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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章 帝王病重

  紫禁城,乾清宮。

  匆匆而來的徐灝看了眼神色焦急的十幾位大臣,遙遙拱了拱手便直接上了臺階,宦官宮娥人人哭喪著臉,一副天塌下來的模樣。

  數百大漢將軍手持刀劍把大殿團團圍了四五圈,一只蒼蠅估計也飛不進去,錦衣衛指揮使肖偉背著手低著頭,緊皺著眉頭。

  看見徐灝走上來,肖偉忙迎了上前,低聲道:“圣上龍體欠安,是因貴妃娘娘的死悲傷過度所致,此外。”說到這里,肖偉再一次壓低了聲音,“受了驚嚇,房事上頭。”

  “不必說了,我知道了。”徐灝打斷了他的話,左轉往側殿暖閣走去。

  一進殿內,以太子朱瞻基為首的皇子們并排跪在地上,朱瞻基今年不過十三歲,最年幼的幾個弟弟正處于不懂事的年齡,不是跪著亂動亂哭,就是朝著奶娘要抱抱,四五個御醫好似死了爹娘一樣,擠在角落里神色呆滯。

  徐灝皺眉道:“除了太子千歲,其余人都出去,年幼皇子抱回宮,命錦衣衛撤去一半人手。”

  隨著他的到來,頃刻間亂成一團的乾清宮有了做主之人,朱瞻基露出了感激之色,弟弟們的哭鬧聲令他已經有些忍耐不住了。

  也是朝中沒有三公,內閣的地位還未凸顯,張玉等國公身為武將不好進來,也要坐鎮京城,至于六部尚書從來就沒管過內宮之事。

  此種制度無疑有弊端,內宮出事只剩下太后皇后或內閣以及太監三方,不怪英宗時期太后病故,三楊閣臣老邁,立刻使得王振趁勢崛起,此后也基本是這三方的較量,而王族和勛貴早早被排斥出去。

  倒是英宗的復辟多有賴于勛貴將領率兵里應外合,但也加劇了文臣和閹黨的猜忌,聯手進行打壓,至于藩王就不用說了,早早遠離中樞。明朝的太后或皇后也基本可以忽略不計,所以長時間的政局永遠是文臣和太監輪流坐莊,當然皇帝想抓權也很簡單。

  類似眼下皇帝病重,太子尚在年幼,沒有太后主持大局,皇后六神無主,兩位親王不在京城,內閣還沒有首輔的時候,內宮一團混亂也在情理之中了。

  突然間殿內安靜下來,徐灝先進去探望帝王,就見皇后張氏抹著眼淚坐在床邊,幾位嬪妃站在一側,站在最前面的是貴妃郭氏。

  躺在龍床上的朱高熾面色蒼白,正處于昏睡中,張氏見徐灝來了松了口氣。

  徐灝上前拱手道:“臣見過千歲娘娘和諸位娘娘。”

  “你可算來了。”張氏明顯輕松下來,埋怨道“整整一上午連個管事的人也沒有,人人不是你推我讓就是束手無策,本宮一婦道人家也不知該怎么才好。”

  其實皇后非常精明,也很有手腕,有她在徐灝清楚宮里亂不了,無非是關心則亂而已。倒是因沒了永樂皇帝,內閣大臣之間也必不可免的開始了明爭暗斗,老資格的胡廣胡儼互不相讓,三楊年紀輕資歷淺說話不好使,解縉又是個直言不諱的,一旦沒有朱高熾從中調解,往往一件事也能爭論不休。

  來時徐灝先問過了原因,太監含含糊糊的說貴妃大黃氏死了,圣上悲痛之余隨即病倒。

  起因是死了個貴妃,不是暗殺投毒什么的,所以徐灝一來就命撤去護衛,沒必要鬧得草木皆兵。而且他對朱高熾的身體健康很有數,斷不至于一病不起,因此又把年幼的皇子送走,難道干跪著等哭喪嘛?

  說了幾句話,徐灝轉身出來,無意中竟發現朱瞻基臉上一閃而逝的笑意,不動聲色的走了過去。

  相比朱高熾的樂天知命,年紀輕輕的太子喜歡騎射武事,對權利非常熱衷,有人私下說他工于計謀,就連朱高熾也說過太子近兩年不太安分,有在東宮培植心腹的跡象,為此勸誡了一兩次。

  徐灝不以為然,天底下還有皇帝和太子之間沒有隔閡的嘛?顯然沒有,時常敲打敲打太子,是每一任皇帝的必修課,提醒兒子你老子還沒死呢,別急著搶班奪權。

  但剛才的一瞬間,令徐灝擔心起來,如果朱瞻基迫不及待的想做皇帝怎么辦?貌似沒有任何可以阻止他的存在。

  突然他心中一震,自己不就是最大的阻礙么?假如太子做了不該做的事,那他應該有能力扶持別人登基,比如皇二子比如朱高煦,即使他沒有這份心思,可對野心勃勃的人來說,任何阻礙都得鏟除掉。

  不過朱瞻基不是庸碌之輩,就算想當皇帝也得耐心等待成人之后,相互之間沒有過任何宿怨,反而關系很親密,徐灝無疑他母子的一大助力。

  可預見的,朱瞻基不太可能下毒手,徐灝畢竟有功無過,應該先把人調離京城,等事成定局后再召回來,到時誰有病會替先帝復仇?那可是堂堂太子,已經登基的帝王。

  希望是自己的胡亂臆測吧,徐灝和顏悅色的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瞻基搖搖頭,低聲道:“身為人子不敢言及此事,舅舅去問太監吧。”

