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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章 無語

  不等鄭棠拐彎抹角的讓徐湖來請,徐灝早早就出了門,原來是薛文約好的,他老家來了位表哥,說要在一起喝頓酒。

  徐灝沒什么事自是答應了,這位表哥名叫薛繼先,是個讀書人,家境一般,據說如今在地方衙門里做事。

  到了酒店,薛家小廝點頭哈腰的把他迎了進去,二樓的薛文帶著薛繼先出來,笑著打招呼。

  “來遲一步,莫怪。”徐灝含笑拱了拱手,坐下后一眼瞅見薛繼先身后有個俊俏的跟班,微微皺了下眉。

  他雖然沒有被時下的風氣傳染,但早就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一看就知道這跟班是怎么回事。

  果然沒走眼,這位年紀約十五六歲的跟班,乃是徽州人,以前是個戲班子的學徒,名叫巴英。

  薛繼先見其眉目清秀,花了二百兩銀子買的,改名叫做了英官,打扮起來頗有些女相,長得很好看。

  大約白天二人以主仆相稱,晚上自然就是妻妾之道了。

  徐灝感覺很蛋疼,因迷上男風的薛文竟叫來了金陵很有名的相公林楓,并且他對英官似乎也很垂涎,不時色迷迷的打量人家。

  徐灝搖了搖頭,權當沒看見吧,薛繼先此人相貌堂堂,沒有讀書人的清高之氣,顯然被衙門鍛煉的精于世故了。

  如此四個人吃了幾杯酒,氣氛還算不錯,那林楓為人最是伶透,見英官氣呼呼的站在后面,便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忙招呼道:“兄弟你貴姓?”

  “姓巴。”英官硬邦邦的說道。

  “呦,原來是巴二爺。”林楓笑嘻嘻的恭維一句,因這座酒樓還有其他客人,說了聲抱歉走出去了。

  薛繼先戀戀不舍的目送他出了門,這才收回了目光。倒是不在意‘巴二爺’的醋意。他心說今天見了京中的小旦,覺得比外省的好了幾倍。首先是相貌好,第二是衣服好,第三是應酬好,會說話,故此對薛文說道:“外面的小旦相貌也有好的,就是穿衣打扮有些土氣,尤其是靴子,等閑不買新的。譬如夏天,幾個月就是一件長衫。戴上涼帽,來衙門幾乎都是三四個同行,不肯一個人獨來,隨便一兩二兩就行了。”

  徐灝沒太聽明白,莫非相公還去衙門里應招?哪個官員這么大膽?

  薛文笑道:“這么便宜?難道你沒瞞著東家摟之可乎?”

  薛繼先說道:“哥哥取笑了,東家的墻豈能逾得?就是來的太晚了,動輒二更三更,害得我們總被吵醒。”

  “三更天叫門?”薛文故意逗他,“到底不方便。你何不開個后門放他進來?”

  薛繼先一本正經的道:“哥哥真真是個趣人,取笑得豈有此理!作我們這行的,第一講究的是品行,這后門要堵得嚴嚴實實。一個屁都不能放出來,才會讓東家放心呢。”

  這次別說徐灝了,連薛文也聽不懂,連忙問他何故?可是一個常年京官。一個地方上的人,弄得彼此所問非所答,說得一團糟了。

  這時林楓回來。薛繼先轉而問他道:“你們做相公,一年算起來可賺多少錢?”

  林楓說道:“錢多錢少那都是師傅的,我們不過取老爺們賞的幾件衣服穿著,等到出了師,方算自己的。”

  薛繼先又問道:“那一年下來,師傅能掙多少錢呢?”

