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月子趁著一個詩情畫意的下雨天,桂姐兒冒雨跑出來把男人拉拉扯扯拽進了屋里,按在火炕上,脫去自己的衣服就坐了上去,生生把男人給強了,當然男人也心甘情愿的被強。
葉桂山是個能工巧匠,幾乎什么都會;而桂姐兒偷魚做斥候不過是副業,主業是畫匠和編織,從此半路結合的夫妻倆相親相愛,情投意合,每天一起種地打漁,偶爾畫個風箏編織些東西趕集上廟賣個好價錢,扯幾尺花布或紅頭繩,打扮女兒彩蝶。
總之桂姐兒心滿意足,好像一條無依無靠的柔藤,千纏百繞在頂天立地的一顆大樹上。她本來長得就好看,彎彎的眉,春水汪汪貓一樣的眼眸,鴨蛋圓兒的臉龐,豐滿嬌小的身子。
自從跟了葉桂山成雙成對,春暖花開草色青,越發的水靈鮮艷了。
過上了舒坦日子,桂姐兒現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給葉家生個兒子,也如愿的生了下來,可不到一年出疹子,幾天就死了,桂姐兒難過了快一年,一想到孩子就哭。
葉桂山心里也難受,勸道:“你還年輕,不愁養不起男娃。”
“我,我只怕是個掃帚星。”男人越是溫柔,桂姐越是哭得傷心,“要不,你,還是娶個有福的女人吧。”
“這才是昏話。”葉桂山生了氣,“就算胎胎都落空,個個立不住,有彩蝶給咱倆上墳燒紙,也不算絕戶。”
葉桂山非常疼愛彩蝶,每天回來都會買些好吃的好玩的,從來不兩手空空見女兒。
這天晚上,他扛著一個花皮大西瓜歸來。走進家門,桂姐兒的笑臉,女兒的笑聲都沒了。屋子里,桂姐兒在低聲哭泣,彩蝶想必是睡了,沒有動靜。
葉桂山感到納悶,正要開口詢問,冷不防從雞窩的黑影里站起來一個男人。
月光下,這個男人骨瘦如柴,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像個乞丐,搶先滿臉堆笑的當胸一抱拳,張開缺了幾個牙齒的嘴,問道:“你是葉兄弟吧?”
“你是?”葉桂山非常驚訝。
男人低眉順眼的自報家門,說道:“我是彩蝶她爹,賤姓金,鄉親老少都叫我金小刀。”
“啊!”葉桂山猶如五雷轟頂,一連倒退三步,花皮大西瓜從肩頭滾落在地上。碎成了八瓣兒。
“桂山兄弟,你救了她娘倆,又養活了她們兩年,實在是感激不盡。”金小刀擠出了幾滴眼淚。趴在地上磕頭,“救命之恩,我報答不起,請受我一拜吧。”
“使不得。快起來。”葉桂山上前把他拉起來,問道:“這兩年你在哪?這是從哪來?”
“唉!”金小刀長嘆一聲,“別提了。一言難盡啊,有個仇人想殺我。”
“胡說八道。”桂姐兒隔著窗戶哭罵,“你別信他編瞎話,他先拋棄了我們自顧自的逃命,后來見官軍被打跑了就回了家,等他爹病死了,他便整日里花天酒地,到處賭錢,結果輸得傾家蕩產,被債主追著躲到了關外。反正他爹親口把我掃地出門,我現在不算是金家的人了。”
話是這么說,可是三人都清楚當日沒有證人,沒有休書,當事人之一的金大才又死了,可謂是死無對證,鬧到官府桂姐兒也仍然是金小刀的妻子。
所以金小刀有恃無恐,等桂姐兒罵累了,這才哭喪著臉說道:“我逃到了關外,混不出個人樣,又記掛著她們娘倆兒,就一路討飯的回來了,四處打聽,可算找到了她們的下落。”
心亂如麻的葉桂山內心糾結,沉默了好半天,說道:“那你們一家人就團圓吧。”
“你快把這個人趕走,我死也不跟著他。”桂姐兒從屋里哭喊著撲出來,卻被金小刀攔腰死死抱住了。
此時此刻葉桂山還能說什么?嘆著氣扭頭就走,男兒有淚不輕彈,他是個老實人,只能背地里大哭一場。
第二天,金小刀忽然來外面的窩棚里找他,打躬作揖的說道:“桂姐兒都和我說了,那房子是你的,卻被我們一家鵲巢鳩占,心里委實過意不去。”
“老哥,快別說這話。”葉桂山反而感到羞愧,“我不知道你還活在人世,是以才跟桂姐兒,唉!”
