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三年十二月十二日,朱棣誓師南征,此時的北方已經沒有能阻攔燕軍的官軍,損兵折將的盛庸于德州還未恢復元氣,何福的五萬南兵水土不服不耐寒冷,駐守在濟南城外。
半個月后,燕軍避開了真定和德州的守軍,從二者間隙直插山東進入淮北,朱棣派出李遠等大將帶領數千騎兵偵查官軍動靜,清掃道路。
官軍的疲弱有些出乎朱棣預料,前軍大將朱能首先一戰擊敗官軍指揮賈榮,斬殺七百人,擒獲兵馬二千。
李遠八百騎兵偷襲從德州渡河北上的都指揮葛進的萬人,官軍下馬渡河,把馬匹放在最后,眼見李遠也下馬邀戰,官軍見燕軍兵少,不免有些輕視,葛進大吼一聲率先沖殺過來,李遠帶人轉身撤退,立功心切的官軍窮追不舍。
這時候二百燕軍潛入敵后斬殺守卒,把馬匹全部放跑,李遠隨即開始反攻,官軍不敵往后退卻,發現馬匹都不見了,一時間軍心大亂,李遠帶兵乘勢沖殺,一仗斬首四千余級,許多軍士溺水而亡,不少馬匹落入燕軍手里,葛進僅以身免。
兩戰兩勝,使得朱棣極為高興,尤其是以八百兵力大破萬人的李遠立下大功,所部將士加以褒獎,前軍都指揮以下軍校皆升一級。
得知盛庸的兵力不過三四萬,根本無力進犯河北,而大將瞿能因傷病死,陳暉去了西北募兵,鐵鉉困在濟南城內,沒了顧忌的朱棣遂帶兵銳意南進,攻克館陶渡過衛河抵達東阿,拔東平,陷汶上,一路望風披靡所至克捷,繞過孔子老家曲阜,兩日即攻破重鎮東平,守將指揮詹璟兵敗被擒。知州等文官逃得無影無蹤了。
建文初年被貶的東平小吏鄭華等人,堅守甕城死戰不退,城破后絕食五日而死。
正月十五日,燕軍攻下沛縣,顏真卿的后人知縣顏環留下一首絕命詩后,自刎于老父親身邊。主簿廖子清、典史黃謙誓死不降,二人從容赴難。
燕軍繼續進攻徐州,支將王聰進攻蕭縣,知縣鄭恕城破殉難。徐州乃南北咽喉之地,城內兵精糧足。向來易守難攻。
不知為何。高歌猛進的燕軍沒帶來威力巨大的新式火炮。張輔的神機營被留在了河北。
因此盡管朱棣連番使用計謀,也未能拿下徐州,停留一個月后開赴宿州,宿州是燕王外祖父徐王的老家。徐王姓馬,乃高皇后馬氏的父親。
眼看宿州近在眼前,朱棣告誡全軍將士那里有外祖墳地,不得騷擾,因朱棣一向自稱高皇后嫡生,再次嚴令部下和百姓秋毫無犯,派都指揮女婿李讓前往祭奠,厚賜徐王親族。
宿州也因此沒有抵抗,燕軍穿過宿州引徐州兵馬追來。留下都指揮金銘迎敵,金銘于河邊設下埋伏,但不慎驚到了官軍,官軍隨即展開反擊,金銘見狀趕忙帶兵逃回河對岸。徐州守軍眼睜睜目送燕軍離開,沒有軍令只得無奈返回。
燕軍繼續前進蒙城,駐于渦河。鐵鉉得知燕王南進的意圖,調集多地守軍倉促組織了四萬人前來堵截。
