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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九章 春城

  對中原來說,云南是不熟悉的邊陲地帶,自古以來難以生存,雨多,潮濕,悶熱,遍地毒物,各種野蠻的邊民,眾多稀奇百怪的習俗,一如以流放政治犯聞名的瓊州。

  了解云南的官員其實不少,但是明朝初年的云南,確實無法和內陸的繁華相比,就算經營得力,也遠不能與鄰省天府之國的四川相提并論。

  沐家就是在這被人忽視的情形下,治理云南悶聲發大財。

  當年朱元璋冊封青霜為大理郡主,而大理城隨即沿襲了前朝的命名,依然叫做昆明,并且選了新址修建新城,太祖皇帝的用意耐人尋味。

  所以明朝人不知昆明在后世享有“春城”的美譽,風景和沐家姐妹一樣的靈秀迷人,三面環山,南臨中國第六大淡水湖的滇池,湖光山色,天然成趣。

  如今昆明的人口飛速增長,漢人的比例穩居各族第一。

  朱高燧不明不白的死后,震動天下,徐灝卻帶著家眷來到了昆明,昆明也因此迎來了第一所綜合性大學。

  十一月的昆明是雨季的尾巴,好似孔雀的尾羽,美麗而富于色彩。

  校園的背后,北邊是一座墨綠色的山峰,山脊上有一條條黑色巖石,山上有不知多少年的鐵峰庵,潔白的外墻和絳紅色的廟宇成方方正正的一個圓形。

  昆明的天氣和景色令第一次來此的徐家人贊不絕口,翠柳頻頻說怪不得青霜那丫頭每隔幾年就要回來,竟沒想到云南還有這樣的世外桃源。

  如此徐灝把大學選在昆明的原因也就得出來的,實則是他因抗戰期間。昆明成為支撐抗日正面戰場的經濟、文化、軍事重鎮之一,乃是出于戰略上的考量。

  學生的生源遍及整個西南,首次真正出現了從小學到中學、高中、大學的劃分,教師聘請了大量優秀的畢業生。

  學校位于昆明城內西南角,隨著校園的建起。周圍陸續出現了小吃食店和茶樓,然后又出現了舊書店等,還有小成衣店,可以替客人翻改衣服。

  一些本地的婦人也開起了店鋪,漿洗衣服什么的,還包括了補襪子。

  中原已經進入了冬季。此刻的徐灝一身單衣,站在山上眺望整個昆明城,晴空萬里凈藍深遠,白云朵朵好似被強光照射的精致舞臺布景,發出炫目的光澤。

  一泓池水。一棵樹木,眼前飛過的一只鳥兒,一雙蝴蝶,都格外的明亮。加上身邊巧笑倩兮的美人們,無不為春城增添一分靈活動人的秀氣。

  一望無際的田野,遍布著令人欣喜的農舍草棚,田場上散著無數的牛馬家禽。

  昆明的一切令外地人非常滿意,上佳的待遇和得天獨厚的氣候環境。使得教師們可以安心工作。

  學校里首次出現了外文系,徐灝下定決心要培養出一批精通各國語言的外交官。也首創了社會系,在各族混居的西南。學生有走不盡的邊民部落,研究不完的風土人俗。

  從遼東分出來的地質系更不消說了,前往西康和中亞的旅行團尚未回來。幾位教授帶領的團隊,已經在海源寺附近發現了三葉草化石,有個課題小組甚至出發去了澄江觀察冰河遺跡。

  生物系的學生到處用白色紗網捕捉昆蟲,有人在附近找到了一種罕見的大蛾子。綠茸茸的,嚇得當地人趕緊告訴他:“那是別人家放的蠱。快放了,快放了。”

  學校里的花草坪上。橫七豎八躺滿了曬太陽的學生們,或許因手中的書正看到一個段落,或是不愿結束寫意的閑談,很少有人站起身來。

  不管男女,生源大多是平民子弟,身穿學校提供的校服,為了回報節衣縮食供養他們讀書的父母,勤奮和努力是富家子弟的十倍百倍。

  女子校區是獨立的一個區域,也是男學生心中向往的圣地,其實各個方面都和男校沒有任何區別,徐灝可不會把女校區修繕的美輪美奐。

  沈家姐妹打遼東而來,一等開學就是大學生了,姐姐學的歷史,妹妹學的經濟,從一頭毅然跑到另一頭,在這年代絕對是非凡的勇氣。

  姐妹倆父母死得早,家里一貧如洗,賣身給朱巧巧做了丫頭。朱巧巧見姐妹倆聰明伶俐,就讓她們去念書,如今已經念了四五年了。

  到了寢室,姐姐沈蒹見木板床空空的,墻壁光光的,屋子里幾乎什么擺設也沒有,條件比起遼東差的不是一星半點,不禁愁了起來,如何裝扮呢?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啊!