金小刀笑嘻嘻的滿不在乎,說道:“兄弟,你們露水夫妻也是前世的緣分,我不怪你,難得你待她們娘倆一片真情,我想高攀跟你拜個把兄弟。”
盡管葉桂山打心眼里不愿意,可為了桂姐兒和彩蝶,也只得答應了,起碼這樣就能名正言順的接濟她們。
屋子里,徐灝聽到這里非常無語,但也能體諒葉桂山的難處,要怪只能怪他沒有及時去金家,把桂姐兒的事當面說明白,然后讓鄰居和官府作證,大抵當時他也怕金小刀反悔或怕自己和桂姐兒丟臉,以至于留下了這么大的隱患。
秀蘭嫂子嘆道:“那金小刀好吃懶做,惡習不改,一不出去做工,二不租田種地,三不下河打魚,四不做小本生意,白天就躺在炕上睡得像條死狗,天一黑就鉆到花柳街鬼混。”
一年之后,有一天,葉桂山踏著月色回家,就見巡檢司的官吏蹲在門口,嚇了一跳。
那官吏也不廢話,掏出一紙文書彈了彈,說道:“葉桂山,本官無事不登三寶殿,金小刀欠下我十二兩銀子,寫了這張字據,說你睡了他老婆快三年,要你替他還賬。你若是不還錢,那本官就收桂姐兒做個小妾,只是我家里那位滿肚子山西老醋,我不想鬧得家宅不寧,再說大家都是鄉親,我也不想把事做得太絕。”
葉桂山大怒,大叫道:“金小刀在哪?我非把他開膛破肚,挖出他的狼心狗肺不可。”
“早跑得沒影了。”官吏一臉的不耐煩,“葉桂山,你要不舍得花錢,我又不能把桂姐兒帶回家,那就把她賣給別的男人,這事就和你無關了。”
葉桂山咬著牙說道:“明天就還。”
“好,還是你仗義!是條漢子。”官吏也很佩服葉桂山的為人,笑道:“明天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文書你拿到手后,從今后桂姐兒就是你真正的媳婦了。”
第二天,葉桂山到處借債,他心眼好講信用,仗義每多屠狗輩,周圍人都愿意幫他,還清了金小刀的賭債。
聽到這里,徐灝有些明白了,像葉桂山這種人,就是那種死腦筋的老實漢子,講究仁智禮義信,講究做人的基本良心,堅守著做人的道義,而這死腦筋看似不知變通,實則是天底下最可敬的好人,大多數平凡而普通的中國人身上都有這種美德。
果然,還了錢的葉桂山并未去找桂姐兒,依然獨自住在外面。倒是桂姐兒見他不肯搬回來,去找了他。
一見到葉桂山,桂姐兒一頭撲到他的懷里,放聲大哭,“咱倆這一次睡在一起,死也不分開了。”
葉桂山驚駭的發覺,僅僅和金小刀過了一年,桂姐竟像老了十年,臉蛋和身子又老又瘦,深深的魚尾紋爬滿了眼角,愁眉不展的眼眸沒有了光彩。
心如刀割的葉桂山等她把眼淚哭完了,輕輕從懷里推出來,望著她的眼眸,搖頭道:“桂姐兒,我好歹跟那畜生拜了兄弟,你就是我的嫂子,名分變了,我不能敗壞人倫大禮。”
“金小刀把我賣給了你,還講什么人倫?”桂姐又哭又鬧,“我好比你花錢包下的窯姐兒,還顧什么大禮?”
葉桂山取出金小刀典妻還債的一紙文書,當著桂姐兒的面撕成了碎片,緩緩說道:“那是披著人皮的畜生,但你和我卻不比任何人矮一頭,為了彩蝶,咱們不能讓人嘲笑。他不仁,我們不能不義。”
桂姐兒大哭而去。
沒等徐灝聽完最后的結局,就聽黑虎在房脊上汪汪狂叫,吠聲緊急而又暴怒。
徐灝反手從箱子里抽出了短槍,又抓起了寶劍,秀蘭嫂子又驚又怒的就要沖出去,被他給拉了回來。
“臭娘們,快爬出來接駕。”
竟然是韓大傻子的嚎叫,“老子今晚要拿你請兄弟們唰鍋子!哎呦!”
沒等徐灝琢磨過來刷鍋子是什么意思,黑虎從房頂一躍而下,沒一口咬住他的喉嚨,只咬住了他的腳脖子。
院子里,一伙歹徒被狗嚇得鳥獸四散,緊接著聽到大花娘刺耳的尖叫,“都別開槍,不要驚動了遠處的錦衣衛,趕緊沖進去把人給殺了。”
“竟然有槍。”徐灝知道更不能沖出去了,拉著秀蘭嫂子貓在門后面。
忽然秀蘭嫂子使勁推揉著他,急道:“你快走,我出去掩護你的身子,一出屋你就跳籬笆,往村里跑,河上肯定有他們的人手,不能走。”
“那咱倆同生共死。”這時候徐灝還不忘開玩笑,就算陰溝里翻船,那也是命運使然。
“你是天上的貴人,我是泥溝里的蝦蟹,你的命比我金貴一萬倍。”秀蘭嫂子真急了,哽咽道:“可惜沒能把身子給你睡一夜,死的好生冤枉。”
徐灝反手摟著她,笑道:“可惜我在家妻妾成群,你還是清白的黃花閨女,咱們不合適。”
“是我福薄,配不上你。”秀蘭嫂子心酸一笑,“我替你相中了柳家姑娘。”
“這都哪跟哪呢?”徐灝被逗樂了,“你那位柳姑娘,說不定就在外面,等著親手殺了咱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