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三百九十五章 后患

  粉姐把個皇姑寺游玩已遍,她不知張美人在寢宮里宴請沐凝雪,只當上邊忙著款待二位貴人,下邊也是一般的服侍。

  茶果點心具陳,湯飯葷素兼備,粉姐瞅著滿桌子的雞鴨鵝肉好奇詢問,得知原來是徐灝明言先帝的嬪妃居住于此,非是出家修行,是以下令寺里不忌酒肉的緣故。

  話說朱棣身死后,徐灝堅持取消殉葬制,為此得到了皇太后的支持,最終朱高熾下旨從此廢除殉葬,改為牛馬陶俑等陪葬。

  現今皇姑寺里住著一干朱棣的小老婆和臨幸過的宮女,修筑高墻嚴禁男人進入,雖說高墻內一輩子青燈古佛很是凄慘,但總算是能夠活下去。

  徐灝不惜金銀把寺廟修建的美輪美奐,各種排遣寂寞的設施一應俱全,而且皇姑寺定期對外開放,寺廟不禁酒肉不禁親人探望,該做的都做了,無愧于心。

  總之粉姐和奶媽兩個人坐在席間,人家舉箸,她倆也跟著動口,不費半文錢布施,飽看了難得一見的皇家景致,享用了豐潔甘美的羹湯,也算是粉姐一生人來的一次奇遇。

  下午瞅著個機會,粉姐故意在沐凝雪面前摔了一跤,沐凝雪關切的道:“快扶她起來,受了傷沒?”

  芷晴上前攙扶,粉姐感激的道:“多謝嫂子。”

  沐凝雪奇道:“為何管我叫嫂子?”

  粉姐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期期艾艾的道:“奴家是劉智官人的外室。”

  沐凝雪恍然,昨日弟妹袁氏偷偷告訴了此事。柔聲道:“既然相見就是有緣,讓人送你回家。今后當用心侍奉丈夫和你大姐,謹守三從四德,則沒人會故意為難于你,遇到委屈時多忍一忍讓一讓,實在煩悶也可進內宅來尋我。牢記生活不易當以忍讓為先,家宅和睦才是長久之道。”

  “妹妹謹記在心,多謝嫂嫂。”粉姐心中狂喜,低眉順眼的衷心說道。

  沐凝雪深深看了她一眼,微微搖頭,說實話家宅安生與否,首要條件乃夫妻二人是否相互敬愛,夫妻之間如果做不到一條心。那么一切休矣。觀劉智心性懦弱沒有擔當,偏偏油嘴滑舌一肚子心眼,而翠云強勢霸道蠻橫無理,沒了往日的恬靜不爭,夫妻倆大有漸成水火之勢,現在再加上個秦淮河出身的粉姐,看似嬌柔懂事實則心機深沉,可想而知這今后家里一定會是非不斷。真不知是福是禍。

  與此同時,徐灝在為了李景隆的事憂慮,連著幾日。御史陳瑛密奏駙馬梅殷蓄養亡命,刑部侍郎鄭錫彈劾李景隆也畜養亡命,陳瑛又跟著彈劾李景隆在家坐受下人跪拜如君臣之禮。

  尚書李至剛彈劾李增枝多立莊田,蓄童仆千人,意叵測;陳瑛和鄭錫又一同彈劾耿炳文衣服、器皿上有龍鳳圖飾,逾越禮制。大逆不道。

  該來的總算來了,徐灝對此并不感到意外,齊泰黃子澄等文臣盡管已經死了,但耿炳文梅殷李景隆卻代表著建文朝的武官之首,任何帝王在位恐怕都會寢食難安。

  這其中的原因很復雜,總得來說雖然朱允炆的兒子死了,但還剩下三個弟弟,也即是先太子朱標的三個兒子,其中吳王朱允熥可是常太后的嫡二子,而衡王徐王則是呂太后的嫡子,無論怎么爭辯,總有朱標的嫡子在世。

