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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七巧圖

  自從返回金陵后,徐家女眷很快入鄉還俗,又恢復到以往閨閣中的氛圍中去。

  六月初六芒種節,自古凡交此節日,閨閣中女兒們都要備各色祭物,以餞花神。但因今年全家人遠在大連,又急急忙忙的乘船進京,哪還有心情?是以這一日,沐凝雪便回明了老太君,請得放丫頭們一日假。

  蕭姨媽和梅氏想起幼年玩耍的往事,也極有興致。老太太見她們喜歡,也準了所有人散蕩一日,并說道:“明兒我也往花園看你們的補餞花神會。”

  此示一下,闔府姑娘丫頭們都歡欣鼓舞起來,各自預備了餞送花神的祭物,邀請親朋好友前來,到時徐青蓮和翠桃紅葉綠竹四姐妹都將一起返回娘家。

  徐灝聽說后很開心,這是早在唐宋甚或更早時期形成的閨閣少女所特有的節日,應該一直保留下去。

  次日,又值風和日麗的好天氣。早飯后,近百人先后聚到花園中來了。就和紅樓里面描寫的一樣,有用花瓣柳條編成轎馬的,或用綾緞紗絹做幢幡旌旗的,都用五彩絨線,各色錦絳,一花一樹枝上都系滿了。

  只見滿園中錦繡飄搖,花枝招展,更兼這些姑娘丫頭們,各各打扮的明眸皓齒,靚麗嬌俏,總之一時盛景也說不盡。

  老太君坐著藤椅同幾位夫人來到園中,在臨夏閣坐下,看自家女孩們歡會,或臨水觀躍魚,或望空看舞鶴,或摘鮮花或斗奇草;徐妙錦和張釵等乃是客人顯得很斯文,反倒是自家姑娘們帶著丫頭,返回娘家如同出籠之鳥一樣,或立樹下,或坐山石,各顯其素日之學,不是彈絲便是品竹。總之人人縱情嬉戲玩鬧。

  一時間倩影錦緞穿梭林間,花船飄于碧波中,嗩吶隔水聞,誠可謂良辰美景不虛擲也。

  徐灝獨自站在高樓上,俯視園內久違了的熱鬧場景,不由得感慨萬千,也大感心曠神怡,緩緩吩咐道:“你去知會耿老將軍一聲,請他老人家約束兒子們,自作孽不可活。我不會一再容忍。”

  “是!”李冬躬身答應。

  遠處一間涼亭里。兩個小丫頭正說著悄悄話。一個臉盤圓圓的說道:“你橫豎比我強,我如何比得上你呢?眼見服侍著二奶奶,不時有賞,況且二奶奶如今在家里立住了腳。也待你們這些老人好,往上巴結也是快的。”

  另一個瓜子臉的嘆口氣道:“唉!哪里比你強什么?雖說已被看在奶奶眼里,也不是無故的就有賞賜,誰不知二奶奶有名的鐵公雞?再說誰能比得了三少爺的人呢?常言道‘分有命定’,我也不那么巴結了,這兩年也只埋身過日子。若果時來運轉跟了三少爺,一輩子不出門也認了,或許也有個聳聳肩的時候,誰能知道呢?”

  圓臉丫頭說道:“阿彌陀佛!你還說你埋身不成。聽我說句不害臊的話,那日洗衣房的老劉媽媽向我要起那三千文時,急得我真個要上吊的心都有了,后來急得沒法兒,去求了垂花門的四喜奶奶。把那件穿著的紅布棉襖拿出去當了。你想,到了冬天我自己哪里能夠贖得出來?”

  瓜子臉丫頭驚訝的道:“呸!你如何當起東西來了,你也不似我們從外邊來的,親爹親娘都在這里,哪里就難在了這一兩千文上呢?和你媽媽說一聲,還不是現成的?”

  圓臉丫頭苦笑道:“別說我那娘了,自從我進里頭來以后,不但不給了零花錢,連個花兒粉兒的錢都不給了,說什么不是承受著姑娘的賞賜嘛?你自己有本事弄錢花,沒有就罷了。可是人人都說三姑娘性情完全變了,別說賞賜了,咳嗽一聲都得被狠狠訓斥,等幾天到了冬天我沒衣裳穿時,看她給我贖不贖了?”

  “你到底比我體面些,怎么說都是姑娘身邊的人,現如今誰不憐惜三姑娘?不過剛剛當了棉衣。”瓜子臉丫頭扁著嘴,“我的衣裳四月頭里就已當完了,如今穿著的這件就綢衫,還是麝月姐姐給的呢。你不知道,我去年冬天借了那黑賬的五千文用了,她的利息最重,按月要三分利,被她這么一盤剝,直到如今我也沒還清。昨兒聽她說,連本帶利將到一萬了,你想想,我能還得起嗎?”