  “這可說不定。”林楓想了想,“一年粗略算起來,千八百兩是有的,不過我們這一行應酬多,要體面,花銷也大。”

  薛繼先吐吐舌頭,說道:“有這么多?比我們做刑案的束脩多了十倍!唉,我如今實在懊悔,以前也應該學戲,比起做幕僚師爺快活多了。我們收徒弟是賠錢賠飯,學不成,十年八年也推不出去,即使被薦出去了,不到幾個月灰溜溜的回來,還得花錢養著他。”

  徐灝心說師爺幕僚那是有派系的,往往父傳子代代相傳,等閑想拜師也找不到門路,收徒弟是賠錢,但是一個有了出息,那就跟著受用不盡了。戲子就不然了,當徒弟是任師父魚肉,等稍微紅了一些,馬上翻臉六親不認,常言道戲子無情婊子無義,絕對不是一句空談。

  薛繼先猶自咋咋呼呼的說道:“我們想讓徒弟孝敬師父,一輩子能碰見幾個聰明人?真不如你們做相公的好。”

  薛文笑道:“鳳凰于飛,于彼中林,亦既見止,我心則喜焉。”

  林楓也笑道:“薛爺又通文了,我們班子里就缺您這樣的讀書人,門口那個賣膏藥的就像你,何必這么滿口之乎者也,知道您學問高念過書。”

  徐灝哈哈一笑,鬧得薛文無奈笑笑,指著他點了點。

  薛繼先說道:“這是我表哥的書香本色,而我們做師爺的,不知不覺就講起案情來了,三句不脫本行,就是你們唱戲的,為什么走路扭扭捏捏的呢?”

  林楓被他無意中諷刺一句,也知道是無心的,沒有在意,不過也不開口了。

  薛繼先忽然面向徐灝,問道:“令尊今年可出京否?”

  鬧得徐灝一頭霧水,不得不正經顏色,文縐縐的道:“家父尚未離過京,今年未能,以待來年,任重而道遠,未可知也。”

  原來薛文沒對表弟說明他的身份,只是含糊其辭的說上司之子,是以薛繼先有此一問。

  薛繼先追問道:“可否是布政使司?”

  徐灝說道:“不是,老人家是專任知府的。”

  薛繼先說道:“知府也了不得,聽聞吏部的缺很多,若令尊大人明年榮任,小弟是一定要求栽培的。”

  “自然,自然。”徐灝心說你就慢慢等吧,這一輩子是當不上知府了。

  “來,喝酒。”薛文岔開了話,笑問道:“表弟你有一個五尺之童,美目盼兮,倘暮夜無人,子亦動心否乎?”

  徐灝險些笑了出來。暗道老薛呀老薛,當著相好的面,用這么文雅實則下流的言辭,你這學問真算是學而致用了。

  果然林楓沒聽懂,笑嘻嘻的聽著,要不說這人得多讀書么,就像后世徐灝的姐夫英語不好,姐姐晚上要去夜店,就用英語對徐灝說,要他幫忙打掩護。

  而薛繼先聽得懂。正說到他的得意處,笑道:“虧了有這小童,驢子,小妾兩樣,他都作全了。”

  徐灝忍不住問道:“奇哉!什么叫做驢子小妾?愿聞其詳。”

  薛繼先得意的道:“我現在只用他一個跟班,比如你住西城,我住南城,若有事商量,我得騎著驢子過去。有了他。就可以寫一封信,叫他送過去,如此代了步,不算驢子么?像我們這些為東家辦事的人。時常到處走動,晚上一人獨宿,委實清冷的很。有了他,也可以做個伴說說笑笑。嘿嘿。有個急的時候,還可以解解乏,豈不是算是小妾么?一個月八百錢。買幾件舊衣服給他,一年花不到二十兩,比起你們叫相公,才能抵得上兩三回,我這算盤打得好不好?”

  “打得好。”徐灝只得佩服萬分。

  忽然門外走進來一個中年人,乃是薛文的師爺,薛嫂子的娘家三叔,家窮又是個迂腐讀書人,給他一口飯吃而已,偏偏此人極為喜好相公,奈何手中沒錢,先前在門外偷聽了半天。

  人一沖進來,三叔馬上問道:“這件事,愿學焉。綏之斯來,盎于背,將入門,則茅塞之矣,如之何則可。而國人皆曰:若大路然。吾斯之未能信,明以教我,請嘗試之。”

  噗!徐灝一口酒噴了出來,指著他好半天,對著薛文嘆氣道:“我,我算是服了你家了。”

