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灝收到了人生第一次彈劾,來自幾位御史,指責皇帝賞賜的府邸逾越禮制。
徐灝對此滿不在乎,沒有被官員攻殲過的官員不是好官員。而老朱同志對此沒有表態,只說李善長舊居是賞賜給了臨安公主。
這下令御史們來了勁頭,彈劾臨安公主有勾結錦衣衛,干涉朝政之嫌。老朱同志怒了,二話不說下了道圣旨,舉例徐灝在山東北平檢舉不法官員的功勞,賞了徐灝個正三品上輕車都尉的散勛,散勛不是實職不是武職,吏部和禮部是以對此皆無話可說。
御史們不依不饒,又彈劾徐灝被魏國公徐家掃地出門,沒有資格因勛貴身份升賞散勛。
結果燕王府發來賀電,點明徐家老太君和徐灝住在一起,即使魏國公家不承認徐灝徐家子弟身份,燕王夫婦念在老太君的情面上,一樣承認這個侄兒。
御史們繼續指責說,既然徐灝和皇族關系密切,那就不應該擔任錦衣衛鎮撫使,為了避嫌應該主動辭官。
徐灝算是看明白了,原來根子上是在錦衣衛,因近段rì子沐皙他們的卓越表現,眼看錦衣衛又將死灰復燃,文臣們坐不住了。
不料老朱同志從善如流,下旨免除徐灝的鎮撫使身份,改為正六品的行太仆寺寺丞,御史們沒動靜了。
短短幾日間,徐灝就從威風八面的錦衣衛頂頭上司,淪為了看守御馬的弼馬溫,連他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更別說有針對性的發動反擊了,事實上也不知該做些什么,難道要上書自辯嘛?徒惹人笑話。
千壽堂,坐在椅子上的徐灝笑得合不攏嘴,鬧得大家都以為他氣傻了呢。
老太君對身邊的臨安公主說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無端端的就被貶了官,大不了咱們搬出去就是了。”
蕭氏則皺眉道:“一轉眼,灝兒就從四品官降到了六品官,趕明兒御史大人們再看他不順眼,還不得被貶去看守城門?”
臨安公主笑道:“此乃大喜事,不信你們問問灝兒。”
紅葉使勁推了哥哥一下,叫道:“你別傻笑了,給我們說說。”
徐灝回過神來,笑吟吟的道:“這都是陛下厚愛,明天我就進宮磕頭謝恩去。”
蕭氏佯怒道:“你把話說清楚了,吊的人心里七上八下。”
徐灝笑呵呵的對大家解釋道:“以前雖說做了鎮撫使,實際上只是個試職,不過是借了陛下的威儀狐假虎威而已,因錦衣衛不同于任何衙門,可以由陛下親自指定,又因我年紀小沒資歷,實則不算是個正經武官,勉強算是帶了品級的侍衛,是不被吏部兵部承認的偽官。一旦遭遇什么變故,沒人會承認我的鎮撫使身份,隨時可以解除我的職務,攆回家來。如今陛下賞了我正六品的寺丞,隸屬于兵部,則今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當官了,這一步對于無數人來說,意味著一步登天,確實是天大的好事。”
原來如此,大家算是明白過來,蕭氏立即喜上眉梢,感嘆道:“還是圣上想的周到,可別再做什么錦衣衛了,令娘整日里為你提心吊膽,走到哪都遭人厭惡白眼。”
徐灝點頭道:“今后就可以安穩過日子了,只要踏踏實實的辦好差事,什么危險都沒有。行太仆寺是京城最不得罪人的冷衙門,幾十個寺丞呢,再不怕被御史莫名其妙的盯上。
其實我何嘗想做一個錦衣衛?可是除了侍衛外,以我的身份條件,即使是圣上都無法提拔做官。想以前做燕王府門下時,區區童生的身份,我連長史司的九品吏都做不了,若不是仗著燕王府,誰瞧得起你?可算有了正式編制了,哈!”