  圓臉丫頭好奇問道:“這時候,只有人肯借錢給我便罷了,哪里還管它上面利輕利重的?只是那黑賬到底是說哪一個呢?我倒不認得她。”

  瓜子臉鄙夷道:“就是死了的王管家媳婦臘梅,二十來歲,瘦瘦高高整日里打扮的花里胡哨,愛挽高高簪兒的那一個咧,聽說是個人盡可夫的狐貍精,她可愛放錢呢。后臺是廚房里的管事張媽媽,芷煙姐姐的親嫂子,她倆最是心黑。”

  圓臉丫頭說道:“明兒姐姐保我借那黑賬幾千文使使。”

  “我如今欠著帳呢,又如何做保人?我原是周嫂子報的,你若找個好保,我替你說去。”瓜子臉丫頭出起了主意。

  “找保倒容易。”圓臉丫頭想了想,“明兒我再找個體面些的,只是她的利息太重,不知一個寡婦攢起那么多錢做什么呢?”

  “養漢子唄,還能做什么?”瓜子臉丫頭一臉鄙夷,“不敢奢望能去絳雪齋,但凡去四姑娘的霜雪齋,或大奶奶的金禧閣,雨詩姑娘的聽雨觀瀾也比長房這邊強一萬倍。二房進項大,這點子債累也不在我眼里了。”

  “誰說不是呢。”圓臉丫頭神色羨慕,“看那靈玉,最先派回來伺候三少爺起居,只這幾個月的工夫,瞧瞧她成了什么樣兒了?不但誰也肯借給她錢,況且如今頭上身上戴的穿的,像個美人圖似的了。坐在桌上嗑著瓜子,真真美死了她!想她倒是新近比咱們晚進來的,哪象我們這般壓在泥坑里,不得出頭呢。”

  瓜子臉丫頭說道:“那靈玉多虧柳姑娘之力,這才被遣回京,往后不忘姑娘的好處也罷了。”

  圓臉丫頭說道:“唉,我入憑花閣以來,慢說得到姑娘們的憐愛,就是自家姑娘也不曾賞臉問過一句話,不知這個命如何這等不好。上個月我媽叫個瞎眼先生替我算命,他說什么‘今秋必見喜,無喜便是災’,你看我這個行徑兒,哪里來的什么喜了。”

  瓜子臉丫頭取笑道:“想必是得了大胖小子罷嘍。”另一個聽了,下死勁的啐了一口道:“呸!爛了嘴的蹄子,說來說去說出自己的病來了,你才得小子,你才養孩子呢。”

  卻說隔墻有耳,都被路過的徐綠竹和蕭雨詩聽見了,二人搖著頭走出來,只見徐青蓮和沐凝雪二人坐在一顆海棠果樹下輕聲交談,看著紅葉和一群丫頭們斗各色花草玩笑。

  徐綠竹心說大嫂遠去遼東,三嫂有孕在身不管瑣事,自己與二嫂素來沒有什么交情,再說那兩個丫頭似乎都是長房之人,當眾說出來不免掃了二嫂的臉,給她難堪,倒是最近雨詩姐開始幫著三嫂打理園子,不如就交給她好了,大不了以后說給三哥聽。

  當下徐綠竹說道:“張釵她們都在臨夏堂解九連環玩呢,還問這邊可曾做出那個七巧圖沒有,正等著呢?”

  芷晴起身相讓,綠竹坐了下去,蕭雨詩略站片刻遂繼續往前往走去,瞧著徐妙錦和張釵坐在桌子左右解九連環。紅葉笑道:“哎呀,巡檢大人回來了,九州地面太平否?境內未生盜匪乎?”

  蕭雨詩展袖搖扇,笑道:“圣人在位,自然是海晏升平,兼有賢臣輔佐,專心治國,安能有盜匪?”

  大家正在說笑,忽見丫鬟默琴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站在蕭雨詩身后去了,徐江手里攥著一枝花,飛奔過來,放下臉來掏默琴袖內,叫道:“你真個不拿出來?”

  默琴只顧笑著縮身子往一旁躲閃,蕭雨詩瞪了一眼她,問道:“怎么回事,什么東西這般爭著搶著?你還不給快拿了出來。”

  這默琴今年十二歲,比徐江大不了幾歲,兩個人都是小孩子脾氣。蕭雨詩一向很疼徐江和徐湖兄弟倆,是以徐江在她屋里隨便慣了。

  默琴笑道:“六少爺趁姑娘不在屋里時去了,要尋什么七巧圖,翻箱倒柜的鬧。我攆他問姑娘要去,他不依,硬來搶,所以我拿到這里來了。”

  說完,默琴自袖內取出來遞過去,蕭雨詩隨手給了徐江,徐江喜滋滋的轉身跑了。

  張釵紅葉等大笑起來,說道:“好個賢明宰相!不知光天化日之下自己家里遭了劫,還只顧著在外邊巡查呢。”

  蕭雨詩笑道:“斯之謂:為國而忘其家業。”

  卻說徐濟拿著七巧圖低著頭跑路,去被人伸手給擋住了去路,抬頭一瞧,趕緊規規矩矩的低聲道:“三哥好。”

  徐灝笑問道:“今日你也被放假了?”

  徐江說道:“老太君想我了,就叫管家去軍校接了我回來,過幾天我就回去念書。”說完把手里的七巧圖上繳。

  徐灝接過來,不悅的道:“一天就夠了,學校未放假你怎好曠課不去,若是不給我拿回來個優等,就叫你去做個普通士卒守衛長城。去吧。”

  “是。”徐江老老實實的行禮然后朝前走去,半路上吐了吐舌頭,飛一般的沖出園子,找小伙伴們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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