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誰打聽出來的經過,現今人人耳熟能詳,朱勇就好似他親身經歷過的一樣。水印測試水印測試 那老鴇有了婉云此等搖錢樹,焉能讓她閑著?起初見她不接客還好商好量的,后來狠狠罵了一頓,無奈婉云誓死不肯。
老鴇眼見有豪客愿意出百兩金子梳攏她,更有愿意出千金為她贖身的,怎能不眼紅?
命打手拎著皮鞭棍棒恐嚇,老鴇大罵道:“任你是天仙,到了老娘門下也得接客!放著你這如花似玉的人不接客,叫我衣食從哪來?大家伙都喝西北風呀?你再不肯破身,便干脆打死了你,橫豎買你不是讓人看的。不為了老娘賺錢,養你有何用?”
婉云依然誓死不肯破瓜,眼看老鴇翻臉不認人了,只好無奈含淚說道:“若要我接客也容易,只是不得入我寢室,須在樓下備有紙墨書畫,凡有見者,命丫鬟持我所題詩畫讓其相對,對得上者,方可相見;對不上者,只為他唱得一曲,款待酒菜自去。”
老鴇見她如此說辭大為好笑,只要能賺錢,管你什么屎的尿的!人們盡說江南出才子,這金陵最是藏龍臥虎,怕沒人敵得住你一個丫頭?
頭遭生,二遭熟,只要你破了瓜,嘗到了那滋味,估計也就沒有這許多臭道道了,于是一口答應下來。
聽到這里徐灝眼神里的不屑越發濃厚,這分明就是一個很簡單的推廣手段嘛。
雍芳樓能被稱為秦淮十大青樓之一,豈能不懂得奇貨可居的道理?一位名妓一年所賺,絕對能抵得上一百位妓女的辛苦賣身錢。逼著天仙去接客,騙鬼呢?
還別說,眼前就是一群深信不疑的凱子,這自古流傳下來的簡單伎倆確實厲害。不管到了什么年代都管用,想后世的明星不就是這么包裝出來的?
接下來所說印證了徐灝的猜測,諸多前來登門的客人,竟沒一個能答對難題的。可謂高高興興的揣著巨款而來。兩袖清風的拂袖而去。不過是聽了一首曲子,飽了飽耳福。
男人的劣根性就是那么下賤。越是如此婉云的名聲越大,一時間被炒作的宛如天上的神仙,如此每日登門巴巴來送錢的凱子更多了,終日里絡繹不絕。老鴇數錢數到手軟。
至此徐灝目光深邃,不可一世的慨然說道:“我不為民除害,誰來福澤蒼生呢?”
噗!大家伙都為之噴飯,一個個哭笑不得。
秦淮河上,不時有畫舫經過岸邊房舍連綿的雍芳樓,看著男人們爭相踴躍的惡形惡狀,船上的姐兒又是羨慕又是鄙夷的罵一句無恥。
果然如同兄弟們之言。樓前被好色之徒擁擠的水泄不通,哪怕連個面都見不到,依然甘之如飴,就差舉著‘婉云婉云我愛你’。‘一生所愛’‘永遠挺你’‘金陵云粉協會’的牌牌了。
徐灝指著他們罵道:“混賬東西,敢擋住我的去路,給我打。”
霎那之間帶來的三百親兵如狼似虎的沖了上去,管你是誰擋路就打,男人們被揍得嗷嗷直叫,捂著腦袋抱頭鼠竄,丟下滿地的鞋子。
“干你娘,誰敢打我?”某位三公之一的兒子厲聲叫道。
徐灝皺眉道:“往死了打,告訴他老子是誰。”
那一向橫行京城的公子哥一聽是左都督徐灝,頓時如同蔫了的茄子,老老實實的挨了幾拳,還得對著徐灝恭恭敬敬的賠禮道歉,然后帶著小伙伴們灰溜溜的掃興而歸。
李景隆等人都站得遠遠,無語的瞅著這邊,今天徐老三貌似惡少附體,怎么招搖怎么橫行霸道怎么來,是不是吃錯藥了?