徐灝確實說的不假,因禍得福從而跳出了人見人憎的帝王近臣身份,成為一名正式編制的國家干部,這一步對他的意義太大了。要不然永遠只能在武職上打圈圈,寺丞介于文官和武官之間,今后大可根據自身需要,來選擇未來的發展方向。
當然沒有進士身份,按理說做文官的前途不大。可是別忘了此乃明朝初年,遠沒有形成經由科舉的文臣們一手遮天的局面。更何況徐灝和皇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如果非要做文官,那被文臣集體排擠是必然的,可是如果有皇帝垂青,位極人臣也是可以做到的,只看其中的斗爭和運氣。
徐灝不想當什么內閣大臣,但他很需要這份寶貴資歷,耐心坐滿一任,則將來無論是帶兵打仗還是進行革新,轉換官職時會少了無數刁難。
果然吏部對于徐灝雜牌子的身份頗有微詞,故意壓著旨意不馬上登記造冊,一連七八天都沒有動靜,李秋跑去詢問,相關官吏冷冰冰的一句繼續等著,把人打發了回來。
徐灝不著急,不是恩萌不是舉薦而是帝王親口任命,你吏部敢拖多久?最多半個月,等磨磨蹭蹭的把調令送到兵部,頂多又是半個月,敢超過一天,我就去乾清宮告你們去。
咦?貌似皇宮不容易進了?以他的官位根本沒資格進宮,當然以其他身份進宮不難,就是比以往過程要繁瑣麻煩的多。
現如今進宮一次不容易,不能因雞毛蒜皮的小事動輒去求老朱同志,人情用一次少一次,得珍惜。徐灝體會到做官的無奈來,遂連續多日廝混于脂粉堆里,游湖賞花,彈琴繪畫,逗逗妹紙,調戲丫鬟,倒也樂不思蜀。
期間和凝雪鴻雁往來,得知她人在大理游覽風光,旅途中偶感風寒已經好了。得知徐灝近況之后,沐夫人準備和長子沐chūn夫婦十一月份一起動身回京。
這天徐灝原本打算陪著姐妹們出門踏青,晴雯風風火火的走過來,說道:“李秋打發小丫頭過來,說外書房有位姓薛的客人找你。”
徐灝正被麝月慢悠悠的梳著頭,聞言立即說道:“那是我好友,我現在就過去。”
說完后,徐灝起身胡亂把頭發挽好,低頭讓麝月戴上白玉冠,插好簪子系好脖子上的絲絳,拿起一件外衣走了出去。
晴雯瞇著眼眸盯著臉色紅撲撲的麝月,逼問道:“剛才屋子里就你倆,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麝月顧左右而言他的道:“沒做什么,少爺問我昨晚睡好沒,我就說睡的挺香。”
“真的嗎?”晴雯壓根不信麝月的謊話,這丫頭一撒謊腿就會顫抖,那裙子瑟瑟的都快掉下來了。
麝月知道瞞不過晴雯,期期艾艾的紅著臉道:“他,他問咱倆是不是,哎呀我不好意思說。”
晴雯奇道:“有什么說不得的?又沒有別人在。”
麝月沒來由的吃吃笑了起來,小聲道:“他以為咱倆好了呢,就是那種好。”
晴雯一愣,隨即嗤笑道:“敢情這是吃飛醋呦,我還真以為他無欲無求呢。不過我可警告你,不許你被他哄上了手,頂多任他占占小便宜,我就當沒看見。“
麝月頓時急了,氣道:“我不干,清清白白的憑什么?”
晴雯一抬手狠狠戳了下她腦袋,“你傻呀!如今竹蘭姐有意避嫌,輕易不進臥房來。香玉死腦筋就知道學醫術,整天不得閑,你不哄著他,難道要我去?”
麝月呆呆的道:“就和往常一樣唄,我們做我們的丫頭,他做他的少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你果然笨的像只呆頭鵝。”晴雯氣的無可奈何,干脆挑明了說,“他如今大了,肯定會對女孩子有了別的心思,如果咱們不想法子收著他的心,指不定就和院子里哪個野丫頭勾搭在了一起,到時冒出來幾個通房丫鬟,我們豈不是還得伺候那些沒廉恥的貨?到時你心甘情愿?”
麝月立時皺起秀眉,搖頭道:“我不要,除了沐姑娘,我誰也不愿伺候。”
“這不就結了。”晴雯沉吟道:“你和我既然指望少爺一輩子照顧,首先就得奉承好沐姑娘,如果他們成親前屋里多出來別的女人,沐姑娘定會恨咱們,所以即使少爺有什么不規矩的動作,只要不過分你必須忍著。”
麝月苦著臉道:“萬一少爺用強怎么辦?你明知我不忍心拒絕他。”
“那我不管。”晴雯很沒義氣的嬉笑道:“無非你就成了姨娘,今后我伺候你。”
麝月把頭搖的像個撥楞鼓,憧憬的道:“少爺說過的每句話我都記在心里,一輩子給人做小有什么好?有了錢買塊地修個院子,什么事自己說的算,那時咱倆永遠在一起。”
晴雯無語看著天真爛漫的麝月,嘆道:“傻丫頭,如今你會這么想,將來身邊沒有男人,一定會哀怨要死。”
麝月輕輕一笑:“那又如何?就算從了少爺,還不是一生和幾個女人輪流守著丈夫?我可不想淪為家里那些姨娘們,一個個怨婦似的受盡委屈。
少爺說得對,想要不勞而獲的成為人上人,你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前些日子秋香姐來信說,他男人手里有了錢,就把買來的丫頭給收用了,如今成了一妻兩妾,悔不當初嫁了人,早知如此不如死心塌地的跟了少爺。其實她和咱們倆一樣,暗地里都喜歡他。”
晴雯被說中了心事,惱羞成怒的叫道:“我才不喜歡他。”說完氣呼呼的轉身走了。
麝月笑道:“口是心非,不喜歡,那你不學竹蘭姐準備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