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翠云在宮里住了四五天總算后知后覺的發現,原來她不過是一位普通宮女而已,身份低賤到什么人都不能得罪,什么事都得自己動手親力親為。
就算給朱允炆和徐家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在帝王行將就木的關鍵時刻迎娶嬪妃或秀女,自然是打著新晉宮女的名頭把她送了進來,一來陪嫁的兩位丫鬟自是發配到了浣衣局,因低微宮女沒資格被人服侍。
朱允炆之所以同意是為了示好徐濟父子,這些天他住在乾清宮沒時間理會徐翠云。
自有心腹太監為了避人耳目,第六天徐翠云被趕去和其她宮女居住一處,負責掃地燒水等粗役。
事到如今的徐翠云只能認命,自憐自怨的干起了粗活,堂堂徐家小姐哪會這個?成天到晚的被小宦官小宮女嘲笑謾罵,夜里和她人擠在一起,此起彼伏的鼾聲擾得人無法睡眠,徹夜以淚洗面。
如今秦淮河最好的去處自然是楊倩兒的群芳閣,不但赫赫有名的金陵三艷齊聚一堂,還有五十多位當紅粉姐,天下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晚上徐濟換了一身文士長衫,帶著一群親衛豪奴直奔而來,自有老鴇笑容滿面把他接了進去。
雅間里,幾個小廝排上八仙桌兒,放上裝滿了奇珍異果的手盒,幾雙牙箸,一壺香茗一壺好酒和一對小金鐘。
徐濟伸手從袖子里露出一支赤金龍頭簪兒,中間嵌著個漢玉羅漢,價值不菲,老鴇子眼睛一亮連連道謝收下了。
“今晚可以和憐兒一度春風了吧?”徐濟笑吟吟的端起酒杯,“前前后后來了十幾次,誠意也盡到了,說吧多少銀子隨我回家?”
老鴇笑道:“先吃一盞再說!奴早就把哥哥的家世身份。人才名望件件夸贊了一遍,可是憐兒心高氣傲全不吐口,只說管你千兩萬兩。不是有情郎就不嫁。”
徐濟豪爽的連飲三盞酒,正色說道:“徐某確實是真心對她。這么多天來每晚不來看望?連小手都沒碰過,實打實的是喜歡她的人。”
“哥哥的誠意感天動地,媽媽替女兒謝謝抬舉。”老鴇笑嘻嘻的口風一轉,“當日憐兒憑借姿色才貌,文墨竹弦得白衣卿相賜名,和三位姑娘一起服侍了幾天,雖非經徐公子洗過銀瓶。可那也稱得上是有名器的女兒了,比不得泛常梳攏尋常粉頭。身上戴的無不是金銀寶石,文士貴人送的古董玉器字畫等堆積如山,想那蘇杭的瘦馬尚得個一兩。何況是她呢?”
徐濟仰頭又吃一盞,臉色陰沉下來,他手頭滿打滿算不過千兩銀子,頓時怒道:“別忘了老子乃是錦衣衛,就兩千兩銀子了。若不愿意你這群芳閣就索性關門,徐灝那是我弟弟,真是豈有此理。”
老鴇趕忙說道:“哎呦!原來是大水沖了龍王廟,既然是徐公子的哥哥,這樣媽媽就替女兒做主了。不過得依著院子里的規矩來。”
徐濟轉怒回喜,不覺又吃一盞,帶著幾分醉意笑道:“我懂,不就是下禮、完婚、謝禮什么的,還有他家的親戚,添箱的、道喜的、最少擺上三十桌酒席,賞錢喜錢等無非再添三五百兩銀子,算個什么?”
“哥哥果然是行家。”老鴇咯咯直笑,馬上叫小廝取來個歷頭定了下禮的吉日,“再過十天乃完婚花朝大吉,您看如何?”
徐濟心癢難搔的道:“可以是可以,但今晚總得請憐兒來陪我吃杯酒,唱個曲吧?”
“那可不行,規矩就是規矩,未成親前豈能相見?”老鴇故意板著臉,目光帶笑,“媽媽給你叫個美人來好了。”
“算了,叫位唱曲的就行。”
徐濟確實是真心喜歡那位楚憐兒,姿色才藝比起妻子和一干小妾強的多了,不想這關口令憐兒吃醋。老鴇笑了笑說聲稍等轉身出去了。
正當一個人自斟自飲的時候,就聽隔壁傳來說笑聲,徐濟臉色微微一變,起身走到墻壁。
“這院子就他娘的自抬身價,婊子就是婊子真以為是大家閨秀了?少爺直接闖進門去,那楚憐兒起初百般不情愿,被少爺按在床上好一通受用,還不是浪叫個沒完?”