  “嗯!”徐灝揮手叫過來乾清宮大太監昌強,他堂伯昌盛是神宮監的大太監,洪武朝的老人。

  昌強仔細說了一遍,此事簡單明了,原來最近朱高熾和死去的黃貴妃有些齷蹉。這位黃貴妃進宮不久即因才貌雙絕被冊封為貴妃,但她有個耿耿于懷的軟肋,肚子不爭氣,沒有生下一兒半女。

  為了此事成天想方設法的想求子,結果鬧得朱高熾不堪其擾,有一次逼急了就呵斥了幾句,一連半個月沒有讓黃貴妃侍寢。

  昨晚朱高熾架幸麗妃王氏的寢宮,王氏身邊有個美貌過人的宮娥,三十多歲風韻猶存,宮娥的侄女剛進了宮,一樣貌美如花。

  朱高熾不是什么好鳥,自然不會放過姑姑侄女,臨幸了二美后,摟著王氏笑道:“宮中美貌者頗多,現今朕所愛惟愛妃一人,今得兩位美人可稱三絕。愛妃有內視之術,多年來猶如處子,交合之趣妙不可言。兩位美人雖然稍遜愛妃,亦有動人之處,且力量過之,朕苦于體態,你等不以為苦,顛倒起落以息朕之勞,增朕之興,好。”

  王氏笑了笑,然后伺候著皇帝沉沉睡去,她也跟著合上了眼睛。外面的宮娥見狀悄悄的退出來,忽然發現窗外似乎有個人影,失聲叫了一聲,忙一把掀開珠簾跑了出去,只見有人在爬墻,隨即一聲慘叫。

  叫聲頓時驚動了宮人,紛紛跑出來開了院門,提著燈籠走到墻外的花影之下,見有人摔死了,滿地的鮮血。

  大家伙提心吊膽的仔細一看,認出是黃貴妃宮中的宮女小鳳,再看近墻有一顆探過頭的梅樹,枝干折斷了,假山石頭上鮮血淋漓,知道是踩斷了樹枝頭撞到了石尖上,趕緊回去稟告。

  朱高熾被驚醒了,與王氏披著衣服坐起,宮娥說道:“奴婢適才忽見窗上人影,大叫一聲開門出去,那人試圖從墻上翻逃,卻跌死在地。奴婢們細看,是貴妃宮中小鳳。”

  太監也說道:“已驗明墻外踏折梅樹一枝,假山上有血跡,請旨定奪。”

  朱高熾一聽就明白了,肯定是貴妃連日見自己不曾召幸,疑心棄了她,故此遣宮女來打探,實在是糊涂,為何如此性急?把一個好好的女孩枉死掉了,若太后在世,又是一樁過錯。

  即使這在宮里是很犯忌諱的事,朱高熾也沒打算計較,打著哈欠說道:“人都死了,不許任何人聲張出去,送回貴妃宮中去吧。”

  宮人領旨把尸首抬到貴妃宮外叫門,皇貴妃一夜沒睡正等著回音呢,聽見外面一片叫喊,先驚了一下,等宮人開門回來稟報,又大吃一驚,心慌意亂之際,宮人說什么小鳳腦漿迸裂,說是跌死在了假山石上,圣上命把尸過來,來人嫌晦氣已經一哄而散了。

  可把個貴妃驚出一身冷汗,本來此事就是大不敬,輕則訓斥,重則則是冷宮之禍,不過是因皇帝為人向來寬和,她才敢出此下策罷了。

  大晚上的貴妃消息堵塞,想當然的認為小鳳死得蹊蹺,不是自己摔死,分明是被人發現了打死的。

  一時間她失魂落魄。一來做了不該做的事,名聲掃地;二來認為皇帝絕情,打死了宮女也就罷了,解釋都不解釋一句,可見是動了怒,如此一時未免想不開,半夜偷偷用汗巾自縊身亡。

  四更天不到,朱高熾起床去早朝,當時身體就有些不舒服,等完事了也想到不該直接把尸首送過去,豈不是有示威兼警告的意味?剛要過去寬慰寬慰,半路上接到了宮人報死的消息。

  然后朱高熾就暈死了過去,聽完了,徐灝輕輕一嘆,說道:“逝者已矣!臣馬上督促十二監和宗人府一體處理后事,暫且把靈寢停在皇姑寺吧,等圣上龍體康復后再行定奪。”

  皇妃的墓地葬在哪是有講究的,這方面不用徐灝操心,就連喪事也不用他出力。

  朱瞻基也嘆道:“侄兒年幼不懂事,父皇養病的這些時日,舅舅應該出面主持大局才是,如此侄兒和母后也放心。”

  徐灝看了他一眼,說道:“我沒有資格。這樣,請太子每天和內閣大臣一起商議國事,你記著凡事要多聽多學,不要亂發表意見。你年輕多辛苦辛苦,回來幫著圣上批閱奏折,圣上醒過來時你輕聲念給他聽,切忌沒有圣上的同意,你絕對不允許私自拿主意,舅舅是為了你好,記住了沒?”

  朱瞻基重重點頭,隱隱間有些興奮也很感激,好賴話能聽不出來嘛?

  徐灝再一次深深看了他一眼,不愿廢話,施了一禮徑自轉身去了。

  帝王重病之時,皇后和嬪妃們都會日夜不離的守候,里面有宮人和太醫,外面有當值的大臣和將領,沒有皇后的配合,謀逆一般來說幾乎不可能。

  假如皇后甘心配合兒子干掉丈夫,那徐灝也無話可說,他可不愿攪合進皇家恩怨情仇中去,至于好兄弟洪熙皇帝,即使沒義氣,可你身為帝王連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怨誰?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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