  朱高熾能不日夜擔心嘛?萬一哪一天有將領舉兵擁戴他們怎么辦?是以必須得開始鏟除依然擁有兵權的權貴將領,使得群龍無首。其中梅殷乃當年托孤重臣,登記之后,一直對朱高熾不太禮貌,兼且朱棣在世時言辭不遜,對朱允炆忠心不二,身為國公有親兵數百,長期在外領兵尤其是淮安等地有很多忠于他的親信將領。

  而耿炳文和李景隆在京城的勢力太大了,親屬部將在朝野內外盤根錯節,不除掉怕是朱高熾連覺都睡不安穩。

  耿炳文三個兒子,耿璇現任前軍都督府僉事,老二任后軍都督府僉事,還有個任尚寶卿。

  當然朱高熾不會選擇大肆抄家滅族,就算朱棣在世也不敢如此魯莽,畢竟都是開國功臣或皇族駙馬,誰也擔不起濫殺的罵名。

  如果不是十惡不赦的謀逆之罪,其他罪狀幾乎無法定下死罪,問題是徐灝擔心陳瑛等文人的壞心眼,一準能想出幫皇帝鏟除后患的辦法。

  徐灝十分為難,他沒有立場去阻止此事,也不敢擔保沒人打算擁戴幾個王子復辟,妄加干涉的話,不但會和朱高熾之間產生裂痕,還會得罪和帝王利益一致的靖難功臣。

  何況就算沒有陳瑛和鄭錫,也會有別人主動替帝王分憂,此種事阻止不了。徐灝不是什么爛好人,他不關心梅殷和耿炳文的死活,二人若是妄圖繼續把持權勢的話,被滅也是活該;他擔心的是李景隆,這里面朱高熾唯一能夠毫無顧忌下手的,就是舉目無親并且和帝王有仇的李景隆了。

  當年十萬大軍攻打北平,死了多少人?就算徐灝有時也免不了怨恨,可以說整個靖難之役,徐家人死人最多的就屬北平之役,時至今日家里很多人都恨死了李景隆,靖難功臣里就更不用說了,誰家當時沒死人?這也是為何李家頻頻聯系徐家的緣故,說到底李景隆心里也不安。

  大丈夫講究恩怨分明,當時各為其主,徐灝恨歸恨但不怪好友,可他也不能就此力保李景隆,離心離德的下場就是眾叛親離。

  “童仆成千?真是自尋死路。”

  徐灝又仔細看了一遍彈劾奏疏,清楚已經救不了李景隆了,所謂童仆即是未成年的男童,這不就等于是蓄養一大批太監嘛?沒想到李增枝糊涂至此。

  此事無疑給了徐灝一個警示,那就是對親戚絕不能縱容。好在只有一個親姐姐和親妹妹,其余都是堂兄弟姐妹。總歸是差了一層。

  “來幫我穿上體面衣服。”徐灝對著屋里說道。

  晴雯探頭問道:“準備什么樣的衣裳?要去哪?”

  “進宮!”

  當天下午,有中官來請徐灝進宮,處置勛貴武臣尤其是和徐灝交情莫逆的李景隆,朱高熾不可能不知會一聲。

  文華殿,尚書李至剛和御史陳瑛立在御前。正在和帝王商議著什么,鄭錫機敏的瞧見徐灝進來了,改口說道:“祁陽教諭康孔高進京覲見陛下,返回任職,途中繞道探望其母親。恰逢其母生病,留了下來侍奉,以至于九個月沒有到任,臣請求逮捕審問康孔高。革職并處以杖刑。”

  徐灝心中冷笑,既然你們覺得我是粗心眼的武人,那就粗俗到底好了,當即反駁道:“情有可原,焉能治罪?誰人沒有母親,分別幾年見母親生病,怎好離開赴任?臣認為值得同情。”

  李至剛和陳瑛立即齊聲道:“臣認可徐大人的建言,康孔高應無罪釋放。”

  朱高熾點頭道:“確實是情有可原。下詔恢復其官職。”

  鄭錫心里暗笑,大聲說道:“李景隆與耿炳文收養亡命之徒,圖謀不軌。狂妄有篡位野心,請陛下降罪。”

  朱高熾裝著大吃一驚,轉而驚疑不定的看著徐灝,徐灝冷道:“此事我得避嫌,臣告辭。”