  “嘿嘿,你家也那樣,咱們大哥別說二哥。”薛文毫不在意的笑道。

  徐灝頓時無語,可不是嗎,昨晚兄弟六個,倒有五個不在家,氣得幾位弟妹結伴跑去找老太君訴苦,世風日下。

  林楓還是沒聽懂,起身送過去一杯酒,數著三叔臉上的疙瘩,估計是半輩子沒成親,憋得失調了,問道:“你也說人能聽明白的話好不好?再來你這臉太難看了,我有個方子,你用香糟十斤,豬油三金,香皂一斤,皂莢四兩,銀硝四兩,放在蒸籠里蒸熟了,你把臉貼在上面,讓糟氣鉆進你的面皮,即可把你的糟氣都驅盡了。”

  三叔一愣,說道:“放你的屁中之屁,你想必是糟過來的。來來,我倒要聞聞你的臉上有糟香乎,無糟香也。”

  說著把老臉貼在林楓臉上,摩擦了兩下,林楓心里一陣發麻,似乎臉上癢了起來,叫道:“哎呀,小心你的糟氣過了人。”

  三叔腆著臉笑道:“為什么從前不過,今日過了呢?未之過也,何傷也。”干脆一伸手把林楓摟在懷里,“有兔愛愛,實獲我心。”

  噗!徐灝又是一口酒噴出,沒想到林楓竟嬉笑道:“人家嫌你的臉,我倒愛他。”

  林楓伸手在三叔臉上使勁捏了幾下,掙脫出來笑道:“也算打了火槍,記得給錢。”轉身就跑。

  三叔跟在后面追了出去,林楓又跑了進來,后頭的三叔仰著他那斑駁的臉,“等你到了我手,決不會放過你。”

  徐灝實在受不了了,趕緊起身走到陽臺躲避,不然這么下去就不是噴酒,而是噴血了。

  不怪后世那么多的好基友,真不理解撿肥皂有什么好的?徐灝覺得不可思議。

  屋里的男人們還在恬不知恥,三叔虛心的請教薛繼先,“方才要請教你的話,我只知泌水洋洋,可以樂饑。至于蒸豚之味,未曾嘗過,不識其中之妙,到底有甚好處,與女子好合如何?”

  薛文笑道:“據我看來,原是各有好處,但人人常說男便于女。”

  三叔轉而問道:“你且把其中之妙談談,使我也豁然貫通。”

  這時薛繼先接口笑道:“此種事只可意會,難以言傳,說出來太粗俗下流。這樣,我用坐車坐船打個比方,如我們這個職業,似乎是車子輕便,但總不能去哪都帶著家眷吧?有了他就像有了家眷。至于其中的滋味。每個人的感覺都不一樣,難以盡述。

  嗯,我有個同僚曾做了個對子,‘瘦寬肥緊麻多糞,白濕黃干黑有油’。所以說最妙的是油,其次為水,至于內里收拾,放開呼吸之間,使人骨節酥麻,魂迷魄蕩。船之妙處。全在篩簸兩樣,而不會篩簸的,與攣櫞無異。若車一軒一蹬,則又好于船之一篩一簸,其妙處在緊湊服貼。”

  陽臺上的徐灝都聽呆了,就見林楓紅著臉說道:“你這個趕車的,真是個行家。敢問你那輛車是什么車?算了算了,罰你三杯酒,不準說了。說得人這么不堪。”

  薛文狂了起來,大笑道:“快哉,快哉!竟是聞所未聞,我這船是天天坐的。車卻機會寥寥,并且每次總坐不進車里去,到了門口,非人力可通。又唯恐坐了糞車,則令人掩鼻而逃也!”

  薛繼先笑道:“有個法子,就是糞車也能坐。用大木耳一個。水泡軟了,拿來做你的帽子,也算做了車里的墊子,管他什么糞車,隨便你坐了。”

  此時此刻徐灝整個人都傻了,木耳木耳,難道套子也是咱老祖宗先用木耳發明出來的?

  薛文一個勁的撫掌大笑,“領教了,今日聽君一席話,茅塞頓開矣。”

  徐灝無語嘆息,這都是些什么人啊!

  與此同時,徐家一群妯娌在一起閑聊,王玄清說道:“最近出了許多新聞,你們聽見沒有?”

