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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掌 無情并非真豪杰

  接下來發生的一幕令人匪夷所思,沒有人不受到巨大的沖擊,所有人皆真正的驚呆了。.

  隨著帝王眼見傅有德一口菜不吃,責備他不敬。而萌生死志的傅有德昂然起身,回了句既然君要臣死,那臣就死給君看。

  剛烈無比的傅有德隨即大步走出武英殿,站在下面的徐灝親眼目睹大將軍快步走到自己身邊,閃電般抽走系在腰上的御賜繡春刀,又快步走到聊天中的徐景欽等人身邊,手起刀落,不敢抵抗的傅讓和傅忠隨即人頭落地。

  近距離的目睹兇殺現場,一時間令徐灝有些眩暈,沒等回過神來,傅有德提著兒子的腦袋轉身返回,留下兩行觸目驚心的血跡,只聽到上面傳來一陣驚呼。

臘月二十九曰,大將軍傅有德斬殺二子,于帝王面前橫刀自刎  乾清宮內,臉色不太好看的朱元璋驚魂未定,畢竟好多年沒有人死在他面前了,回了回神道:“你做的很好。”

  “是。”徐灝一樣臉色慘白,拿誰的刀不好,偏偏搶自己的刀去殺人?老天爺當真開了一個大玩笑。這么一鬧,皇帝認為自己完成了任務,而所有人都會把罪孽算在自己頭上。

  大將軍啊大將軍,您死了都不讓人省心。

  朱元璋忽然啪的一下狠狠拍了下御書案,怒道:“豈有此理,竟敢如此蔑視朕,欺朕不敢殺人嗎?來人傳旨,誅殺傅家九族。”

  徐灝趕忙說道:“陛下息怒!此事都是因小臣暗地里搬弄是非,以至于令罪臣傅有德誤會之下心生絕望,臨死之人做些出格的事,不應怪罪。”

  “果然是你。”朱元璋怒火沖天的罵道:“你就是千古罪人,讓朕失去了一員大將,該當何罪?”

  徐灝緩緩低下頭,說道:“任憑陛下處置,臣自知罪孽深重,無話可說。”

  朱元璋仰頭長嘆一聲:“人死不能復生,就算即刻處死于你,也挽回不了穎國公的姓命。唉!他實在是太沖動了,有什么委屈不能當面說清楚?何至于以死明志?”

  徐灝雙膝跪地,抬手摘下自己的官帽,請罪道:“臣該死!”

  “你是該死,死一萬遍也解不了朕心頭之怒。”

  朱元璋神色冰冷,剛要下旨處死下面的罪人,忽然驚叫道:“糟了,此事恐怕會引起連鎖反應,朕萬萬不能再失去任何弘股之臣。徐灝,既然是你一手造的孽,你馬上趕去定遠侯府,親自和王將軍解釋清楚,不要讓他畏懼之下自尋短見。”

  “罪臣遵旨。”徐灝唬的一跳而起,風一樣的沖了出去。

  朱元璋神色很是復雜,起身背著手走到一側的大理石屏風前,冷道:“都記錄上了?”

  里面的史官一頭冷汗,放下毛筆,慌忙起身恭敬的道:“回陛下,都寫上了,一字不漏。”

  “嗯。”朱元璋凝望著遠處的宮殿,久久無言。

  定遠侯府,徐灝面對面和老將軍王弼坐在一起,屋里空蕩蕩的再無他人。

  “狡兔死走狗烹,徐灝你今后好自為之吧。”

  王弼慈祥的看著對面青年,笑了笑又說道:“好生照顧玄清和老夫的家人,還有傅家滿門老少,誰讓我與大將軍的死都被世人誤會,是出自你之手呢?呵呵,不過你放心,沒有人會真的認為兇手是你,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筆帳該算在誰的頭上,史書上自然會分辨清楚。”

  徐灝輕輕說道:“晚輩不怕被誤會,名聲對我來說一文不值,縱然被稱作大殲大惡之徒又如何?晚輩是心里歉疚,一直什么忙都幫不上,反倒是自己也牽涉其中,竟親自送兩位大將軍上路。”

  王弼笑道:“你不用苛責自己,你不來也有的是人搶著要來,還不如你來的令我放心。

  自從昔曰功臣陸陸續續被誅殺,我等就已然料到早晚會有這一天。可嘆這些年來總是心存僥幸,拼命立功意圖使圣上念在我等有用之身,高抬貴手放過我等姓命。藍大將軍死了后就該知道事成定局了。可嘆我依然存著一絲指望,最終還是低估了朱元璋斬盡殺絕之心,別說是你一個孩子,就連你家老爺子對此也無能為力。”

  徐灝深深說道:“對不起!”

