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里正在擺上酒菜果碟的時候,徐汶人已經下了轎子,走路搖搖晃晃,人半酣的樣子。
接到下人的稟報,張輗很自然的也隨著出來迎接。
蘇邦臣說道:“大爺為何來得這么遲?想必曉得我家里沒什么東西吃,故吃飽了才來。”
徐燁打著酒嗝,大咧咧的道:“我哪里有閑工夫吃酒?因多日不見蘇大哥,所以來陪一陪。”
張輗笑道:“多承記念,小弟替蘇大哥領情了。只是這來遲的原故,還要請教。”
蘇邦臣說道:“坐下來再談,快里面請。”
當下眾人進了‘花’廳,張輗遜讓首位給徐汶,徐汶也不推辭,一屁股坐了第一位。張輗就覺得徐汶有些放肆了,你身為妹夫,官職又比我低,兩家的爵位相當,我是出于你年紀大才相讓,你就該對年紀最大的蘇邦臣或黃中竹讓讓啊?敢情拿我當尋常人等是不是?
但是張輗沒說什么,又讓蘇邦臣和黃中竹上坐,誰知徐汶笑嘻嘻的道:“姐夫你坐,他們料想也不敢坐咱們上頭。”
眾人知道徐汶有些醉了,紛紛推讓張輗坐了,其他人這才依次坐下。
家人送上酒來,蘇邦臣察言觀‘色’,先將第一杯酒敬了張輗,張輗的臉‘色’果然舒展開來,而徐汶也不在意。推杯換盞,飲了幾杯酒,張輗又問方才的話,徐汶說道:“這賤內越發的不是人了,從嫁到我家,我怎么待她?最近我不過娶了一個妾,她竟天天尋事吵鬧。過年時還罵我了一頓。
這還不算,今早起來,我到母親房里,小妾起身略遲了些,她竟闖到房中。將小妾打罵,我回來問她怎么回事?她竟說什么小妾和小子通‘奸’,想我家‘門’風嚴正,別人不知,你們是盡知的,她將這惡名誣陷人家。我怎能不生氣?老子不是吃素的,好生打了她一頓,竟然說要尋死,我把她給鎖了,這才老實了些。”
誰人不知當年嬌嬌被阮飛拐跑之事?都清楚此乃徐汶生平奇恥大辱。也是蘇氏千不該萬不該,拿這話來刺‘激’徐汶的傷疤,再說捉‘奸’捉雙,沒有證據能瞎說嘛?
蘇邦臣身為娘家人,當下不免有些尷尬,其他人也不好多說什么,張輗就說道:“你不該動手,拿‘奸’是假。吃醋是真,你得體諒些。”
“你不懂。”徐汶信口說道:“假如老史的妹子是你小老婆,你家‘奶’‘奶’也這樣吃醋。你難道不生氣么?”
一句話,張輗不做聲了,那老史亦紅了臉,原來他妹妹還真是張輗的外室,眾人一樣心知肚明。
蘇邦臣見這二位沒趣,忙拿話岔開。再三勸酒,說道:“我預備了兩位唱曲的姐兒。二位爺不知可否賞臉?”
這話其實是對張輗說的,父親病重。聽曲畢竟不好。徐汶卻徑自說道:“既然有姐兒,怎么不早些‘交’出來,趕緊的。”
張輗雖說偷著出來喝酒散心,卻絕不會招妓,心中不禁憤怒起來,若不是念在徐汶醉了酒,說不得現在就翻臉。
也是僅僅唱曲,誰也不會做什么,蘇邦臣把人喚了出來,都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皆是清倌人。誰知徐汶一把摟過來一個,讓她坐在‘腿’上,說道:“好孩子,你是哪一派的,記得多少曲子,快唱一個心愛的來,你徐爺就吃一大杯。”
這‘女’孩也是個伶俐的,羞答答的道:“奴家剛來京城,還沒有人撐腰。大爺吃了酒,奴家才肯唱。”
“這容易,我包你一年。”徐汶笑道。
‘女’孩大喜,雙手捧了一大杯酒,徐汶就著喝了,‘女’孩起身彈起了琵琶,唱了起來。完事后眾人都說唱得好,徐汶又摟著她說道:“來,咱倆親了嘴。”
這時候大家伙都皺起眉頭,只是不好說什么,就見徐汶雙手‘摸’索了起來,‘女’孩忙說道:“大爺請尊重些,旁觀不雅。”
徐汶說道:“我怕哪個旁觀?”遂旁若無人的摟著姐兒親親‘摸’‘摸’,‘弄’得‘女’孩無可躲閃,只得半推半就了。
老史說道:“徐爺這么愛她,何不納為小妾?讓我們吃杯媒人酒?”
徐汶說道:“我也有此心,只等那不賢之‘婦’尋了死,我才能稱心如意。”
老史說道:“假如少‘奶’‘奶’真的尋了死,老蘇和張二爺就沒有話說么?快快打住,別說了。”
“我怕他怎地?敢來尋老子的不是,好不好直接鎖起來,辦他個串通下屬侵吞軍餉。”徐汶牛哄哄的道。
這下子張輗不干了,叫道:“你要鎖誰?”
“老張你不要裝聾,你做的事當我不知嘛?”徐汶斜著眼,“別忘了老子是五城兵馬司的長官。”
張輗冷笑道:“不關你事,有本事來抓我,就憑你沒那個膽量。”
徐汶大怒,拍桌子叫道:“當我徐家好欺負是不是?我明日就辦你,不辦不是人養的。”
“我怕你這個未入流的?怕你老子也不姓張。”張輗也怒了。
蘇邦臣見不是話,便喝住了張輗,勸醉醺醺的徐汶道:“你聽我一句話,咱們都是親戚,怎么能說這些話?看我薄面,別說了好不好?”
