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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五章 惋惜

  金陵徐府。

  徐煜不甘心同學鐘敬被人看低,特意請他和馮循等人進園子會文,因親戚里道年紀也不算大,姑娘們也不避諱他們。

  問題是論起文采,這些男孩子頂多算是小學生的水準,焉能和一幫高中女學生相提并論?根本就說不到一塊去。

  若是在外頭,幾個富家少爺還有的是人爭相逢迎,而在徐府,就連徐煜也是給姐姐們呼來喝去的命,鐘敬哪有本事顯露自己的才干?幾句話就被幾個丫頭批評的體無完膚。

  男人或許天生的賤骨頭,越是如此不客氣,鐘敬反而越覺得徐家好,徐家的姑娘個個頂呱呱!

  鐘敬從徐府回來,將漣漪想了足足兩日,以為天下之美莫過于此了。又將嘉興公主、徐湘月等人的容貌一一品評,光是世家貴族的氣質已然都為絕頂,鬧得同窗們無不羨慕,埋怨徐煜厚此薄彼。

  坐在書房里,鐘敬癡癡想道:“我也不是沒見過美人,但那種鐘靈之氣卻是從未見過,可見她們真的上輩子都是花仙,這一世聚在了徐家。可嘆好花不過供人賞玩一季,而人之顏色可以十年,惟人勝于花,則愛人之心,自然比愛花更當勝些。可憐我一個也未能暗通款曲,此后相逢,不知又在何日?”

  其實,徐家的姑娘也沒什么不同,無非距離產生美而已,鐘敬自艾自怨的好半天,悲憤于自己為何沒生在徐家?為何相貌這么丑陋?為何不是那傳說中的賈寶玉呢?

  閑來無事,把前日做的詩翻出看看,這事為了漣漪而寫的,忽然見上面被挖去了兩個字,心中詫異,問小丫鬟道:“這兩日誰到書房看我的書?”

  小丫鬟說道:“前日太太請客,有一班少奶奶來了。還有鄒家的二姑娘,都進來閑逛。那些少奶奶將少爺的行樂圖看了半天,那二姑娘看了少爺的書,其余沒有人進來。”

  “鄒家二姑娘?”鐘敬心里一喜,那不就是自幼許配給自己的妻子嘛?幸虧這兩日不在家,書房里熏了濃香。

  小丫鬟接著說道:“我見二姑娘看書的時候,翻出一張紙看了看,用指甲挖破了一處,仍舊夾在書里。”轉而笑道:“我前日聽太太房里的媽媽說,孫家太太做媒。將二姑娘真配了少爺,二姑娘還戴了太太一根簪子回去,成親的東西早已備妥,不日即能成親了,恭喜少爺。”

  盡管心中期盼,可鐘敬不敢相信,問道:“我不信,你一定是在撒謊,哄我開心。”

  “我敢撒謊?”小丫鬟一臉委屈。“這事誰敢瞎說?只怕現在咱們家里人,沒個不知道的。”

  鐘敬頓時心中狂喜,猛然想起這二表妹的容貌,好像和張漣漪有幾分神似。便將她們比較起來,一時間不知誰好。

  低頭一看挖去的字,仔細一想恍然大悟,敢情表妹自號漣漪客。竟犯了她的諱,無意之間天然巧合,這可真奇了。

  要說這位鄒表妹小時候見過幾面。依稀記得粉妝玉琢似的一個玉人,后來鐘敬隨父親去了四川蜀王府,這兩年剛剛回京,親戚們都說表妹越大了越出挑,十分漂亮,反而自己越大越不堪了,故此每每躲著她,而親戚們都知道他父母的意思,貪念鐘家的富貴,心照不宣的瞞著表妹。

  鐘敬心說她看了這首詩,誤以為自己心里想念她,若她與徐家姑娘一樣的品格高潔,定然會怪我唐突,這該怎么辦?我不能去對她分辨,竟是個不白之冤了。

  想著想著,鐘敬笑了起來,既然已經訂了姻緣,就算怪我也無妨。

  與此同時,這位鄒二姑娘人去了徐府,原來鐘可姑聽聞侄兒訂了親,特意邀請鄒家母女過來,大家本來就是親戚。

  家人引著母女倆走過大廳,到了花廳之旁的垂花門,遇見了正要出門的徐汶,徐汶驚訝于鄒二姑娘的容貌,一問對方算是自己的晚輩,倒是沒有產生什么心思,出了門隨口問道:“與誰家訂的親?”