  “該對不住的是我們。”王弼拿起酒杯,毫不猶豫的咽下生平最后一杯苦酒,長舒一口氣,“因為我和大將軍的死,你今后的路會非常難走,玄清她們都會恨你入骨,有的是人想要殺你復仇,你得受盡委屈了。不過依老夫所見,朱元璋不會那么輕易讓你送命,畢竟還未鳥盡弓藏,就怕你最后的下場恐怕會比死了還要凄慘百倍。”

  不料徐灝沒有王弼預想中的意志消沉,驚慌失措,反而從容鎮定的抬起頭來,輕笑道:“多謝王將軍其言也善!實不相瞞,我早就等著恭送二爺爺上路的那一刻,然后被家族從此視為仇人,掃地出門。如此才能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你說什么?”王弼大驚,剛要起身身子一顫,毒酒發揮了作用,哆哆嗦嗦的指著徐灝,“你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要讓老夫做個糊涂鬼。”

  徐灝輕笑道:“陛下利用我,我就讓他利用好了。因為我要有借口擺脫家族牽絆,也是為了更好的保全家族,我不費盡心機親手送兩位將軍上路,又怎么能繼續送徐達上路?只有徹底和家族恩斷義絕,我才能無牽無掛只身去北方投靠燕王府,將來朱允炆和朱棣為了爭奪皇位而互相廝殺之時,朱允炆才不會拿家族老少的姓命要挾于我。王將軍,您明白了吧?”

  “明白了。”王弼嘴角流出一絲血液,臨死之際指著徐灝,“你直言無忌的說出長輩姓名,可見真的是大殲大惡!可笑朱元璋有眼無珠,竟一手成全了你與朱棣兩個野心勃勃之人。”

  徐灝緩緩站起來,輕聲道:“您錯了,徐達并非是我的親人,我的親人另有其人。”

  “那你還要護持徐家?”王弼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

  徐灝目光清澈,笑容溫和:“有什么不可以?我這一輩子姓徐,那徐家就是我的責任,而將軍不也是為了全族人而選擇自盡嘛?殊途而同歸,將來徐達若死于我手,最終他足以含笑九泉。”

  王弼神色漸漸趨于平靜,欣慰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你是真豪杰,得你之承諾,我與大將軍死也瞑目了。”

  徐灝神色恭敬的單膝跪地,正色道:“大人放心,我承諾的事就一定會拼盡全力去做,除非我力有未逮,再說世事難料,還望大人能體諒。”

  “無妨,兒孫自有兒孫福,得你一句承諾就已經足夠了。”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閃現,定遠侯王弼一字一句的又喃喃自語:“無情并非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一句說完,終于緩緩閉上了雙眼。

  “恭送王大將軍!”

  徐灝心情激蕩,定遠侯死的光明磊落,能得他臨死之前一句贊揚和認可,自己受到的所有委屈相比之下,算得了什么?

  在王家上上下下的憤怒注視下,徐灝帶著噩耗返回了乾清宮,朱元璋龍顏大怒,下旨免除徐灝的官職和童生身份,貶為庶民。

  念在徐家的功勞和情分,免去徐灝一死。念在其人往曰功勞,網開一面,準許徐灝讀書習武,待遇到大赦天下之時,恢復平民身份。

  跪在御前的徐灝眨眨眼,忽然抬頭問道:“那草民要思念陛下和娘娘該怎么辦?”

  “滾!”做足了明君姿態的朱元璋,氣勢為之一衰,頓時哭笑不得。

  徐灝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笑道:“總算可以長期休假了,過完年我就去燕京等地散散心。”

  朱元璋沒好氣的道:“你給我安生住在家里,除非必要哪里都不能去。”

  “為啥?”徐灝不服氣的叫道:“我現在是草民,您是帝王,高高在上夠不到我。”

  朱元璋皺眉道:“收起你的嬉皮笑臉。來人,把東西給他。”

  徐灝驚訝看去,就見李公公含笑端著一個木盤過來,上面放著一塊做工精致的玉佩。

  朱元璋解釋道:“此乃錦衣衛中的暗衛信物,暗衛乃隱姓埋名之人的統稱,你不要妄想去打探什么,違者斬首。你今后可以秘密領取鎮撫使的俸祿,暗中替朕監視你家老爺子的一舉一動,等過幾年就令你官復原職。”

  “遵旨。”徐灝笑吟吟的拿起玉佩看了看,小心翼翼的揣進懷里。

  朱元璋看著他的舉動,滿意笑了笑。在帝王看來,徐灝如今名聲算是臭大街了,天下之大無容身之處,自然會一條路走到黑的為他所用。

  絕望之人一旦有了翻身指望,就算是親人也顧不得了,別說監視徐達,就算下旨命他殺了徐達,只要許以高官厚祿,大多數人都會毫不猶豫的出手。

  而徐灝無疑是會拒絕的少數人之一,但他此刻有選擇的余地嗎?只要不是親手殺害至親長輩,無論什么條件他都會欣然接受。

  這孩子為自己背了這么大的黑鍋,依然甘之如飴不后悔,可見他對朕的忠心。朱元璋多少有些感動,柔聲道:“朕會指示你的親衛就近保護你,就當是燕王替你求得恩典,怕你遭遇不測,朕一時心軟就答應了。

  去吧,順便允許你時時進宮,就算你表面上身為庶民,可好歹朕也是你的長輩,探望長輩天經地義。如此一來,反而沒有人會疑心你背地里的真實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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