倒是站在徐灝身邊的胖子笑道:“打得好,為了妓女下作至此,該打。”
大胖子身旁還站個小胖子,馬福姚笑嘻嘻的道:“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呢,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徐灝想起他跑去求青霜題字的事,這位前一刻還是鐵粉,這一刻打算改換門庭?
酒神曾啓苦笑道:“這里又不比酒,叫我來能做什么?”
“唉!莫非要出案子?”同樣一臉不滿的王驥深深嘆道,陪著皇帝來逛青樓,怕是要在史書上留下佞臣的罵名了。
徐灝笑道:“咱們不打沒把握的仗,人多力量大,走著。”
朱高熾帶著幾分期待當先走了過去,為何一介煙花女子,竟有這般的見地和才情?可見此女決非等閑之輩。本身就是個貪花的帝王,不好奇才是見了鬼了。
進了院內,但見景致頗為優雅,四周種滿了參天的梧桐樹,綠影濃蔭,芭蕉有數十顆之多,使得紅綠掩映,俗念頓消,可惜此地乃是天底下最庸俗的地方,不管裝飾的多么高貴。
所有客人都被打跑了,哪怕是六部尚書也得滾蛋,老鴇龜奴等都躲得不見了蹤影。數十個姐兒紛紛在樓上探出頭來,神色復雜的看著,一行人被丫環引到了樓下花廳。
竹簾低垂,窗紗微掩,室內的擺設異常精致。但在這批客人的眼里,不亞于家徒四壁之家。
朱高熾和徐灝坐在中間的桌前,其他人分別找了地方坐下,丫環獻上茶來,詢問姓名好通報給樓上的婉云。
徐灝說道:“告訴你家姑娘,兩位游學之人慕才而至,只為了向姑娘請教。其他人我們不認識,大概是來湊熱鬧的。”
隔壁桌的朱勇聞言翹起了大拇指,低聲道:“看見沒,這才是真正會逛窯子的行家,一句話就立于了不敗之地。”
兄弟們紛紛低頭竊笑,徐灝又怒又氣的狠狠瞪了他一眼,隨即說道:“要論逛窯子,我表哥才是行家。話說當年,不提也罷了。”
噗!朱高熾一口茶水噴了出來,一臉的哭笑不得。徐灝笑道:“誰讓你喝人家的茶水,規矩不可破。”
“無趣。”朱高熾無奈的搖搖頭。隨手把茶盞放下,滿頭汗水的內侍重重送了口氣,一邊對徐灝報以感激,一邊遞過去隨身攜帶的葫蘆。讓帝王漱漱口。
丫環也不上樓。隔著樓梯把言語稟報,隨后將幾張花箋鋪在了案上。又取來筆墨,說道:“請二位相公包涵,照院中規矩,姑娘題詩三聯求對。或繪得三張畫求題,聽君任選不論詩畫,若全對得,當與君相見,若對得兩中,當置酒席,隔窗獻曲;若只對得一中。只獻曲相待;若全不中,當由賤妾相陪,休怪姑娘不見。”
徐灝指著朱高熾說道:“想我這表哥題詩,便是當今皇上也得稱頌幾句;所賦新詞。即使是宮中也會傳唱。可笑你家姑娘持才逞狂。”
丫環不為所動,類似吹噓的言辭聽得多了,而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拿皇帝來說事兒。
小伙伴們全都屏息看著這一幕,一時間室內鴉雀無聲,朱高熾文采沒得說,本人也自信滿滿,說道:“但請出畫以補題。”
很快丫環從樓上的丫環手里接過來一折疊小幅,朱高熾展開來一看,上面畫了一血紅雞冠,無枝無葉,似花非花,惹得一群蝴蝶亂飛。
朱高熾初看之時,頗覺無味,細細琢磨,隱隱約約若有所悟,苦思良久而不解,不禁躊躇起來。
王驥和曾啓都是名家,也跟著沉思起來,唯有徐灝滿不在乎的道:“有什么寫什么,末尾簽上哥哥的大名,看她敢說不中?”