  小廝說道:“就是學堂里的鐘敬鐘不全,四奶奶的娘家侄子。”

  “竟然是他?”徐汶見過鐘敬,當下連連嘆息道:“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可惜,可惜了。”

  再說鄒二姑娘進了垂花門,前面系石子砌成的一條甬道,兩邊都是太湖石疊成高高低低的假山,襯著綠樹花圃,遠遠望去數不清的亭臺樓閣,布置的十二分幽雅。

  轉了兩三個彎,走過一座石橋,甬道兩旁是一色的綠竹,繞著一帶紅闌,迎面是一間院子。

  進了院門,鐘可姑在廊下等候,鄒家太太含笑快步走了過去,寒暄起來。

  鄒二姑娘是初次進徐府,留心看了看,只見正中央懸著一塊楠木刻的藍字橫額,上面刻著“奕劍眠琴之室”,兩邊的楹貼是檀木的,寫著:茶煙乍起,鶴夢未醒,此中得少佳趣;松風徐來,山泉清聽,何處更著點塵。

  書法古拙異常,不過透著一股柔美之氣,鄒二姑娘料定是鐘可姑親筆,素聞這位長輩有才有貌,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心中好生仰慕。

  想鐘可姑被徐海冷落之后,全部心思寄托在了愛好上面,卻一反以前的奢華,過起了終南隱士般的生活。

  里面是三間書房,中間玻璃窗隔做兩層,從一邊繞進去,玻璃窗內又是兩間套房。

  鄒二姑娘朝南面看,能看見上面懸著“虛白”二字,一幅隨手畫的枯木竹石圖。屋內中間擺著一個漢白玉的長方盆,盆上刻著許多詩詞,盆中滿滿養著一盆水仙,此時花已半開。

  旁邊的盆內一大株的綠萼白梅,有五尺余高,老干著花,尚未開放。

  鐘可姑笑著對她說道:“隔壁書房有幾位姑娘在談詩,你也過去吧,就是我家的女孩個個驕縱慣了,若有怠慢了你的地方,念在我的面上,別與她們計較。”

  “侄兒不敢。”鄒二姑娘笑著答應,隨著丫鬟走了過去。

  沒等進屋,就聽有人說道:“昨兒偏偏要做雪詩,虧了迎春姐想得出來,什么雪意、雪景、雪聲、雪色的,最后連雪獅子雪貓雪羅漢都出來了,煜兒竟然還作了雪美人。”

  鄒二姑娘往里面一看,是個年紀比自己小幾歲,眉目如畫的少女,嬌憨靈動的容貌令人驚艷,嘴角微微翹起,一笑天生的月牙眼。

  對面是位一身貴氣,面如滿月的姑娘,說道:“我到覺得不錯,依著迎春姐姐的解釋,未下雪之前,彤云密布,空空濛濛,這就是先有了下雪的意思,所以把雪意做了第一個題目;到了雪花飄了,模模糊糊,就有雪影了。

  初下雪的時候,那雪珠淅淅瀝瀝,算是雪的聲兒,是以雪景做了第二,雪聲做了第三。下了半天雪,那白皓皓一片,自然就有雪色了,做了第四題,非常新鮮別致。”

  “可是雪字下連了一個虛字眼兒,太難做了,很多人只好詠詠雪罷了。”

  “就是詠雪也費力,我干脆做了絕句。”

  這時丫鬟開口道:“殿下,漣漪姑娘,這位是我家奶奶的親戚,馬上就要出閣許給鐘少爺了。”

  漣漪和嘉興當即站了起來,看向有些羞澀的鄒二姑娘,都暗贊對方的美貌,但一想到鐘敬,紛紛嘆息一聲。

  書房里還坐著雅云姐姐,自從婆婆做主讓她進學堂,她歡歡喜喜的買來書本,閉門用功,經過考試如愿進了女子師范。

  在學校里,雅云又用功又謙和,且她天生聰慧,最擅長被徐灝稱作國文的功課,幾次月考連續考過兩次第一,不到十天整個學校都知道她的名字,深得校長張釵的贊賞。

  學校里時常讓學生們發表演說,大家也請她上臺說過幾次,為人大方得體口齒清晰伶俐,漣漪遂請她來家里玩。

  相比她們,鄒二姑娘是個地道的小家碧玉,與鐘可姑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論聰慧不比人差,只是她是庶出,剛剛四五歲時,鐘敬的爹媽見兒子這副模樣,急巴巴的到處給他張羅媳婦,鄒老爺只道一個通房女,許給長史這樣的鼎富之家,還有什么不愿意呢?是以一說便許,至于女婿的容貌算個什么?

  誰想鄒二姑娘初長成人,非常替父親爭氣,容貌俊美風度嫣然,或許還稱不上傾國傾城,但天生的聰明絕非等閑。

  小小年紀隨著兄弟姐姐一起讀書,別人讀一行,她能讀四五行,先生講一句,她能悟五句。后來年紀大了不好在讀書,則人家已經青出于藍,也用不著先生教導了。

  鄒二姑娘寫得一筆好字,畫得一手好畫,鄒老爺是金陵有名的書畫家,她在旁邊站著看看,就學會了,寫畫出來竟和父親無異,漸漸就成了鄒老爺的捉刀人,時常替他代筆。

  鄒老爺喜歡云游四方,最喜歡帶著小女兒游山玩水,現如今深感遺憾,想他當日許親之時,哪會知道女兒聰慧至此?也萬萬想不到女婿長大了還是那樣,曉得自己錯配了姻緣,然而已經受聘在先,悔之不及。

  如果說這樁婚事誰最能攪合散了的話,自然非徐灝莫屬了,但是人先不說遠在嘉善,就算在金陵,這又和他有什么關系?再來漣漪等人替鄒二姑娘惋惜歸惋惜,可是彼此間交情尚淺,誰會對第一次見面的朋友說,你不能結婚,你男朋友配不上你?

  僅僅三天后,鄒二姑娘就在大家伙的惋惜聲中,被鐘家迫不及待的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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