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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八章 也是

  沐王府,沐夫人見孫氏領了個閨女回來,見她雖是貧家女兒,倒生得端莊美貌,約有十六七歲的年紀,兩眼哭得通紅。<

  身上穿著件舊紗衫子,舊花布棉襖,舊桃紅棉布褲子,扎著褲腳,一雙繡花鞋不大不小剛剛好。

  仔細瞧著閨女的眉眼很靈動,應該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沐夫人和杜芊芊瞧著都很喜歡。

  沐青霜也對閨女很感興趣,問她道:“姑娘,你姓什么,家里還有誰?姐妹幾個?你父親是做什么的?今兒是要到哪去?你不要害臊,只管說給我們聽。”

  沐夫人就笑,說道:“這丫頭趕上你孫嫂子的快嘴了。還餓著肚子把?先讓姑娘吃飯,咱們回頭再說。”

  杜芊芊吩咐丫頭端來桌椅和飯菜,請姑娘坐下來用飯。這位姑娘見太太們如此款待心善,便放下心來抬起頭,朝著眾人瞅了一圈,伸手拿起了筷子。

  沐青霜見她吃飯的óyàng可不是羞答答的,夾菜扒飯皆很是爽快,但又紅暈桃腮,眼淚巴叉的,給人一種非常怪異的感覺。

  就這么當眾吃完了飯,姑娘隨手用袖子摸了摸嘴唇,哽咽道:“奴家叫荔枝,孤身一人靠著一遠房叔叔,名叫韓老二。叔叔吃喝嫖賭無所不為,沒錢了就dǎsuàn逼奴家去接客。

  今日領我到別人家去,奴家瞧著不是好路數,他們都在一堆兒喝酒,叫我陪著坐坐。想奴家是正經人家的清白女兒,怎能做那有辱祖宗的丑事?拼了命的哭著鬧著,有年輕的說且送她huíqù吧,慢慢勸著,強扭的瓜不甜。

  我叔叔一肚子的氣,叫了一輛車拉我回家,不想就遇到了孫嫂子。”

  說到這兒。荔枝淚流滿面的走到沐夫人面前雙膝跪下,抱著大腿叫道:“今日萬幸保全了我的身命,不然終不免流落煙花,不知死所。求求太太發發慈心,留我做個丫頭使喚吧。

  我,我情愿終身服侍,粉身碎骨報答太太的大恩大德。”

  沐夫人替她傷心,沐青霜卻狐疑的打量著荔枝,暗道這番話怎么那么像背誦時的語氣呢?再說一個bǎi性家的閨女,用詞遣句未免太文雅了吧?

  芊芊向來心腸最軟。早已眼圈紅了,忍不住跟著跪下,說道:“太太念她可憐,慘遭惡蜀黍欺凌,收了在屋里做丫頭使喚吧。”

  沐青霜沒忍住撲哧一笑,話說徐灝每次說xiàohuà寫xiàohuà,都習慣用惡蜀黍三個字,連表妹也被傳染了。

  沐夫人瞪了青霜一眼,柔聲道:“你們快起來。留是必留的,不過也要商量個道理才是。”

  孫氏在一邊冷眼旁觀耳聽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言語利索也很有膽識,能遇到機會就抓住。可見是個可造之材。

  而且荔枝的óyàng也好,因孫氏無兒無女,不禁動了收做心腹的想法,笑道:“咱家多養幾個也是常事。別說添她一個。可到底年紀略大,留不住一年剛剛有了感情,就得許配出去。太太怎么受得了呢?”

  “可不是么。”沐夫人微微嘆息,她正是見荔枝老大不小了,總不能學女婿身邊一堆二十出頭的大姑娘吧?

  孫氏趁機說道:“不如我認她做個干女兒吧,一個人也怪寂寞,求太太成全。”

  因孫氏一心想改嫁給小叔子,沒少提起過此節,因此沐夫人有些猶豫,再怎么說名聲也不好聽,豈不是連累人家閨女一輩子遭人恥笑?皺眉說道:“要不我來認作女兒?”

  不想荔枝馬上轉而跪在孫氏面前,叫道:“女兒愿意,女兒愿意。”

  如此沐夫人也只好成全了她,說道:“看來你們娘倆天生有緣,也罷了,你領huíqù吧。”

  沐青霜悄悄對杜芊芊說道:“你沒覺得她很面熟么?舉止也頗為古怪,不認太太卻認管家做干媽,有意思。”

  杜芊芊先是茫然道:“沒有啊!我不記得曾見過她。”轉而皺眉道:“好好一個姑娘家,怕被孫嫂子帶走了歪路。”

  沐青霜孩子心性和沐夫人一樣,素來不喜理會下面人的瑣事,至此有些恍然,喃喃道:“我說呢?哼!他越來越不像話了,做事不會先和我商量一下?要了那么多女人,偏偏不要我,氣死我了。”

  “小妹你說什么?”杜芊芊問道。

  沐青霜沒好氣的道:“哎呀煩死了,我去徐姑姑家里住些日子。”說完氣沖沖的跑了,鬧得杜芊芊和沐夫人面面相覷,沐夫人嘆道:“這丫頭到底怎么了?越大脾氣越燥了。”

  這邊孫氏把荔枝領到自己的子里,白子空夫婦和朱高桑新柄正在吃酒閑話,聊著桂家的事兒,一個個很開懷,好歹把宅子要來了,沒虧本。

  孫氏牽著荔枝的小手,介紹道:“這是你二叔,二嬸嬸。這是朱家叔叔。”

