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飯,老太君抱著漣漪逗弄她,徐燁嚷嚷著出去玩,祖孫其樂融融的時候。<韓老媽咂舌舔唇的過來道謝,孫子小狗兒直勾勾的盯著肌膚勝雪的小葉子。
老太君把漣漪放開,徐燁立馬拉著表姐的小手跑了出去,小葉子緊緊跟在后面,小狗兒不由自主的也跟了過去。
“來我身邊坐,看茶。”今日老太君精神頭似乎不錯,沒什么困意。
韓老媽笑呵呵的過來,不習慣坐在椅子上,選了個矮凳坐下。
老太君問道:“也不知月蘭那邊的飯菜味道好不好,可有滋味?“
韓老媽合掌念佛的道:“看著像是雞鴨鵝肉,可一放到嘴里就化了,那味道真不知該怎么形容,我連吃了三碗香噴噴的稻米飯。今次托了您老的福,也嘗到了國公家的珍饈美味,就連您家里的茅房也比我們住的房子高貴。”
老太君微微笑了笑,說道:“其實都是些家常菜而已,就是用料講究些,工序麻煩些,也沒什么特別的。是孩子們為了孝敬我,特意請來御廚和各地名廚傳授給媳婦們手藝。對了,家里的房子子可還牢固?”
韓老媽暗道一聲機會來了,嘆著氣說道:“哪能怎么結實,子沒有門,墻也倒的倒塌的塌,三間房子的一間開了天窗,一下雨就成了河溝子。”
老太君忙詢問有多少牛羊牲畜?老太太遂哭窮起來嘮嘮叨叨的說個不停,說道:“家里就剩下了一頭驢,大營子的馮傻子說是要碾面,把驢子借了去,哪里是碾什么面?敢情是和騾馬掏蹬起了騾子。
過了十幾天了。我叫兒子去給牽回來,那驢都瘦的走不得道兒了。馮傻子推著驢屁股,狡辯說給草料不吃,是想家想瘦了,您說可氣不可氣?白借了我家的種兒。還給餓得拉不了磨。”
話猶未了,老太君下面的丫鬟們皆掩口而笑,有的背過身去揉著肚子,有的干脆跑到外間屋里炕上打著滾大笑。
竹蘭卻覺得話語粗俗,不時咳嗽一聲,要讓老太太趕緊告辭。韓老媽故意視而不見,若無其事的呆著臉。
老太君嘆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想我們家看似一年好過一年,可那花銷能嚇死個人,各房的親戚誰家都得供養。這習慣了白伸手,短一兩銀子都能跟你鬧翻天。虧了有灝兒夫妻精打細算,鎮得住人。
而下面的管家們,也是一個個尋體面,爭名兒斗嘴,吃好的,穿好的,肯勤儉持家的越來越少了。所以如今也不似從前了。”
韓老媽說道:“我的佛爺!您老可不能這么說,駱駝屜子還愁不出驢韂兒?您要是說日子難過,怕天底下也只有宮里好過了。”
老太君莞爾一笑道:“反正我已經老了,這基業都是他們的,不操那個心了。”
韓老媽奉承道:“我看著老太太比我這農家人還硬朗呢,就是擔水也還能夠,況且土罐子也能磨破鐵勺子呢。”
竹蘭見她出言粗鄙,越說越來勁了,又咳嗽一聲往外抬了抬下顎。韓老媽這才起身告辭。
老太君說了幾句常來走動的話,賞了三十兩銀子。蕭氏和沐凝雪也派人各送來二十兩。晴雯按照徐灝的囑咐特意送來了三十兩,加一起正好百兩銀子,對現在的韓家來說無疑是筆巨款。
小狗子和徐燁幾個孩子在子里玩耍,韓老媽千恩萬謝的出來,竹蘭讓葉嫂子送她祖孫出去。命傳話小廝備上一輛馬車。車上裝滿了米面等物。
葉嫂子帶著祖孫倆一路出來,剛走到馬廄附近時,頂頭兒碰上了一位胖胖的中年婦人,穿著黑衣,頭戴皮帽子,領著個小丫頭走進來。
見了葉嫂子,婦人冷笑道:“恭喜呀!聽說你今日高升了。”說完揚長而去。
韓老媽冷眼瞧著葉嫂子微微皺眉,偷偷問道:“這是哪房的姑奶奶?”
葉嫂子說道:“是掌內的舒二娘,是三管家沐福的老婆,是說我越分行事,繞了她送你們出來,所以生氣呢。”
韓老媽暗暗記在心里,又問道:“那誰是大管家二管家呢?”