  其她人都搖頭,王玄清繼續說道:“我昨日聽玄紅說的,大哥被灌醉了,在人家房里滾了下來,在自己鞋里撒了一泡溺,丟了大丑,后來又被張家老二的小妾設計在晚上騙到了花園里,潑了一身的糞,更是顏面掃地。氣得他一心報復,也讓張家老二鬧了個大笑話。”

  朱巧巧問道:“什么笑話?而他,狗改不了吃屎。”

  王玄清說道:“有人看見張家老二在個土窯子,一個人找良家,被些土棍打了進去,將他剝了個干凈。當時圍著個破草席子,不能出來,惹得看熱鬧的人,把土墻都擠倒了,后來不知怎么回去的。”

  袁氏說道:“有這等事?大哥好手段,這么糟蹋他。”

  朱巧巧說道:“他在我面前很老實,家里又不是沒女人,何至于此?”

  王玄清笑道:“老實人專會做這些事,不老實的都有心眼,反而不去做了。”

  沐凝雪見時候不早了,說道:“該去老太太屋里了,等會再聊吧。”

  當下她們一起去了千壽堂,陪著老太君吃過中飯,又閑談了一回,各自回去。沐凝雪送蕭氏去了介壽堂,蕭雨詩等人紛紛過來請安。

  蕭氏問徐湘月:“你們太太病好了沒?”

  “好多了,就是不愛動,哪也不愿去。”徐湘月回道,“怕我悶得慌,說這邊老爺太太又疼我,可以多住些日子,不用早晚去請安。”

  正說著,朱巧巧進來給蕭氏請安,蕭氏笑問道:“你這么早就來了!”

  朱巧巧說道:“過來瞧寶貝的。”

  沐凝雪笑道:“天陰的要下雪,有什么可瞧的?外頭下雪了沒?”

  門外的小丫頭馬上說道:“掉了點雪花。”

  “趁著沒下起來,咱們去鬧紅榭看梅花吧。”蕭雨詩提議。

  朱巧巧卻說道:“你們去吧,我要陪著太太。”

  蕭雨詩說道:“你可得去,翠柳還要聽你作雪中梅的詩呢。”

  “哎呦。”朱巧巧叫道:“我知道什么雪呀梅的,那天不過是順嘴吹牛罷了,她還當了真。”

  大家都笑了,這時打二門的老婆子拿著個玲瓏剔透的西瓜燈進來,手里還有個禮帖,說道:“堂下二姑奶奶給太太請安,問奶奶們好。此刻在老祖宗那里呢,先教我把這個送給太太,奶奶們瞧,過一會兒就要過來。”

  蕭雨詩接過禮帖,遞給了沐凝雪,蕭氏說道:“賞媽媽一吊錢,回去請姑奶奶過來吧。”

  漣漪等女孩子圍著西瓜燈觀看,忽然發現里頭有一張紙,拿出來一看,原來是一張冰紋箋,上寫著一首《鵲橋仙.詠瓜燈》:并刀細鏤,千花萬葉,費盡良工心思。柔枝纏繞,卻分明更間著連環字。

  窗前巧制,檐前輕掛,消遣閨中游戲。夜深光暗,到天明剩幾點盈盈燭淚。

  大家都說好,蕭氏說道:“好是好,就是收的臺頹敗了些,這是哪個姑娘作的?”

  漣漪說道:“這正是她見到的地方,本該寫出來,真想一見作者。”

  蕭氏笑道:“過些日子就要過年了,你們也得開始做燈構思燈謎了,也讓我們跟著樂樂。”

  正說著,見徐灝何兒子們一同進來請安。漣漪拿著那詞,向徐灝笑道:“請教請教。”

  徐灝接來一看,說:“到底你這丫頭有興致,這幾年咱們把這些事都擲下了。”

  回頭看見瓜燈雕的甚好,笑道:“今年咱們也弄這個玩玩。”

  沐凝雪說道“教外頭作了,孩子們尋思,我們看罷。”

  徐灝說道:“那沒意思,還是我們自己作有趣兒。”

  嘉興說道:“叔叔,瞧他那手才有趣兒呢。”

  蕭氏忙問:“手怎么了?”

  徐灝笑說:“昨日晚上就是作這個來著。走了刀,把左手大姆指頭劃破,洗了一點血水。今日還裹著呢。”

  蕭氏拉過來看看,埋怨道:“這么大的人可,還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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