為了爭取民心,八萬燕軍幾乎很少劫掠百姓糧食,后方的補給無法輸送,是以攜帶的糧食吃的差不多了,埋伏多日不見官軍蹤跡,諸將沉不住氣,紛紛請求回軍,朱棣則堅決不同意,否決了調大連徐灝率領船隊載滿物資趕來支援的提議。
五天后,沒了糧食的燕軍大敗四萬官軍,于小河斬殺官軍兩萬,擒獲將領丁良和朱彬,殘余官軍退回南岸,迎來盛庸的主力四萬人,合兵一處。
燕軍獲得官軍遺留下的糧食,得以飽腹,而官軍則沒了糧食,不得已只能采摘野菜充饑。
二十二日,兩軍在齊眉山發生了一場激戰,互有傷亡,忽然大霧彌漫,戰場上難辨敵我,于是雙方各自收軍還營。
盛庸有感兵力遜于燕軍,采取步步為營的戰法,每天挖壕溝以御燕軍,往往通宵修筑好的壕壘即將完成,就得放棄起兵追逐燕軍往前,等燕軍列陣,又得慌忙后退十里地繼續挖土,為此士兵疲憊不堪,戰力大受影響。
反觀燕軍行軍不挖塹壕,不筑營壘,只是分布隊伍,列戟為門,因此將士可以得到充分休息。
不過盛庸沒讓燕軍占到任何便宜,沉著指揮冷靜應戰,以疲憊之師牢牢牽制敵人。朱棣除非狠下心決戰,不然奈何不了官軍。
燕軍長驅而南下,深入京畿中心地區,所遇到的阻力越來越大。又累又餓的盛庸軍半個月后終于得到周圍府縣的糧餉供應,后繼援軍源源不斷的趕來,每過一日,雙方的差距漸漸拉平乃至很快朝著官軍一方傾斜。
與此同時,徐灝乘船抵達北平,對著失去燕王消息的謀士官員大發雷霆,怒斥顧成等將領無能,他官職最高沒有人敢出言辯解,灰溜溜的被攆了出去。
徐灝留下解縉和楊士奇,對著朱高熾和姚廣孝說道:“就這么傻坐著?什么都不做?”
朱高熾苦笑道:“父王臨走時嚴令守住北平,還能怎么辦?”
徐灝沒好氣的道:“出兵將近三個多月了,孤軍在外萬一戰敗怎么辦?起碼派遣一支軍馬前往助戰,提供軍需糧草。眼下四方沒有人能威脅到北平,坐在這里只能證明你無能。”
朱高熾皺眉道:“沒有軍令能派誰人前往?你得鎮守遼東,我得呆在北平,難道讓高燧走一趟?”
“事出緊急顧不得了,請大師和二位大人留守。”徐灝又說道:“協助高燧鎮守北平遙控遼東,咱倆一起南下。”
“你?”朱高熾頓時大感驚訝。
徐灝說道:“姑父這一次無疑是在孤注一擲了,要么攻下京師要么全軍盡歿,沒有其他可能。想如此重要關頭,你還能守在北平毫無作為?勝!高熙威望會凌駕于你頭上,你將來的處境之艱難無需我多說,敗了就算姑父能逃回來,可是損失殆盡的八萬精銳根本無法彌補。如果你有繼承皇位的決心,那么你就要做出選擇。”
朱高熾只覺得心臟砰砰亂跳,此言意味著大家挑開天窗說亮話了。眼前姚廣孝身份超然可以不論,其他三人都是最擁護自己的心腹,徐灝說的不錯,必須要馬上做出決斷,不然就會失去下面人的擁戴。
朱高熾腿腳不便身寬體胖,最后掙扎著苦笑道:“那我給你軍令,由你南下還不成嗎?”
徐灝感到很是失望,冷道:“可以,但高熙取代你怎么辦?我幫你即是保住高熙性命,但高熙做了太子后。我拿什么去救你?”
