之一炬,全部銷毀。

  徐灝得知此事之后,暗道一聲該來的總算來了,就是沒想到打壓進步思想會由順天府尹開始,還要搞什么焚書,保不準什么時候就得‘坑儒’了。

  對此徐灝沒有理會,這是正常的自然規律,就像任何朝代都不可能徹底壓制人們的思想一樣,他也不打算帶頭去抗爭,當然他不忘把胡太守的名字記在了小黑本上,從此你就算是咱的政敵了。

  七天之后,順天府把一干有違禁思想的書籍果然給燒了,下了一張單子,曉瑜所有學生。按照這些,如果誤買于前,準其自首,將書拿來呈毀,免其過錯;如果不自首的話,將來一旦被查出,不但革逐出堂,還要從重治罪。

  那單子上有大約四五百冊書籍,五花八門幾乎什么書都有,激進思想的、革新思想的、平權思想的、老子無為而治思想的、復辟九品中正制門閥之類,什么道教佛教綠教基督教,荒誕野史下流小說。

  這樣的書誰家沒有幾本?學生們在順天府的壓力下,再加上監督教習從旁恫嚇,不得已把書交出來銷毀,就算不愿意,監督教習要撇清自己,紛紛去學生家替他們搬出來銷毀了,家長全都十分配合,誰敢觸犯王法,腦袋被驢踢了?

  其他省份還不得而知,總之金陵轟轟烈烈的一事暫時告一段落。但是胡太守沒能法辦各書坊書局,使得印書的和作者逍遙法外,心里很是遺憾,這無疑是此案的一大缺陷,為此耿耿于懷。

  當然此事得到了太子朱瞻基的的贊賞,也得到了朝野內外的普遍贊譽。好在新學還沒有碰觸到封建階級的利益,相反更加維護了,國力蒸蒸日上,人才層出不窮。

  洪熙朝以來的開明包容風氣,只要不涉及謀反,就不會真的斬盡殺絕,畢竟有錦衣衛的前車之鑒。再來當下也沒什么人意識到這些新興的東西意味著什么,擊敗了蒙古的明朝人,其自信心和包容四海的胸襟,比起歷代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胡太守更多的是出于自身顏面,事情都做了怎能不做的完美一些呢?因為區區侍郎一句話而偃旗息鼓,實在太傷自尊了。

  正好他的一個同年姓黃,也是兩榜出身,一直是東宮幕僚,剛剛被太子升任為刑部侍郎。胡太守便請對方過來赴宴,酒席上托他幫忙,總得辦掉幾家書坊以光面子。

  黃侍郎這個官位,就是胡太守替他在太子面前推薦的,如今老同年托他辦事,豈有不出力之理?而且他自己也好借助此事露個臉。

  回去之后,黃侍郎馬上派人到各大書坊去搜尋,哪怕背后有靠山的,也不敢同順天府加刑部相抗衡,況且還是誰也擔不起的忤逆罪名,這下子嚇得連什么新書都不敢賣了。

  就算有些書鋪還賣,但稍微礙眼的書也不敢公然拿出來,就怕被人舉報,大有滿清大興文字獄的氣勢。

  胡太守很高興,總算是令出如山,老百姓懂得尊重順天府的權威了。

  要說這幾年,辦學堂的風氣方興未艾,這里頭一樣良莠不齊,從小學中學到大學,有六年畢業的,也有三年畢業的,有認真辦學的,也有為了騙錢的,各種各樣的專業,連政治、法律、金融都出來了,這里頭和徐灝有什么關聯,不得而知。

  大多數學校都宣稱若是學成,將來朝廷一定會重用,能成為有用之人。各省之間相互派學生進行交流,就好比近代派留學生一樣,內陸省份喜歡把學生送到沿海省份學習,與傳統的官面讀書人相互交流一樣,官府派出去的,可以叫做官費生,那些自己花錢出去的,可以叫做自費生。

  公派出去,當地官府都派了官員率領,凡事好有個照應。自費的只有同鄉幾個人彼此照顧了,組成一個小團體。

  近兩年,前往遼東游學的人數已經不少,但是人數多了,自難免魚龍混雜,賢愚不分,其中有些不喜學習的青年,借著游學的機會到外地去玩耍,亦有借著游學為名,哄騙父母,指望把家里的錢帶出去,以供他在外肆意揮霍。

  什么時候,此類的人所在難免,因此很多不明事理的年輕人,見樣學樣,到了遼東看到那些口號,心安理得花著父母的血汗錢,開口閉口我要做祖國的開拓者,我們是中國的主人翁,一副我是新學人才,社稷棟梁的樣子,實則什么都沒學會,吃喝嫖賭倒是樣樣精通。

  對這些揮金如土的家伙,朱巧巧豈能不歡迎?誰管你成不成才,把錢留在遼東就行啦,幾年后肯定給發給其畢業證書,對此徐灝每每仰天長嘆,徒呼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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