  最后指著笑嘻嘻的桑新柄,孫氏笑道:“就管他叫表哥吧。”

  要說桑新柄也是香之家出身,其父親在蕭家村一帶也是響當當的名人,當年和故世的蔣老師并稱無賴二秀。

  桑新柄的母親很早就過世了,他爹名叫游昆,鰥居了十余年,五十來歲好色如命,成天去做壞人名節的勾當,深為村里人所不滿,他卻恬不知恥,說此乃名士風流。

  金陵青樓妓女們的市語,白晝接客叫做“打釘”,游昆無所事事就在行花街閑蕩,遇見新來有姿色的姐兒,他一定要去釘一釘,完事了問他要錢,就說:“我生員也,奉圣上制例,免我一丁。”

  那時是洪武朝,普天下的妓都隸屬于教司坊管,因此龜奴們都曉得他是一個無事生非的秀才,都不愿招惹他,何況姐兒被叮了又不少塊肉,大多請他走人,久而久之子里的人都稱游昆為白丁生員。

  游昆生前最廣為流傳的一件可笑事,是有天晚上去了一家青樓,趴在姐兒身上來了一次。歇了會兒來了精神,叫姐兒坐在他身上倒澆了一次。又過了一會兒,他同姐兒側躺著面對面摟抱著,梅開三度。

  睡到了清晨,又叫姐兒在他身上舞弄了一回,人家管他要錢,他說道:“初次是我弄你,而二次是你弄我,三次平交不算,第四次又是你弄我,論理你該給我一次的嫖金。”

  老鴇見他是個滾刀肉。不愿墨跡就放他走了,背后往死了的臭罵,這件事很快人人皆知。沒過多久,這些年的斑斑劣跡都被吏部仿到了,拿了去打了一頓板子,把秀才的身份革了。

  被當堂羞辱還在其次,問題是橫行金陵白玩的本錢沒了,如此游昆又氣又怒,想不開病倒了。

  那時十六歲的桑新柄還姓游。近墨者黑看慣了他爹的所作所為,青出于藍勝于藍,凡系下流無恥的事,無所不為。

  有錢就賭。贏了錢就去逛窯子,見了好看的小官就愛,沒錢了拿自己的屁股換錢。后來成天飲酒作樂,也不管晝夜喊叫的老子。沒多久游昆兩腿一蹬,一命嗚呼。

  短短一年,桑新柄就把家給敗光了。走投無路之下跑去巴結桑奶奶,桑奶奶愛他俊俏風流會來事,為掩人耳目認了干兒子。

  孫氏剛剛認了荔枝,自是不便和男人鬼混,她哪知道這位干女兒是奉命打入敵人內部的同志。

  當日荔枝被顧家人帶到了蘇州,沒多久就被李素娥要了回來,并吸收她加入了錦衣衛。

  這一次徐灝要查出沐家放官帳的事,竹蘭也告訴了當晚秀春的遭遇,很快這一伙來往甚密的人都掌握了。

  此等下面狗屁倒灶的丑事,對徐灝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隨手就能處置了。正好李素娥稟報說荔枝是個可造之材,他就讓人安排設計,一來鍛煉新人,二來看看能否查出更多的人出來。

  且說徐翠云在珠寶行買了幾件首飾,回到家就見劉智興奮的道:“奶奶大喜,我要去吏部公干了。”

  徐翠云驚喜問道:“怎么回事?難道是三哥開了恩?”

  劉智撇嘴道:“他什么時候待見過我?這事還是我好友權仲雨出的大力,連那劉芳都不頂用,白白巴結奉承于他,什么事都辦不成。”

  徐翠云不屑的道:“我早告訴你劉芳不濟事,除了在家享樂他還能做什么?親娘指靠不上,滿京城類似他身份的皇親國戚多了,圣上會認他老幾?”

  劉智笑道:“這我清楚,當今的胸dì不就三個么?漢王、趙王和你家老三,劉芳算個屁。”

  “你知道就好。”徐翠云少不得囑咐道:“所以我三哥你千萬不能得罪了,以他性子,即使不抬舉你,也斷不會害了你,真有難的時候,舍他之外誰靠得住?所以你今后在官場上誰都不能信任,比方常來往的劉茂李芳之流,為了功名利祿,一準會翻臉不認人,甚至下黑手坑了你。”

  劉智重重點頭,說道:“小的記住了,奶奶您放心吧。”

  徐翠云滿意一笑,這才想起問道:“你要做什么官?”

  劉智咧嘴一笑,說道:“和麝月他爹一樣,經楊家公子幫忙,進了吏部外司房辦差。”

  “外司房?”徐翠云不解的皺起眉來。

  劉智不好意思的搓著手,解釋道:“這次我和劉茂都穿了公服,外司房顧名思義,jiù侍不入流中的不入流,是給吏打下手的公人。”

  徐翠云險些暈了過去,指著他氣道:“呸,你竟敢戲耍我?做個公人領一份皇糧何至于求外人,老娘隨便一句話,你馬上就能去做個體面的師爺。滾!丟人現眼沒出息的東西。”

  劉智絲毫不以為意,笑嘻嘻的道:“奶奶您消消氣,你想麝月她爹是怎么回事?你家老三曾言明過,好生用心辦差,踏踏實實做事,等到了該升職的時候,以我的身份誰會阻攔?給沐家胸dì做師爺算什么?五年之內一個知縣還不穩穩當當落在我頭上?”

  徐翠云覺得很有道理,頓時轉怒為喜的笑道:“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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