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如虎聽完后剛要贊揚一句大人威武,忽見老爺的腦袋好像黑烏鴉一樣,展翅飛的老遠,啪!落在了地下。
滿堂公人全都被唬了一跳,忙低頭看去,原來是毛知縣戴的烏紗帽,趕忙再一起看向大老爺,就見太太拿著個棒槌,面沉似水的走了出來。
劉如虎張大了嘴,剛才那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先是毛知縣得意洋洋的說話,后被太太一棒槌對著腦門劈下去,頓時把個大老爺給震昏了,一頭歪在了公案上。
“不好!”劉如虎類似場面經歷的太多了,訓練有素的反應過來,趕緊裝出一副氣若游絲的可憐模樣,口眼歪斜,把頭往后一仰裝死。
很幸運的,怒氣未消的太太沒理會受了重傷的他,直奔狗頭軍師的師爺殺了過去,背著寫奏折不用問肯定有師爺參與,絕不能饒了他。
那師爺哎呦一聲,見太太揮舞棒槌帶著風掄了過來,忙把頭一低,連耳朵到肩膀都被狠狠打了一下,“哎呀”慘叫,拼了老命的往外跑,太太拎著棒槌在后面追。
整個公堂雞飛狗跳,公人們嚇得跪了一地,攔住太太哀求道:“求夫人給老爺留下體面,外邊多少書辦衙役百姓看著呢?這要傳揚出去怎么得了?老爺的官也不用做了。”
太太氣的五官變形,叫囂著不依不饒,虧得跑出來十幾個媳婦丫鬟,好死好活的把人給勸了進去。很快蘇醒過來的毛知縣面如土色,不等傳叫即渾身哆嗦的主動去請罪。
劉如虎暗叫一聲罷了,看來遍天下的男人都懼怕妻子,挨打就挨打吧。到底夫妻一場不會真的鬧出人命。
他垂頭喪氣的不想回家受到劉蘊牽連,再說為人下屬也不能說走就走,一群人等了好半天,就見毛知縣出來時鼻青臉腫還彎著腰,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路。
后來劉如虎才知道,太太竟然拿老爺的名字圖章,把紅印蓋在了那龜頭上面。每天晚上都要查驗,若是擦掉了便了不得,所以毛知縣不得不走路彎著腰,撒尿的時候更是小心翼翼。
不久后,毛太太連圣旨都給駁斥了,上書反問帝王不干正事,憑什么干涉官員家事?朱高熾得知后無可奈何,笑了笑也就過去了,只可憐了毛知縣。
世間事都有正反兩面。毛知縣怕妻的名聲盡管在官場上人盡皆知,傳為了笑柄,但正因妻子的嚴加監管,不敢斂財不敢惦記女色,兢兢業業的治理地方,仕途做的風生水起。
且說曹氏暴打了一頓丈夫。罰劉蘊又跪了一宿,其實她心里并不怎么在乎丈夫押戲小廝,再荒唐也不會懷了身孕。不會抬舉為姨娘,有個屁用!只因有人告必須得做出反應,不然夫人的顏面何在?
眼看丈夫丁憂之期將滿,為了前程,曹氏聽聞徐灝去了揚州,便命丈夫帶著田師爺也去揚州,想辦法親近親近以為家族靠山。
劉蘊卻有些不情愿,走夫人路線算什么能耐?雖然曹國公李景隆失勢了,可老丈人乃是堂堂侍郎,不定什么時候就做了尚書呢。用得著去巴結徐灝?
到底不敢違逆夫人,劉蘊跑到李家說明緣由,強氏心說親近徐灝是好事。正好最近看丈夫比較礙眼,遂吩咐李增枝一起去。
不管是曹氏還是強氏都有的是監控手段,根本不擔心丈夫在外胡作非為,大抵逛個青樓押戲相公等逢場作戲避免不了,往往睜只眼閉只眼,只要不把野女人領回家就行了。
揚州城,徐灝打聽到最有名的妓女名叫蔣云鳳,大家興致勃勃的找到了巷子口,迎面一座大門,燈籠上寫著蔣字。
應該是來對地方了,大咧咧的走進來,被人伺候著引入明間內坐下,稍坐片刻獻上茶來,只聽得一陣笑聲刮耳,走來四五個相公,臉上涂抹著粉白黛綠,都有些顏色。
最有青樓經驗的祝伯青先是愣住了,隨后心里爆笑,很不仗義的沒言語。
相公們見徐灝等人衣服華美,人物軒昂,爭著詢問姓名,祝伯青和江登云見慣了此等事,笑著一一答了。
反觀徐灝薛文和王驥都有些不習慣,皺著眉不理會他們,倒是其中有個未曾梳頭的小相公,大約十三四歲,名叫來喜,取了支水煙袋走過來敬祝伯青。
徐灝驚奇的道:“拿來給我瞧瞧。”
來喜笑嘻嘻遞過來,徐灝拿在手里仔細端詳,樣式類似煙槍,聞了下味道是很強烈的香甜氣味,不同于他熟悉的煙草味。
來喜笑道:“此乃治療頭痛目眩等的良藥,偶爾為之會大增房事精彩,但不可吸食太多,不然會令人一日離不得它,時間久了就成了廢人。”
徐灝立時色變,震驚的道:“這可是阿芙蓉?或者是罌粟粟?”