“我明白了。”朱高熾白胖胖的圓臉流下汗水。此刻姚廣孝突然間緩緩點頭。頓時讓他精神一振,咬牙說道,“家里就勞煩三位大人了。”
很快朱高熾不顧文武官員的勸阻,不顧母親的不贊同。留下激烈反對的三弟朱高燧在北平,隨徐灝五千人馬去了滄州,命張輔的神機營一起乘船南下德州。
一萬五千人的火槍兵,尤其是武裝到了牙齒的徐灝麾下,清一色的最新型燧發槍,每人百發紙殼子彈加上鋒利刺刀,補給源源不斷經由沐皙船隊運送,戰力比之大量裝配火銃火繩槍的神機營將士要強上許多,盡管火繩槍的精度距離要好于滑膛燧發槍。但遠比不上其中整整兩千支的線膛燧發槍。
當然打仗不能光憑武器精良與否,徐灝的士卒大多沒有神機營善戰,此乃不爭的事實。但是合在一起就恐怕是這世上最恐怖的戰力了,加上徐淞身經百戰的火炮營,不費吹灰之力即攻占了防守虛弱的德州城。
正在和官軍對峙的燕軍軍營里。天氣已經日漸炎熱,對北方士卒最難以適應的就是潮濕了,使得人人體力困乏,水土不服很容易染上疾病,孤軍千里在外人生地不熟,使得燕軍上上下下普遍產生了厭戰情緒。
這一天,諸將相繼來到燕王帳下,又向朱棣提起撤兵,理由是孤軍深入和敵軍相持,已經失去了出其不意的銳氣,硬撐下去就要到了盛夏時節,這時候打仗乃兵法所忌。況且淮地多豪雨,燕軍畏熱,一旦發生大規模的瘟疫瘧疾等疫疾,后果恐怕不堪設想。
張玉建言道:“小河東平野外多牛羊,且二麥將熟,城內外糧食充足,不如渡河擇地駐營,休息人馬,觀敵而動,萬全之道也。”
面對眾將的請求,朱棣不免心焦,他已經幾天沒有解甲了,看上去非常憔悴。
沒想到諸將會如此畏難,不由怒道:“兵事有進無退。”說不得耐下心來好一番解釋鼓氣,最后說道:“本王故意引其南來者,賊軍多南方士卒,久勞于外,孰不思家?若能大敗之,則各歸故里,豈復能合?”
很多大老粗的將領頻頻點頭,張玉朱能等少數人卻聽出了燕王是在有意詭辯,若說思鄉,燕軍遠離故土,豈不是更思歸?
這時候沒人敢拆臺,朱棣說道:“眼下官軍靠著周圍縣城接濟,萬人哪里夠食?一渡小河,我軍士氣懈怠,且賊糧餉已達淮河,相去不遠。如敵得到充足的糧草接濟,軍勢復振,我軍便難以與之久戰了。今應乘彼疲,截斷其糧道,可以坐困,不戰而屈之。”
最后朱棣強調說:“我軍深入,利已在我,不可少緩,容賊為計。”
這時大家伙都回過味來了,孤軍深入本為兵法大忌,王爺卻硬是說成了形勢有利,怎么可能呢?人人都帶兵打了三年硬仗,即使大字不識一個,也已經無師自通懂得兵法了。
朱能和張玉見狀站出來支持朱棣的意見,諸將見他二位附和王爺,即使心里不同意也都不做聲了。
戰爭勝負,往往在瞬息之間,而糧餉毫無疑問是軍隊的命脈,朱棣連續派遣多位悍將四處截斷官軍糧道,分散官軍兵力。
如果盛庸要移師接應糧草,朱棣便親自率領大軍緊隨其后,白天命游騎擾亂官軍樵采,夜間派勇士偷襲營地,使得官軍不得休息,還得被迫分兵護糧,而燕軍又何嘗不累呢?
朱棣為此一個多月沒有解甲,整個人像個野人,但如此一來顯得更加親民,將士們有感于心繼續堅持。
四月二十五日,官軍緩緩移動到了靈璧,與陳暉的兩萬西北騎兵匯合,想以持久戰拖垮燕軍。
這時候,朝廷送來糧草五萬石,軍餉三十萬兩,命都督陳煜率京軍馬步六萬人沿途押送。
何福的八萬人秘密趕來,不知情的朱棣準備帶領精銳前去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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