“哈哈!聽說徐濟很喜歡楚憐兒,這下子頭道湯被少爺吃了,少爺說他等會玩夠了就叫咱們大家伙一起上,給徐濟戴它十幾頂綠帽子,一輩子做個活王八。”
徐濟臉色大變,肺都要氣炸了,轉身過去一腳踢開房門,對著手下吼道:“把隔壁那幫王八蛋都給我往死了打,統統扔進秦淮河里。”
說完搶下親衛腰上的繡春刀,怒氣沖天的朝著里面沖去,一路不知撞翻了多少客人和侍女,雞飛狗跳間,他熟門熟路的七拐八繞跑到樓下楚憐兒的繡房前。
薄薄刀刃很輕易的伸進去把門栓一刀削斷,殺氣騰騰的徐濟推開房門,拎著刀走了進去,繞過屏風頓時氣的暴跳如雷。
就見不著寸縷的楚憐兒閉著眼眸臉上帶著淚痕,雙手雙腳的跪在床上高聳著屁股,隨著動作悠悠蕩蕩,兩顆白白嫩嫩的胸脯隨著起伏,一只大手按在上面盡情揉捏,正好面對著他進來的方向。
徐景欽喘著粗氣跪在美女身后,一只手按著憐兒的香背,哼哧哼哧的前后用力。
“徐景欽你這頭畜生,老子要了你的命。”已經半醉的徐濟看得目呲盡裂,暴怒上前一刀砍了下去。
“啊!”楚憐兒嚇得身子一軟癱倒在了塌上,徐景欽唬的急忙朝后仰去,叫道:“來人啊!殺人了。”
徐濟一刀走空搖了搖腦袋,即使醉了也知道不能殺死對方,徐景欽那是他本家大堂哥,身上帶著官職。
可是當瞅到徐景欽胯下那豎起來帶著片片朱紅血跡的兇器,翁的一下腦海一片混亂,忽然間什么都顧不得了,一刀斜劈下去。
隨后趕到了很多人。就聽里面傳來一聲尖厲的慘叫聲,急急忙忙沖進去一瞧,徐景欽捂著胯下嚎叫著在榻上來回打滾。鮮血順著指縫汩汩流出,雪白的床單上半截那話兒觸目驚心。
魏國公家的護衛家奴被激怒了。上前就要找徐濟拼命,而徐濟這邊的人不甘示弱,抽出兵刃就撲了上去,噼里啪啦的戰成一團。
最終雙方都有幾個人身負重傷,燈架都被推倒,滿屋狼藉漆黑一片,淡淡的月光下。受到池魚之殃的楚憐兒渾身血腥的蹲在角落里瑟瑟發抖。
清醒過來的徐濟叫道:“都住手,快去找太醫來給堂哥包扎,呃?”
徐濟不可置信的緩緩低下頭,黑暗中前胸露出小半截反射著幽光的劍刃來。張張了嘴再沒吐出半個字,當場氣絕身亡。
半個時辰后,徐耀祖心急火燎的騎馬匆匆趕來,黑著臉的徐汶揮手命數百錦衣衛沖進了群芳閣。
徐耀祖翻身下馬三步并作兩步的走到大廳內,就見徐濟死不瞑目的躺在地上。
“我的兒呀!”徐耀祖老淚縱橫的撲通跪在尸體身邊。手臂不可抑止的顫抖起來。
“景欽景欽。”里面同時傳來徐輝祖的吼聲,獨子徐景欽因傷勢過重救治不及而血流身亡。
此刻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徐耀祖咆哮道:“把他們統統押起來往刑部死囚大牢。”
抱著兒子尸體一步步出來的徐輝祖臉色鐵青,目中充滿殺意,怒道:“我看誰敢?”
徐耀祖咬著牙說道:“竟然殺我兒子。把他給我抓起來。”
“小小鎮撫使敢抓我?”徐輝祖心中怒火沖天,還是壓抑著殺機冷冷的道:“來人把他們父子捆上,連同兇手尸體一起進宮面圣。”
“誰敢?”
這次輪到徐汶叫道,抽出繡春刀帶著手下迎了上去。徐耀祖身邊五十位身經百戰的親兵神色不屑的把手按在劍柄上,橫行天下的錦衣衛們頓時氣勢為之一弱。
看著手下的畏懼模樣,徐耀祖心里一驚清醒過來,論身份地位他豈能和堂堂魏國公家,官拜左都督的堂哥相比?這要是見了帝王,兒子和堂侄因爭風吃醋同歸于盡,頂多兩家各打五十大板而已。
最窩火的是死去的兒子乃皇儲心腹,剩下他父子二人和朱允炆關系一般,畢竟徐耀祖和徐汶身為錦衣衛官員都不便公然和東宮來往密切。
一等陛下駕崩后拿什么和徐輝祖斗?大明第一公爵府,徐輝祖身為武將官職最高的左都督,無論身份地位遠不是自己可比,而且他向來對朱允炆畢恭畢敬忠心耿耿,又有燕王府撐腰,徐家親朋故舊遍及朝野內外。
而勢單力薄的自家父子二人沒了家族可以指望,根基不深可謂是在朝中孤掌難鳴,就像是當年投靠藍玉時一樣,轉眼間就會被徐輝祖整的丟官罷職甚至家破人亡,即使死不了也得一輩子遭到徐輝祖的羞辱,猶如喪家之犬一樣只能躲在家里。
對了還有侄子徐灝可以依靠,徐耀祖隨即搖頭嘆息,徐灝和燕王府的關系太親密了,皇太孫對藩王的顧慮徐濟生前說過幾次,忙著撇清都來不及呢,再說自己也拉不下老臉去求侄子,再說即使求他又有何用?難道徐灝還敢與親族為敵不成?
臉色陰晴不定的徐耀祖緩緩站起身來,為了兒子的血仇,為了將來的榮華富貴,此時此刻必須要作出決斷。
徐耀祖冷冷注視著堂兄,心說老子今日豁出去了,沉聲道:“本官來時奉了圣上口諭,徐輝祖意圖謀反,即刻押送進宮。”
魏國公家的親衛們頓時嘩然,意圖謀反的罪名太大了,顯然是在公報私仇,錦衣衛們面面相覷,都暗道大人身為徐家人,為了兒子的死莫不是瘋了?
徐輝祖冷笑道:“血口噴人而已,徐耀祖你是在假傳圣旨,走!一起去御前當堂對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