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公府,張輔神色焦急的團團亂轉,不停搓著雙手等待著消息,眉頭緊皺。;匆匆趕來的徐灝二話不說揮手讓香玉等人直接進屋幫忙,同樣的臉色焦急,大步走到榮國公張玉身邊。
老將軍張玉抬手指了指屋里,這關口誰都沒心思開口客套了。
房里不停傳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度日如年的直到半個時辰后,只聽得嬰兒清亮的呱呱聲傳出來,這令外面等待已久的人們紛紛喜笑顏開。
產婆搶先掀起厚厚的簾布幾步走出來,笑道:“恭喜是位千金小姐。”
重重松了口氣露出笑容的徐灝有注意到張玉繼室史氏聽說是女兒時,下意識的把眉頭皺了一皺,自古人們即重男輕女,徐灝懶得去計較。
張玉今年十三歲的次子張輗和十歲的張軏微不可擦的撇了撇嘴,因和兄長張輔不是一母同胞,張輔今年二十多歲,彼此年齡相差懸殊,因此兄弟間的感情很一般。
倒是從子張信始終陪著長舒一口氣的張輔,他們兄弟倆的感情很深,而且張信和徐灝乃是好友。張玉則老懷大慰的道:“女孩好,女孩好。”
徐灝掛念大姐,當下抬腳就要進屋,那產婆趕緊伸手攔住,姨娘黃氏說道:“男人不能進去。”
“滾!”徐灝看都沒看她們一眼,直接掀起簾子進了屋里。
面對女人們的愕然和不滿,張玉無奈的道:“你們都去接待客人吧,徐灝別說你們了,老夫也管不了他。”
張輔過來賠笑道:“姨娘別見怪。”“哼!”黃氏不樂意的轉身走了,張輗張軏見狀也跟著溜出去玩了。
香玉在屋里動作輕柔的給嬰兒洗了浴,用一件鵝黃襖兒給孩子穿上,徐灝沒去抱孩子,毫不在乎那滿地血污,專心用絲巾給大姐擦拭臉上的汗水。
徐青蓮神色欣慰,滿足的任由弟弟細心服侍自己。轉頭疲憊的凝視著襁褓中的女兒,笑道:“生了個丫頭,這下不能指腹為婚了。”
“無妨。”徐灝這才起身小心翼翼的接過來嬰兒,端詳著那天真無邪,丑兮兮擠在一起滿是褶皺的小臉,笑道:“如果我兒子非要娶漂亮表姐,那我也不反對。”
徐青蓮頓時慎道:“就算是個丑丫頭,也不許你父子倆挑肥揀瘦,此婚事就這么定了。”
徐灝笑道:“姐你懷孕那陣子最大,誰都惹不起你。說什么是什么。可現在孩子都生下來了。該輪到我老婆最大了。”
香玉和丫鬟婆子們都圍過來伸手逗弄著小嬰兒,聽著姐弟倆吵吵鬧鬧,都跟著笑了起來。
徐灝見大姐累了,便輕輕說道:“都休息去吧。每個人有二十兩寶鈔的紅包,辛苦大家了。”
與此同時,坐在張家花廳里的徐家一眾女眷收到了母女平安的消息,張家親戚們都上前恭喜,很是熱鬧了一陣,紅葉等姑娘前去探望大姐和孩子,其她人坐在外面吃茶聊天。
史氏私底下對蕭氏說道:“這二房又潑悍又輕狂,我雖擔著心,時刻防著她。可到底不放心。只盼著青蓮出了月子后盡快料理家事,家里唯有青蓮能鎮住她,這期間可別弄些緣故出來,不成事體。”
蕭氏知道史氏是已故老夫人的表妹,很早就嫁到了張家。也是北方響當當的世家出身,不過史氏和老夫人一樣身子體弱多病,對于持家有心無力。
沐凝雪遠離人群被丫鬟們護在里面,蕭氏不許她進去探望,此刻心里牽掛著大姐,面上安安靜靜,耳聽婆婆說道:“既如此,何不攆回娘家去?”
史氏苦笑道:“越發使不得,她爹媽糊涂得很著呢,不鬧翻天才怪。”
正說著,只聽見內堂有人吵了起來,史氏趕緊站起來要進去看,張信走出來說道:“太太別去管她,白生氣,我母親和姨姥在里面勸解調排呢。”
史氏對著蕭氏和沐凝雪等人苦笑著嘆了口氣,“去了也是生氣,罷了,眼不見心不煩。”
這話令王玄清和袁氏都覺得好奇,二人一起走到了中堂,只見黃氏把腳在地上亂蹬,手在桌上亂拍,罵道:“這一群畜生,把我欺得不上臺盤,怪不得連奴才都不理我了,何見得我是個淫婦娼根?就這么提防的緊,連話也不許說了?”
王玄清和袁氏聽得一頭霧水,全然不懂,便問道:“到底哪個欺了姨娘,哪個不理你,又是哪個提防了你?也要說個明白。”
張家親戚早知黃氏的脾氣,此時都躲得遠遠,原來張玉老夫少妻兼且黃氏娘家乃是跟隨他多年的部下,父親黃虎乃北平有名的莽漢,曾多次救過張玉的性命,因此張玉一向縱容黃氏,張家人也只得處處忍讓。
黃氏出身市井,打小就和街坊的潑皮閑漢對罵無忌,也不顧著國公家體面,說道:“一班惡淫婦浪蹄子,哪一個不來欺我?如今竟得我自己上街坊買東西了。”
袁氏帶著笑道:“且說分明了,再罵也不遲。今日是大喜之日,何必罵人呢?”