阿芙蓉和罌粟粟都是指的鴉片,乃是唐朝宋朝時期的名稱,向來作為麻醉劑使用,徐灝沒想到在這經濟達的揚州,竟有人把它當成了煙草來吸食,好像確實是從明朝開始流行的。
而歷史上明朝中葉,荷蘭人通過臺灣把北美印第安人的煙斗連同煙葉傳入中國,結合鴉片很快風行開來,那時吸煙者的廣泛程度一度令朝廷恐慌,崇禎皇帝曾下令禁煙,據此那時已經有人嘗試把鴉片混合在煙草里。
當然直到滿清中葉,西方國家以英國為大力傾銷鴉片到中國,不但一舉扭轉了貿易逆差,也讓中國人淪為了東亞病夫。
薛文湊過頭來,見藥膏呈棕色,用手捏了捏信口說道:“這不就是烏香嘛?去年暹羅進貢了二百斤。”
徐灝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氣,不用問也能猜到朱高熾用鴉片做什么,對男人的特殊功用使之不再僅僅是一種良藥,而此種毒物伴隨著煙草進入中國。想要全面禁止何其之難?
就和東晉時期名人服用藥石的風氣一樣,鴉片初期乃是皇族貴族等用來炫耀的奢侈品,會成為上流社會的時尚,吸食鴉片需要充足的閑暇,是富人樂此不疲的雅事。
倒是明朝嚴禁以下越上,作為帝王的專屬,不允許下層社會吸食。每年的產量也很小,是以危害不大。那些皇族官員和文人包養的戲子妓女,整日里吞云吐霧死了也就死了。
而滿清時代因制止不了列強大規模的輸入,致使販夫走卒也能吸兩口,等鴉片失去了昔日高雅富貴的光環,這時候上流社會反過來咒罵百姓流氓破壞了淳樸的社會風氣,污染了上流社會,主張禁煙。
徐灝不是不明白鴉片的暴利,記得看過的小說里。用它來坑害蒙古人倭國人乃至歐洲人,除了為國賺進無數金錢外,也報了一箭之仇,主人公打著我不做也會有人做的借口。
但徐灝自問做不出此種喪盡天良之事,作為后世人太清楚其危害到底有多大,倒不是出于偽善。而是此種千夫所指斷子絕孫的惡事,能干嗎?不能干。
徐灝可不愿因為自己使得兒孫們出現臭名昭著的大毒商,或者染上了毒癮。而且一旦搞起此種買賣,能不回流到中國?那豈不是提前幾百年就坑害了萬千家庭?
徐灝也不想利用鴉片從而控制他人,陰謀之所以是陰謀,正是因為其根本見不得光,或許會偶爾使用些陰謀詭計,但絕不能靠陰損手段長期行事,不然害人終害己,做人還是得光明正大,坦坦蕩蕩。
不管如何,徐灝都不想碰觸鴉片等遺禍無窮的毒物。做人總得有些底線。
當下徐灝冷道:“明知此物會致人上癮淪為廢物,更會害得他人傾家蕩產,為何還要吸食?你家已然是犯了死罪。”
老鴇見他詞嚴厲色。慌忙過來狠狠抽了來喜一耳光,罵道:“說了多少遍這不什么好東西,你非要用來討好不明底細的客人,滾出去。”
徐灝皺著眉頭看著,沒有說什么,這東西既然已經出現了,那就肯定會慢慢傳播出去,能夠禁止住嘛?
一時間不禁深感頭疼,倒是可以尋找些癮君子送到朝堂上,讓群臣知道利害,然后開展普及教育,讓百姓知道其嚴重危害。
就怕越禁止越會有人偷著吸,反而給鴉片打了活廣告,更有甚者,精明商人看到商機販賣到各國,萬一把愛迪生啥的給活生生弄成了廢人,人類文明可怎么辦?
俗話說天作孽猶可為,人作孽不可活,徐灝自己不想沾染上,也不可能完全禁止別人去沾染,心說就這么著吧,管天管地管不了別人主動去作死。
有相公坐在了祝伯青身旁,伸手接過紙扇來看。祝伯青問道:“鳳姑在家么?”
相公有些不樂意的道:“你與姐姐相好么?”
祝伯青笑道:“我們慕名來訪,面尚未見,怎說相好二字?難聽。”
相公一副女人作態的扭過頭,撇嘴道:“我不信。”抬手想解下徐灝身上的玉佩來看。
旁邊一個相公名叫文燕,生得兩道彎彎的修眉,一對盈盈的水眼,肌膚很是白皙,看出徐灝不是好惹之人,走過來擰了他一下,“小孩子討厭,這玉佩一看就知價值連城,弄損了你賠得起嘛?”
小相公冷笑了聲,干脆起身走了。徐灝瞧著文燕相貌就算了,穿一件白羅小褂,內里透出鮮紅肚兜,胸前不知墊了何物,兩乳高高的凸了出來,裙下金蓮大概能有五寸,翹著腳走路。
祝伯青他們也瞧得有趣,都笑了出來,文燕顯得格外得意,抿著嘴笑嘻嘻的正要說話,里面走出來個侍兒,風致嫣然的道:“請諸位公子后面鳳相公的房里坐。”
徐灝頓時猶如五雷轟頂,失聲道:“敢情這蔣云鳳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