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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源頭

  李冬走了過去,劉大郎被鎖著往前拖拽,扭過頭來叫道:“真是禍從天降,望徐公子為小人做主。”

  “等等。”李冬說道:“你不必驚慌,到底怎么回事?慢慢說。”

  前面的青衣人上下打量他幾眼,說道:“什么徐公子,他這事犯得大了,你們既然和他認識,怕不是余黨呢。”

  徐灝身邊的親衛們頓時喝道:“放肆!我家大人在此,你們哪個衙門的?”

  青衣人一聽是位大人,又見這些親衛神色剽悍,服侍華貴,當下不敢放肆了,和和氣氣的解釋道:“大人們不知這事?這劉大窩藏婦女,在家里歃血結盟,放火燒寺死了數十條人命。”

  李冬一聽笑了,說道:“你們且放了他,此案與他無關。”

  青衣人哪里肯聽?此時擠過來一人,把他的衣服扯了扯,低聲道:“這都是中軍都督府的人,不可得罪,快把人放了。”

  徐灝冷眼看了半天,見此人不像是尋常官差,遂抬手一指那人,問道:“你是誰?”

  那人一呆,忙點頭哈腰的道:“在下是詹事府正字姚遠,見過公子。”

  正字乃是從九品不入流的文書,徐灝一聽是詹事府的人,就知道背后一定是朱高燧了,親王無權過問京城政事,最方便的自然是通過輔導太子,替皇后做事的詹事府。

  話說徐灝原本是想追究背后給這些番僧做保護傘的官員,可查來查去禮部官員皆是在照章辦事,而朝中大臣們清一色的厭惡釋教,再說也沒人愿意干涉少師姚廣孝的一畝三分地。

  徐灝暗中調查,發現朱高燧和昭慶寺只是有些女人上的往來而已,朱高燧并沒有為此上書建言,朱高熾對昭慶寺和松庵等番僧近乎一無所知。。

  倒是禮部確實是因某位大臣的示意,順水推舟的點了松庵做主持。昨日姚廣孝派人送來了消息,隱隱點出那位大臣姓楊,說辭比較含糊。

  現在徐灝心中有數了,那楊姓大臣肯定是和自己關系匪淺的楊士奇無疑,因楊士奇兼著詹事府的少詹事,是以姚廣孝有些顧忌。

  既然涉及到了楊士奇,徐灝不想追究下去了,以楊士奇的為人只能說用人失察,興許里面有些別的隱情。

  不過徐灝有些反感楊士奇隨意插手人事和眼前的案子,冷著臉說道:“此案已經移交給都督府和刑部。你詹事府憑什么攪合其中?誰給你的權利?”

  姚遠唬的臉都黑了,趕忙辯解道:“下官只是聽命行事,乃是楊稷大人托付我過來問下案情的。”

  “楊稷?”徐灝越發明白了,楊稷乃是楊士奇的長子,去年經恩萌做了詹事府從九品的校書,大概是背著楊士奇收受了松庵的賄賂,加上朱高燧的點頭,仗著父親的官職走通了六部的門路,給松庵謀得主持的位置。

  徐灝心中嘆息。繞來繞去敢情罪魁禍首還是自己,為何朝中這么痛快的辦事,還不是誤以為楊稷是受了自己的授意,而為何選擇了昭慶寺。誰不曉得莫愁湖湖心島乃是徐家的后花園?

  這些年類似之事沒少發生,徐灝身邊不可避免的良莠不齊,下面人人高大上那是童話不是現實。

  此刻他很慶幸直接燒死了那些番僧,不然下了大牢嚴刑逼供。楊士奇首當其沖得主動辭官,在湖心島窩藏了數十位婦女傳揚出去何等駭人聽聞!徐家的名聲算是徹底臭了。

  一想到此徐灝就把個楊稷恨得牙癢癢,偏偏看在楊士奇的情面上又不能為難對方。

  徐灝只能耐著性子示意搬過來一張椅子。在劉嫂子等人的震驚下,問道:“你們是哪個衙門的?辦案可有牌票?因何擅自拿人?”