黃氏把手里一百錢往地下一撩,說道:“我今兒要買些香粉,交給他長興那狗雜種,叫他去買來,誰知他理也不理跑了出去,你想想,可要生氣不生氣?”
王玄清說道:“這又什么難事?”轉而對著張家的管事婦人,吩咐道:“你去對門上管家說,把那小廝扎實打他二十棍,直接攆回家。”
張家和徐家的關系不同一般,徐青蓮懷著身孕的這十個月里,徐家妯娌三人沒少過來幫大姐料理家事,因此張家上上下下都認得,那管事婦人不敢怠慢,應了一聲匆匆去了。
不料出去不多一會兒,長興跟著婦人趕到花廳,跪在石階下說道:“小的有個下情,回明了奶奶,就挨著打一百棍也甘愿。”
黃氏立時指著他叫道:“你不要討死,什么下情上情,快滾出去。”
袁氏說道:“嬸嬸也太性急了,聽他說完了再打也不遲。”王玄清也說道:“你說。”
長興瞅了眼惡狠狠盯著他的黃姨娘。不管不顧的說道:“小的昨夜四更天起,管家遣我去徐府知會少夫人即將臨盆,又去請來接生婆,忙了半夜。這早上口渴得狠,拿了一只碗到廚房要泡碗茶喝。不想合該晦氣,碰著了。”
一句未了,黃氏急得跳起來嚷道:“你這狗雜種,臭兔子,撒你娘的慌。”
袁氏見狀皺眉道:“泡茶也不算什么謊話,且聽他說完了。”
王玄清性子急。直接問道:“你碰著些什么?快說。”
長興道:“碰見了姨娘手里拿著一百個大錢。叫我買香粉。”
王玄清又好氣又好笑的頓足道:“那你就去買呀。費那么多話作甚?”
“小的是伸手去接那錢,誰知姨娘不遞錢,倒在我手掌心搔了幾搔。”張興說完低下了頭,臉色微微發紅。“太太吩咐過的,府里的家人小子,有哪個敢和姨娘搭嘴拌舌的,便打了半死,立刻攆出去,姨娘可不能害我受罪。當時嚇得小的茶都不泡了,往外就跑,姨娘又在那里叫我回來回來的,小的也不應她。就是怕太太知道了要打罵。并不是小的不肯去買。”
黃氏氣的五官扭曲,跑到門前向他臉上啐了一口吐沫,叫道:“是你搔了我的手,反誣賴我搔你?嚼你媽的爛舌頭。”
袁氏年紀輕輕瞧這小子約有十歲,生得也還俊俏白凈。耳聽男女之間的混賬事,有些不自在起來,忙轉身退了回去,丫鬟們臉紅耳赤的也跟著返回。
王玄清皺眉蹲下來拾起散落一地的銅錢,照著長興身邊扔了過去,罵道:“混賬東西,少說些話,今次且饒了你,快去買香粉吧。”
長興很是機靈,趕緊拾了錢爬起來就要走,不想黃氏得勢不饒人,沖過來兜臉打了他七八個巴掌,鼻血也打了出來,搶了他手里的錢,罵道:“我不要你這狗東西買了。”
長興捂著鼻子跑了,王玄清皺眉道:“不是做晚輩的說嬸嬸,你房里有丫頭有老媽,要買什么東西誰敢不依?犯得著自己跑到灶前鬧這些不清不潔的饑荒?”說著轉身往里去了,黃氏則冷笑著雙手叉腰,站在那里喊罵了一陣,見沒人理她,自覺無趣也進房去了。
史氏唉聲嘆氣的對蕭氏說道:“你都瞧見了,早晚這門風非得被她敗壞了不可。”
蕭氏陪著苦笑了下,勸道:“今后多防著些也就是了,不然還能怎么辦呢?除非是國公爺發話。”
此時各公侯伯家紛紛前來賀喜,絡繹不絕抬進來許多禮物庚帖等等,張家忙著款待來人,整整忙了一日。
因徐青蓮正在坐月子,徐家人也不好進屋打擾,吃了一席酒即告辭返家。
路上沐凝雪沒有說出黃氏的事來,生怕丈夫出手越俎代庖,畢竟那是張家的家務事,尋了別的話題彼此依偎著說話。
千壽堂,蕭氏等向老太君稟報喜訊,此時徐海領著新媳婦鐘可姑進來獻茶,雖是金陵小戶人家出身,可是個極為聰明俊秀的小夫人,老太太和蕭氏等都極喜愛于她,倒是王氏一貫不待見庶子,現在也不待見庶子的媳婦。
待新媳婦行過禮后,老太君留小夫妻倆吃飯,吩咐徐海領新媳婦往園子里散心,憐惜道:“同你嫂子姐妹們好生玩一玩,可憐見的孩子,才十一二歲呢。初嫁我們家諸般都是羞怕的,豈能不悶的慌?以后多多走動,時間久了也就和家里人熟悉了。”
徐海憨笑一聲,領著新婚燕爾的嬌妻往花園而來,正巧人都在臨夏閣里吃茶敘話。
紅葉笑嘻嘻的打量著臉色紅紅比自己小了幾歲的小嫂子,笑道:“嫂子的尊名叫可姑,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乍聽的緣故,叫起來繞口。不如將姑字改為人字,不知可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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