丫環皺了下秀眉,不悅的看了眼徐灝。小伙們則不由得面面相覷,心說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么無恥的,三哥您實在是太卑鄙了。
朱高熾皺眉道:“不好以勢壓人。”說歸說,揮筆在畫上題道:紫紫紅紅勝晚霞,臨風亦自弄大斜;枉教蝴蝶飛千遍,原知此中不是花。
丫環看罷撲哧笑了出來,情不自禁的問道:“若不是花,卻是什么呢?為何能引得蝴蝶飛來飛去?”
朱高熾微笑道:“送上便知。”
丫環上了樓,婉云看了一會兒,輕輕說道:“公子高才,非他人相比也。”
消息傳來,所有人全都齊聲喝彩,徐灝大驚,暗道可別讓皇帝屏雀中選了,不然還不得被皇后活活罵死?
取來了第二幅畫,徐灝搶先展開來看,只見畫上唯有淡淡的車痕,翻落的繡鞋一只,半掩半露的在草叢里。
王驥旁觀愈加驚訝,對曾啓說道:“這又奇了,怎地是空中落繡鞋?”
朱高熾皺眉沉思,疑惑不解,徐灝起初也覺得很匪夷所思,忽然醒悟過來,附耳對朱高熾說了幾句。
朱高熾輕嘆一聲,提筆寫道:錦輦奪嬌惡猶深,牽足相呼不成音;怪事一聲齊注目,半勾新月鮮花浸。
幾位文人看了后全都恍然大悟,或搖頭或嘆息,只苦了其他人看不到究竟,一個個伸長了脖子,抓耳撓腮。
徐府海棠苑的茶蘼架下,朱仙媛神色帶著探究,問著對面云淡風輕的徐翠柳,說道:“家里上上下下都沒有逼你嫁人的意思,為何會如此寬容?”
徐翠柳輕笑不已,說道:“緣由你應該看得出。”
朱仙媛皺眉道:“我不明白。”
“有何不明白的。”徐翠柳把玩著花瓣,“我不愿嫁人,有個好哥哥肯為我遮風擋雨,就是這么簡單。”
朱仙媛問道:“那你就不在乎他人的議論?”
徐翠柳說道:“無妨!過幾年我就準備和姑姑一起去遼東,遼東容不下就去海外,天大地大總得找到容身之處。大不了去皇姑寺帶發修行。”
朱仙媛不可理解的道:“嫁人就這么不甘么?就這么厭惡男人么?”
徐翠柳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總之自小時候起就十分討厭男人,如果兄弟們不是有親情在,一樣在我眼里就是一些阿物兒,不過是些吃白飯的蠢貨罷了。我本打算聽長輩之命嫁出去,能忍受就委屈過一輩子,不能忍受就自尋短見。幸好有三哥懂我,一力堅持按著我的心意來,久而久之家里人也不當回事了,也是我只是個庶出,嫁不嫁人在她們眼里都無關緊要。”
朱仙媛還是感到不可理喻,她正處于對異性神秘向往的年齡,不像徐灝知道人是不同的,并非是每個人都喜歡嫁人,渴望愛情,喜歡成家立業。
徐翠柳起身笑道:“三哥說過人就這一輩子,按照自己的心愿選擇想要的生活,如果還有能力的話,其實是最幸運的一件事。我生來不缺衣食,家族也無需用我靠聯姻來穩固權勢,所以我可以選擇一個人平平淡淡的過日子,能如此應該感恩戴德,應該知足常樂。
我不像芊芊那么熱心待人,我是個冷性子,惟愿不給別人添麻煩就好,因此即使我很想周游天下,怕令三哥為我牽腸掛肚,是以就一直留在家中。好了,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可別帶壞了你,告辭!”
朱仙媛就這么呆呆的注視著翠柳的美好背影,歪著腦袋,喃喃道:“好奇特的人,真是特立獨行的讓人有些羨慕呢。可是她不覺得很可憐很寂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