  幾位青衣人眼見他氣度不凡,話頭也直指要害,慌忙一起跪下說道:“小的們是順天府的汛差,一切地方上奸盜賭博,不公不法的事,都是小的們負責查察。前夜昭慶寺失火,上頭命小的們細查,這劉大平日里吃酒賭錢,打街罵巷,原是不安分之人。這幾日夜晚他家人聲噪雜,鬧得鄰居家都不得睡覺,小的們起了疑心。昨日連店面都關閉了,因此進來查看,就見房里窩藏著七八個女人,天井溝渠雞毛遍地,分明是他在歃血聚眾,可見也是他帶著人去縱火燒了昭慶寺,所以要拿他去見官。

  啟稟大人,小的們沒有奉了牌票,可此案事關重大,得卸掉地方上的干系,不然上司們非得丟官罷職不可,并不是故意生事。”

  劉大郎氣得滿臉通紅,說道:“小人這一輩子,不會賭錢,酒倒是吃些,卻只每逢節日在家里吃幾杯悶酒,從不到街坊上去生事。有種咱們當面對質,誰和我賭過錢?打罵過誰人?那些女子是進香的女客,失火后跑了出來借宿我家。當時小人還在寺中救火,歸家才知被妻子收留了,怎說是小的窩藏?我夫妻宰了幾只雞款待客人,怎說小的歃血為盟?”

  劉嫂子忍不住怒道:“公子您有所不知,他們早上就來過查問,奴家把實情都告訴了,他問奴家借三十吊錢,我家哪里有這些錢鈔?得罪了他們就把我丈夫鎖起來了。”

  幾個青衣人剛要分辨,徐灝擺手道:“不許多說,起火的原因是有和尚施法不慎起的火,和任何人無關。而劉家素來和寺廟沒有什么來往,收容幾個女客而已,此事一問便知。地上有雞毛就是歃血結盟?那我家天天宰雞便是日日結盟歃血么?你們這班光棍,專門遇事生風恐嚇索詐百姓,本該送到順天府重辦,因詐錢未遂姑且暫不追究,都給我滾!”

  徐家親衛立時大聲呵斥,把汛差和地方都灰溜溜的攆了出去,看熱鬧的人們也紛紛散去。

  徐灝對劉氏夫婦有些歉意,安慰幾句說道:“過幾天去上海軍校報道,每月有足夠的花銷,嫂子不必拋頭露面的做買賣了,安心在家享享清福吧。”

  劉大郎不想受人恩惠。低著頭不言語,劉嫂子則說道:“奴家受公子大恩,殺身難報。丈夫敬重公子如父母一般,既然是恩公的一片好意,你就答應了吧,日后也好為國效力。”

  返回徐家的路上,李冬恨恨的道:“真是便宜了那些沒人性的禿驢,殘害孕婦取紫河車,寺里后院埋了十幾具尸骨,其中有六具是懷了身孕的。”

  稻香村。徐灝心神不寧在書房里翻看舊書,略過四書和袖珍五經,注視著一部算法和袖珍字匯,最后挑選了一本綱鑒薈要,走到榻上坐著看了起來,不多一會兒昏然欲睡,躺了下去書還拿在手里,已是沉沉而睡。

  夢見松庵和尚惡狠狠的在密室里,把一女子剝得赤條條的。手里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尖刀,要在那女人肚皮上割開,取腹內的胞胎,好煉制丹藥獻給帝王。

  徐灝大怒道:“老子今日非活剝了你不可。”當即舉起寶劍就要砍人。哎呀一聲有人嚇得大叫。

  徐灝被驚醒睜開眼來,就見麝月神色驚慌的抱著頭,再看地上散落著一本書,正是先前看的那本。

  “不好意思。剛剛做了噩夢。”徐灝晃晃頭坐了起來。

  “嚇死我了。”麝月拍拍胸口,“幸好不是夫人,不然非嚇出個好歹來。現在可懷著身孕呢。”

  徐灝有些后怕,萬一傷到妻子可怎么辦?“晚上分開睡吧,這些日子我遇見了一些惡事,總是在想著那些無辜慘死之人。”

  起身走出來小解,就見香菱正蹲在廁所里撅著個白白的屁股,可謂是沖破花門路,遍地珍珠濺。

  麝月跟在后面,見狀上前輕輕拍打了兩下徐灝的后背,撇嘴道:“人家溺尿你偷看什么?”