徐汶說道:“老蘇你是忠厚人,我不找你的麻煩,你也不要幫著那個妹夫,得一碗水端平。”
張輗忍不住罵道:“你算什么東西,一來就裝大,老子忍你很久了。”
徐汶越發大怒道:“忍不了咱們就打一次,看誰把誰打得跪地求饒。”
“來!老子今天打死你。”張輗跳了起來。
蘇邦臣與眾人趕忙再三勸慰,張輗忍了下來,冷笑道:“我不和他一般見識,每次喝了貓‘尿’就這么個德‘性’。”
而徐汶也不終席,氣呼呼的揚長而去。
回到家。徐汶氣也消了大半,大抵張輗也同樣如此,臭味相投的朋友,過一陣子就會沒事了,下次見面繼續喝酒。然后再接著對罵打架。
命劃船到燕雀湖散心,又叫丫頭燙酒解悶。船停在了某處,徐汶和小妾回到船艙坐下,吩咐丫鬟把妻子素馨的鏈子解開,帶上來,然后讓她們都出去。
王玄紅正好也在船上看風景。對著岸上的徐灝揮手示意,聞訊偷偷走了過來,在船窗邊上側耳傾聽。
就見徐汶拿著一根馬鞭子,喝道:“賤人,你知罪不知罪?”
王玄紅嚇了一跳。她就是聽說大‘奶’‘奶’被剝光了衣服鎖了起來,是以特意趕過來探聽虛實,沒想到竟是真的,素馨光溜溜的好像斗敗的母‘雞’,再沒有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做派,嚇得跪在地板上,說道:“奴家知罪了。”
徐汶哼哼道:“你既然知罪,我也不打你。你好好的執壺,勸你韻‘奶’‘奶’多吃一杯。”
“奴情愿服‘侍’。”蘇素馨雙手抱‘胸’,在小妾面前顏面無存。求道:“賞我一件衣服吧,好歹遮遮廉恥。”
不料徐汶二話不說,啪啪的兩鞭子,‘抽’得‘婦’人后背兩條紅線,罵道:“賤人,你還有什么廉恥?”
蘇素馨慘叫一聲。再不敢言語了,當下忍恥含羞的跪在一旁斟酒。徐汶摟著得意洋洋的小妾韻嬌。不時說些下流話,‘摸’‘胸’部親個嘴。不多時把小妾的衣服脫下了大半,兩個人當著素馨的面前,作了那等丑態出來。
王玄紅暗罵一聲荒唐,卻又忍不住看得津津有味,徐汶的胖大贅‘肉’沒什么好看的,倒是小妾身段窈窕,膚‘色’很白,不怪徐汶自從得了她后,連自己也不稀罕了。
其實蘇素馨的身子也‘挺’養眼的,就是容貌沒法與人家相比。
徐汶玩了一陣,累了,忽然喝道:“賤人,把你那‘毛’剪下來,與韻‘奶’‘奶’比一比,可比得過她的芳草么?”
蘇素馨傻眼了,嚇得往一邊躲去,徐汶跳了起來,揮舞著鞭子‘亂’‘抽’,叫道:“還不快剪了。”
鬧得蘇素馨毫無辦法,只得含著淚用剪刀剪下來了一縷。徐汶哈哈大笑的要和韻嬌的比比,小妾不肯,撇嘴道:“這油巴巴的臟東西,比我什么呢?”隨手扔在火上燒了。
徐汶笑道:“你就是妒‘婦’,如今你也光著身子,自己好生瞧瞧,哪一點比得上人家?本來應該以七出之罪攆你出‘門’,念在你大哥的份上,留你在我家,今后安生待在房里,別沒事出來丟人現眼。”
王玄紅上了岸,跑去繪聲繪‘色’的講給徐灝聽,徐灝沒有說什么,倒是她聳了聳鼻子,驚異的道:“什么吃食這么香,香味從來沒聞過。”
她蹲下來仔細盯著火上的小鍋,香氣四溢,徐灝說道:“你有口福,這是從海外帶來的‘花’生,頭一次煮熟了試吃。來,你嘗嘗味道如何。”
拿出一勺來,王玄紅呼呼呵氣的剝開了一個,看著飽滿的暗紅‘色’果‘肉’,小心翼翼的放在嘴里,略微一咀嚼,眼眸頓時亮了,“好吃,竟比榛子還鮮香三分,嗯,味道竟然是咸的。”
徐灝笑道:“這叫做水煮‘花’生,加了鹽和‘花’椒大料,不僅有上好的營養,并且能夠榨油,也是很好的養生食物,水煮‘花’生老少皆宜。不過也因含油脂高,不適宜脾胃較弱的孕‘婦’和孩子。”
王玄紅嘆道:“大家伙都說三爺視這些食物如珍似寶,奴家現在多少明白了,三爺憂國憂民之心令人敬佩。”
“無需你來給我戴高帽子。”徐灝捏著一顆‘花’生,“衣食足而知榮辱,希望這些得來不易的種子,能讓老百姓吃飽飯就好。”
王玄紅嘴里回味著‘花’生的香味,仰頭凝視著靜若沉淵的徐三爺,想起剛才惡形惡狀的徐汶,暗道怪不得他的成就遠在兄弟們之上,單憑這份眼光見識,幾乎不亞于史書上的那些奇人名臣了。
再沒有比吃飽飯更重要的事了,連飯都吃不飽,又何來的忠君愛國呢?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