葉嫂子說道:“自從李老爹故去之后,管家幾年一變,換了一茬又一茬。有根基有指望的人家不是做了官,就是跟著徐家發跡了,搬出去自立門戶好讓兒孫讀練武。現在的大管家是二老爺的心腹徐貴,二管家是四喜的丈夫。實際上真正的內外管家卻是李冬和月蘭竹蘭,此外還有沐云朱高王永幾家子,他們才是三少爺最信任的,這叫做近朱者赤,不顯山露水的打理著內內外外的家業。”
韓老媽感嘆道:“真是侯門深似海,這上上下下這么多人,光名字都記不住。”
“可不是嘛!”葉嫂子說道:“這還不算對面和隔壁兩支呢,連帶的親戚加在一起,少說也有個近千口人了,連我在徐家好幾年了,到了現在也沒記全。就說老李家,哥四個除了李冬外,誰家不是下人成群?總之少爺時常念叨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富貴到頭終有報。”
說著說著,韓老媽取出五錢銀子要相贈,葉嫂子笑著執意不收,扶著祖孫倆上了車,歡天喜地的回去了。
葉嫂子作為徐燁的奶娘,要想長遠在徐家立住腳跟,除了照顧好少爺外,最近時常搶著幫著做些差事,一來二去不免有搶了旁人飯碗的嫌疑。
她不想回千壽堂惹舒二娘等人生厭,干脆去了垂花門不遠的四喜房中吃茶休息,要說舒二娘本是沐凝雪陪嫁來的家人,本該和她屬于同一個派系,但她一直和四喜較為投緣。
月蘭和竹蘭自然都是徐灝的人,不過在內宅中,月蘭無疑是老太君的第一心腹,竹蘭傾向于二太太蕭氏。
其實對于沐凝雪來說,因家中沒有任何可能威脅到她的人存在,本身和丈夫一樣生性散淡,對待所有人幾乎都一視同仁,不分誰近誰遠。有徐灝作為最大的靠山,本身又貴為沐家郡主,兼且生了長嫡子徐燁,實在沒有必要去玩弄什么心術,處事公正,光明正大,則誰又敢不服呢?
倒是下面人必不可免的各有小圈子,爭權奪勢也免不了,此乃正常的人性,不管在哪都無法免俗。
四喜不在屋里,葉嫂子剛吃了一盞茶,就見值班的媳婦跑來高聲喊道:“葉姐,管家奶奶在回事房叫你呢,快來吧。”
葉嫂子趕忙出來,就見徐貴家的對著媳婦們說道:“速去內宅稟報,三姑奶奶安王妃來家了,請太太們出來迎候。”
安王妃是徐達的三女,嫁給了朱元璋第二十二子安王朱楹,比徐妙錦大了八歲。
這些年一直住在封地平涼,朱楹為人很低調,從不參與任何的是是非非里,是以安王妃等閑不回京。
主要是朱楹苦于沒有子嗣,膝下僅有一女名叫朱仙媛,今年芳齡一十四歲,今年回京先覲見了皇帝,回到娘家后,安王妃便帶著女兒過來探望。
徐家頓時忙了起來,葉嫂子隨著當值的媳婦們,去了千壽堂門前等候。不多時,只見徐海在前面引路,四個太監推著一輛黃色的方車兒,十幾個小廝前呼后擁幫忙推著,過了儀門都跑出去了。
在管家媳婦的帶領下,婦人們站成數排,宮女打起車簾子放好車凳,容貌娟秀的安王妃和女兒平涼郡主下了車,扶著宮女們轉過大廳影壁。
三位太太帶著一大群丫鬟迎了出來,彼此執手相見,彼此多年不見顯得分外親熱。
說說笑笑的走進千壽堂,老太君被月蘭秀鳳攙扶著,含笑在堂下站著。
安王妃急走幾步不等老太太先見禮,搶先一步跪在地上磕頭,朱仙媛見狀也跟著跪下請安。
老太君感慨萬千的流下淚水,上前把侄女扶起來。原來現如今朝廷在不動聲色的持續削弱各大藩王的勢力,幾次下旨各王府不得擅役軍民,聚斂財物。
晉王府和秦王府首當其沖,在齊王被圈禁京城后,分別被借故革去了三護衛。
而徐達的二女婿代王朱桂本來名聲就不好,性格暴躁,被官員百姓屢次控訴行為不軌。
近日朝廷列其三十二條罪狀,召他進京,朱桂卻不來,可謂是公然掃了朱高熾的顏面。
對此徐灝能說什么?二姑可是代王妃,受了丈夫的牽連無法回京面見親人,據說整日里擔驚受怕,以淚洗面。
代王朱桂本身就是和四個朱棣同穿一條褲子的,當年想起兵呼應,結果被朝廷官員及時給滅了,押回京城貶為庶民關了好幾年。
因此即使起兵不遂那也是有擁戴之功的,性質和谷王等兄弟們完全不同,功勞不亞于寧王朱權,論功行賞自然地位在眾藩王之上。
而且人家的妻子是徐達的女兒,徐灝加上老張家,有了如此強悍的三國公親戚,令朱桂更加變得肆無忌憚了。
安王妃每個月都要寫封信求情,徐灝礙于全家人,朱高熾礙于他死去的老爹,兄弟倆心知肚明不能把代王怎么樣,頂多削去護衛讓其成了沒牙的老虎,不能為禍一方也就算了,
再說借給朱高熾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把叔叔們怎么樣。
想徐達的四個女兒,長女徐太后已然仙逝,次女常年受丈夫的連累日子過得不順心,三女為了沒有后代而憂慮,幼女則至今待字閨中,看樣子是打算一生不嫁人了,總之即使個個榮華富貴,可也人人過得不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