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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五章 名士

  徐灝混在人群里看熱鬧,瞅著貼了封條的衣箱,覺得非常新鮮。<按照對陳諤的了解,他真能干出這事來,這一幕令他心懷大暢。

  堂上,面對縣太爺的問題,差官說道:“這八個箱子,大人也不知在太太跟前賠了多少小心,說了多少好話,太太才答應的。下官來的時候,大人坐在廳上,等候下官的回信。現在已經出來二個時辰了,又被他們這伙人打了一頓,臉亦被抓破,差事沒有辦成,只求大人替下官做主。”

  縣令聽得頻頻點頭,非常佩服老師的為人,轉而對當鋪的人說道:“當不當由你們,可是怎么能無端端的打人呢?這jiù侍你們的不是了。”

  “我的青天大老爺!”朝奉大叫,捂著nǎodài一臉的委屈,“他是知府大人派來的上差,手底下又帶來這許多的人,小的當鋪里人雖多,誰是他的對手?當鋪有好幾個東家,當鋪里的錢都是東家的血本,如今他來當這八只衣箱,若東西值錢,莫說幾千兩,jiù侍幾萬兩也得當給他,小店是將本求利,上門來的哪個不是主顧?únài他一味逞蠻,箱子里的東西又不準看,開口一定要當八千。”

  大檔頭也拱手說道:“大人明鑒!行有行規,不看東西豈能典當?倘或將來不來贖,或者里面的東西不值zhègè數目,那這些錢,東家是要著落在小的們身上賠償。想我等做伙計的如何賠得起?當時朝奉不愿意,他就拿磚頭打人,頭都被打破了,大人請驗驗傷。”

  縣太爺心說兩邊都有理,大抵當鋪占得多一些,萬想不到楊大人竟要典當太太的箱籠,人人都說大人廉潔奉公,果真不假。

  站在陳諤這一邊。會苦了bǎi性,想幫著bǎi性,上司面前難以交dài不說,自己心里也不落忍,事出兩難該如何是好呢?

  想了下,縣令說道:“你幾個暫且等一會兒,本官即刻去見同僚,大家商議一個好法子,畢竟要在知府大人跟前有個交dài,而你們做生意的。本官也不想為難,此事應該以和為貴。”

  眾人見縣太爺很明事理,也知道此事糾纏下去對誰都不好,走了一路氣也消了,差官樂得解決麻煩,當鋪的人也不愿和官方作對,齊聲dàoxiè。

  看到這里,徐灝留下人打聽后事,自己帶著一絲笑意走了。

  單說縣令請來一干同僚。縣丞說道:“咱們的府尊實在清廉,不會暫借一筆公款,發了俸祿再還huíqù,不就結了嗎?何必一定要典當呢。”

  縣令說道:“大人正是不肯挪用公款。所以才要典當。咱們做下屬的不能明知故犯,自討沒趣,干脆由我們公攤三千兩銀子送給他老人家救急,不然大人典當。咱們也難以為情。”

  主簿說道:“大人一定不會收的,不得已就說是大家借給他。誰都曉得他老人家的脾氣,一定還要當面寫張借票。這借票云大人記得也一定要收下,如此大人才會gāo性。”

  如此商議好了,縣令叫當鋪的朝奉自己huíqù養傷,然后帶著差官抬著衣箱去了府衙。

  這時候,陳諤等了半天正不耐煩,因見人久久不回來,知道八成當不成了,那zhègè年怎么過呢?不時搓著手的盤算。猛一抬頭,見到差官和長隨抬了箱子進來,氣得眼睛冒火,罵道:“不中用的東西,我叫你辦事,怎么就沒辦成?”

  差官苦著臉道:“回老爺,全城的當鋪都走遍了,人家都不肯當,后來云知縣叫卑職不要當了。幾位大人湊了三千兩銀子要送來孝敬老爺,所以卑職才敢把箱子抬回來。”

  陳諤臉色變得更難看了,說道:“豈有此理!我要他們的孝敬?我jiù侍不想走歪門邪路,才會去典當,都是你不會辦事,怎么又弄得被他們知道了?”

  差官不敢說出毆打朝奉的事,低著頭一聲不響。陳諤氣的吩咐道:“告訴外頭,今兒如果縣里稟見,告訴他說我不見。如果是送銀子來的,叫他趕緊帶huíqù,說我不等著他這錢買米下鍋。”

  正說著,師爺拿了縣令的帖子進來回話,陳諤連連揮手:“不見!不見!”

  師爺滿頭霧水的退了下來,告訴了云知縣,而云知縣算是陳諤的門生,平日進出內外都是闖慣的了,直接自己走了進去。

  對此陳諤也無可奈何,坐在椅子上,冷著臉問他來做什么?

  云知縣便把來意委婉的說了一遍,陳諤搖頭道:“我要你們貼錢?斷斷使不得。”

  云知縣笑道:“老師不用下屬貼錢,大不了等有錢的時候再還給我們,不過救一時之急,誰沒有手頭緊的時候?”