  妹妹沈葭有些不適應,初次離開家鄉,不知道同屋住的將是誰,樓里又靜悄悄的,不免有了凄涼之感。

  好在很快絡繹不絕的訪客驅散了姐妹倆的不適,這一次為了支援云南,遼東可謂是大舉而來,有的是熟悉的老師和同學。

  不提屋子里一片歡聲笑語,對面的大學男生宿舍是并排的一個個小院子,三十六寢室住著個性情有點古怪的朱石樵,誰也不知他真正的身份是寧王朱權嫡長子朱磐烒。

  朱磐烒三年前化名朱石樵,就讀于遼東學院,整個假期太過用功,許多問題始終解不開,畢竟新式教育才開始了幾年,有的是問題等待著慢慢專研。

  朱石樵的用功是思索,太多的方面值得他去思索了,這與他自小學習的四書五經,琴棋書畫完全是兩個世界,乃是真正的“思而不學則殆”,天分繼承了博學多才的寧王朱權。

  他也是歷史系,比沈蒹低了一年級,考試的分數差了人家一線,但是沈蒹的筆記是他一向看不起的,通篇的大白話文,字跡呢沒有章法,不過很娟秀干凈。

  可是沈蒹為了妹妹忙于生計。整天忙忙碌碌,考試前光看自己的筆記,便能考得名列前茅,這讓衣食無憂的朱石樵不得不佩服。

  沒有電燈的學園黑漆漆的,朱石樵獨自走出來。坐在小土山上,這位年輕的思想家一只手托著他的腦袋,思索起來,至于思索些什么,誰也無從臆測。

  幾個學生出來懸掛燈籠,生物系的學生把花圃開辟成了菜園子。其他系的學生紛紛抗議,如此花圃里摻雜種著美人蕉、蝴蝶花等花卉,也有西紅柿和紅辣椒等稀罕的蔬菜。

  昆明的土地比起肥沃的黑土地有過之而無不及,憑借著亞熱帶的氣候,充足的雨水。肥美的泥土如果不去管她,各種植物能長到一人多高。如果肯用一點心,那么校園一年四季的果菜都不用愁了。

  有意思的是,每個花圃早早被男學生給包下了,在校園里走走,哪個宿舍口前的花花草草收拾的蠻像一回事,果樹也栽種的齊整,路過的女生就會知道這宿舍里一定有位勤快、健康、有耐心、也有趣的年輕人。

  朱石樵住在三十六號宿舍。他們的花圃別具一格,打理的十分雅致。好歹寧王也算是明朝的大園林家,朱石樵家學淵源。本身也喜歡伺候花草,手藝比生物系的學生高出不止一籌。

  有個男學生走過來,看了一會兒花,順手摘下來一朵,一邊往胸前插好,一邊進門問道:“你去不去打水?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三顧茅廬才行。你這才問了一趟。”屋里的學生又說道:“老朱又一個人跑出去了,你要是不等我。我也只好今晚不喝水了。”

  外頭的一聽朱石樵不在,放心走了進去。他怕戴著一朵大紅花被愛花如命的朱石樵罵,膽子大了,隔著房門問道:“朱石樵什么時候出去的?你怎么知道是獨自一個?”

  “今天幫先生收拾教室,我們幾個一起回來,后來他一個人出去了,其他人過了一會兒才各自玩去了,我自己留在屋里做活計。”

  “又是做針線活?你怎么跟個姑娘似的?趕緊出來看看吧,我又請下來你們一個女兒,哈哈!”

  屋里的學生頓時急了,匆匆跑了出來,手里正縫補的襪子還套在左手上,一根針系著絲線在下面蕩悠,一閃一閃。

  一出來,就看見對方把他們的花又摘下來一朵,跺腳道:“小童!昨天才告訴你花兒不能再摘了,那是三十三天的三十三朵花,現在成了三十一朵,算是怎么說呢?”

  童笑賢人如其名,臉上永遠掛著笑容,嘻嘻說道:“取中啊!你們怎么和白蓮教一樣,一股子邪氣,什么三十三天?我告訴你,唐朝以來考進士乃是取中,依我們山東話就是可以的意思,取中后夸街摘花,取個吉祥之意。”

  “罷了罷了,早晚這些花兒都得毀于你手。”

  “我一天一朵,總比叫花枯死了強,反正這些花也過不去下個月。”

  屋里的學生名叫李取中,年紀比童笑賢大幾歲,祖上河北人,出生在關外。遼東人普遍性格豁達,身材高大,他雖然和朱石樵一樣十分愛花,花草生長時盡力愛護,并給起了各種各樣的名字,花圃是他的心血,寄托了滿滿的思鄉之情。

  可花一旦被人摘了,他也不在意,所謂過去的事不追究,人事已盡的憾事決不傷感。

  李取中待人接物極其周到,見童笑賢第一朵花隨便插在左胸前的口袋里,便把套著的襪子取下來,將第二朵花拿在手里,又將兩朵花捏在一起。仔細幫他插好。

  “別老是叫我取歪,小心石樵罵你。撇開你不通的邏輯吧,去年你邏輯才考了六十分,我還記得呢。走,打水去。”

  李取中順手把未補完的襪子繞成了一個球,往屋里的床上一扔,拉著童笑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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