  徐灝笑道:“撞見而已,又不是故意的。”說完和麝月彼此拌著嘴,等香菱紅著臉出來,三人一起說說笑笑的去了千壽堂,夜里陪著沐凝雪直到深夜,方獨自去了書房歇息。

  卻說詹事府的姚遠乃楊士奇的門客出身,楊士奇是為了扶持兒子一同舉薦他做官。

  說起來楊稷是楊士奇的一大軟肋,從小表面上讀書用功,斯斯文文,實則不學無術四處打架生事,這些年隨著楊士奇平步青云,楊稷仗著父親的官職比小時候還要壞上十倍。

  楊稷背著父親結識了松庵等番僧,殺死的孕婦煉制成丹藥其實和朱高熾朱高燧都無關,完全是出自楊稷自己的需要,為此不惜殘害了七八條人命。歷史上楊稷就是因前后害死了數十條人命,最終事發被官員舉報,連累的楊士奇一世英名付諸東流,揮淚讓刑部斬了兒子的腦袋,丟官罷職郁郁而終。

  楊士奇直到老了都被蒙在鼓里,徐灝更是不可能知道楊稷骨子里就是個惡人。

  此刻楊稷坐在花園里吃著悶酒,因昭慶寺一案引起了徐灝的強烈不滿,派人警告楊士奇勿要放縱兒子,大吃一驚的楊士奇回家狠狠罵了楊稷一頓,令其在家閉門思過。

  姚遠因此事被革去了官職,今日托了下人請求相見,楊稷讓他進來。

  曲著腰跨過門檻,姚遠愁眉苦臉的道:“門下晚生連日未得侍奉公子,有罪有罪。”

  楊稷指了指身旁的座位,示意他坐下,姚遠滿臉堆笑的道:“晚生辦事不力,怎敢反蒙賜酒?不敢不敢。”

  楊稷叫道:“叫你喝就喝,我又沒有怪你。”

  姚遠喜不自勝,深深一恭謝了,然后雙手舉杯一飲而盡,方才小心翼翼的坐下。

  楊稷說道:“都是松庵混賬,竟敢招惹了徐都督,真乃自尋死路。死了一了百了,死得好!”又說道:“你連日不來,悶得我什么事都提不起興致,你在家做些什么事?”

  姚遠笑嘻嘻的道:“以晚生不會服事,致使大爺抱悶,門下該萬死。”起身又深施一禮,嘆道:“因舍下這幾日有些俗務,幸求寬恕。”

  楊稷奇怪的道:“你家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姚遠苦笑道:“因晚生終日為大爺奔波在外,疏忽了家里,誰知前日傍晚回家,賤內不知何故竟被人拐去了,去了順天府和兵馬司投狀,求官府緝捕,故此忙了數日,未曾進宅給您請安。”

  楊稷聽了有些好笑,可一想到自己暗地里干的那些惡事,咳嗽一聲說道:“你這樣一個趣人,怎么娶此等不貞的妻子?再說你也不防范著些,就被棄家逃走了?”

  “晚生妻子平素極貞靜的,從來都是關門獨坐,足不出戶,毫無茍且之舉。”姚遠嘆了口氣,“不信街坊人人都稱贊她賢淑,焉肯背夫逃走?一定是有壞人引誘了她去。想她雖走了,必定還是守節不二,所以晚生急著尋她,不忍舍這樣的良妻。”

  楊稷來了興趣,笑道:“那你妻子模樣標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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