  陳諤想了一會兒,únài說道:“既然如此,我得寫張憑據給你,將來你們也好拿著跟我要錢,而且這憑據得送到都察記檔,以免麻煩。”

  云知縣曉得陳諤的脾氣,他既如此說,只得依著他去做。

  很快消息送到了徐灝耳朵里,說了一句好官難得,吩咐開船直奔金陵。

  船上多出來一個人,名叫梅新泉,今年三十歲,乃是鐘可姑堂妹的丈夫,一直跟在徐海身邊。最近徐海被鐘可姑的娘家胸dì鐘潭才,鄔夜春的堂叔鄔鶴新聯手設計,賠了銀子十多萬兩,灰溜溜的回金陵了。

  這些事都被梅新泉暗中一一記錄在案,當地官府已經在追查之中,鐘潭才和鄔鶴新還dǎsuàn逃往南亞或倭國,連船帶人給扣下了。

  徐灝懶得操心此事,叫來梅新泉是為了別的事,問道:“如今松江府出來個魏淵,此大名士的名字沒一個人不知,沒一個人不曉,聽說是革新黨的黨人?你對他了解么?”

  梅新泉說道:“其實此人是方孝孺的門生,當年只身逃往海外,朝廷懸著重賞拿他。如今案子冷掉了,官府不再計較,所以魏淵跑了回來,開設了報館,時不時的出海,他的基業創在南洋呢。”

  徐灝笑道:“此人倒也能干,只身跑出去,不到十年工夫,闖出來十多萬的家業。”

  “jiù侍個大騙子。”梅新泉解釋道:“當年他在海外,立起一個建文帝會,假造了一道皇帝的衣帶詔,到處騙人,光是南洋群島一帶的漢人,被騙了最少數萬兩銀子。”

  徐灝對此心中有數,微笑道:“此事不提也罷,時至今日,南方依然有很多不甘心的讀人,沒見各地報紙上動輒隱晦的為建文皇帝鳴不平嘛!”

  梅新泉忙說道:“衣帶詔是沒對證的事,時間久了誰會相信他?講到建文帝會,更是放屁,他宣稱成立zhègè會,專門為了保衛皇帝。不消說當今圣明,把個天下治理的四海升平,就算要揭竿而起,試問他遠在南洋,隔著兩三萬里的海程,怎么造反?用什么手段造反?如今馬六甲牢牢控制在水師手里,水師艦隊稱雄整個南洋,海外漢民人心所向,不然他也不會跑回來了。”

  事情沒有那么簡單,當然徐灝也不會爭辯,這不禁令他想起朱允炆那幾個可憐兒子了,可預見的,數代之內都別想獲得自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梅新泉又說道:“我想起來了,魏淵騙了一筆銀子,哪知天道循環,大騙子又撞見了小騙子,辛辛苦苦騙來的錢,被人家給騙了去。魏淵有個多年師弟,叫什么名字我忘記了,此人自愿科舉做官以為內應,也不知魏淵怎么想的,對此深信不疑,遂把騙來的銀子撥了五萬給他,囑咐他小心謹慎,那人滿口應承,等錢一到手,馬上隱姓埋名遠走高飛了。”

  徐灝為之失笑,方孝孺的弟子很多,自然難免良莠不齊。

  梅新泉說道:“魏淵啞巴吃黃連,說不出的苦,只好罵了自己一頓。此后借助自家的報紙宣傳,名聲jiù侍這么轟出來的,官府也玉成了他的名聲。前年松江府竭力禁他的報,不料他的報就越賣的好。hēhē!不過魏淵這一生,有一個人能管束他服服帖帖。”

  原來這幾年松江府突然冒出來位大名士魏淵,毫不隱諱自己是建文皇帝的支持者,當然他現在公然宣稱不再糾結往事,改為一門心思的要搞革新,并且開設報館成立了革新黨。

  很可笑的,魏淵的那些理念都是時下社會上爭議最大的,比如纏足,一夫一妻制,廢除八股,提高商人地位等等,可以說此人很善于投機,尤其迎合了南方新興的商賈階層。

  徐灝問道:“是誰呢?莫非是他的老師方先生?”

  梅新泉笑道:“zhègè人不是別人,jiù侍他的嫡親大老婆。這位婆娘,真真是潑妒蠻悍四字俱全,相傳魏淵一見她的影子,身子就會發毛,見了面更是一哼都不敢哼,一響都不敢響。

  婆娘有兩個陪嫁丫頭,一個叫小云,一個叫小麗,十七八歲,óyàng生得很平常,然而魏淵的性子,是叫花子吃死蟹,見一只好一只的。眼前擺著兩個這么白胖胖年輕輕的大姑娘,如何能不覬覦?兼且他就一個老婆,饞得口水直流。時不時背著妻子,和兩個丫頭毛手毛腳,惹得丫頭發了火,罵他兩句,打他幾下,他反而骨頭輕了三兩,伸伸舌頭,扮扮鬼臉,全無一絲名士風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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