  “不行,你得留下。”朱高熾沒打算得罪徐灝。再說他也從來沒打算斬盡殺絕,大抵除爵革職也就完了。

  徐灝凜然說道:“為人臣者當秉公辦事,人在做天在看,望爾等大臣好自為之,今日秉承私心彈劾他人,那么將來必有一日,他人也會彈劾爾等。”

  轉過頭來,徐灝對著皺眉的朱高熾說道:“梅殷位高權重,當立即解除其爵位官職,駙馬身為外戚本不該擁有兵權;耿炳文年事已高,當令其子請辭官職侍奉老父親回鄉頤養天年,武定侯郭英亦然,請陛下對開國老臣全始全終。

  李增枝逾越禮法,李景隆身為兄長難辭其咎,當抄沒曹國公家逾越的田產奴仆,歸還于民,為警示勛貴,理應褫奪其爵位。

  吳王衡王徐王身份敏感,為免除后患并保存懿文太子一脈,應立即貶為庶民發往鳳陽老家定居,其子孫三代之內不許讀書,請陛下裁奪。”

  在場之人誰都沒想到徐灝直接了得的便做出表態,不由得面面相覷,三位大臣心中暗嘆到底低估了徐灝的果斷,竟然毫不猶豫的對一干熟識之人下手,難怪他最得陛下信任。

  徐灝心中則冷笑連連,他的話絕對問心無愧,沒有藏著一點私心,當然這番建議也是朱高熾最樂意聽到的。

  倒是這些個文人有沒有私心那就天曉得了,不過不要緊,雖說人在做天在看或許是句自慰之言,但常年醉心于勾心斗角的下場,早晚會遇到四個字:“冤冤相報”。

  朱高熾自是龍心大悅,以徐灝的身份地位第一個站出來,幫他分擔憂慮再好不過,如此可以輕松壓制一切反對之聲,而且把矛頭全都拉到他一個人身上,真乃兩肋插刀的好兄弟。

  朱高熾為此猶豫了一整年,既然徐灝明確無誤的選擇支持自己,當下不再猶豫,馬上下旨解除了駙馬梅殷的兵權,限制親衛依仗的人數,陸續調走其心腹將領。

  很快朝堂嗅出味道來,有人彈劾梅殷“驕奢度日,不慎行檢”等,朱高熾借機革除梅殷的爵位,令其在家閉門思過。

  老邁日漸糊涂的耿炳文十分害怕,好在坐在龍椅上的不是睚眥必報的朱棣,沒有自殺而是上表認罪,朝廷經過商議念其過往功勛,并未革除爵位,很快和郭英帶著全家人各自返回老家去了,要不然古時大臣自盡就是罪,意味著是畏罪自殺,會禍及兒子孫子的性命。

  對于李景隆,記著仇的朱高熾直接下旨奪其爵位,關進刑部大牢,錦衣衛奉命包圍了李家,把李增枝等妻兒數十名家人一起軟禁家中,家產全部被沒收。

  大牢里,心如死灰的李景隆收到徐灝傳來的消息,開始了長達十日的絕食,以證明自己的清白。

  一股子夾雜著臭味餿味和酒菜香味的牢房外,錦衣衛陸淐板著臉看了眼大吃二喝的前曹國公,長嘆道:“李大人不惜以死明志,連滴水都不喝,唉!真乃忠良之人。”

  背著雙手的張輔搖搖頭,成國公朱能沉聲道:“雖說他罪有應得,可是念在當日打開城門的功勞,罪不至死。徐灝說得對,冤冤相報何時了?李家這一輩僅有兄弟二人,在京城沒什么親朋故舊,連場大敗早已是名聲掃地,沒了官職根本無法興風作浪。其父岐陽王有大功于國,乃是高皇帝義子和外甥,我等應聯名上表,請陛下歸還爵位和賞賜的財產。”

  張輔恭敬的道:“家父說過一切惟叔叔馬首是瞻。”

  朱能冷哼道:“那幫子文臣不安好心,處心積慮要排斥所有武臣。徐灝說得對,壓制了功臣就該輪到咱們身上了,因此保全李景隆也即是保全了咱們自己。”,

大熊貓文學    平凡的明穿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