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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道衍

  果然如同徐灝所料,老兩口去官署尋那于濤,竟連門都沒進去。

  起初常老夫婦并不以為意,畢竟差役不認得人,這官府重地不許閑雜人等接近實屬尋常。因有沐凝雪贈送的二十兩銀子,也不著急,有吃有喝的住在客棧里,常老不時出去四處打聽。

  很快就得知于家住在管糧食的衙門后宅,還打聽到于濤這一日一早要迎接上司,因此常老早早睡下,第二天五更時分起床,等在衙門對過的街口上。

誰知出門的于濤見了常老,毫無任何驚喜之態,而是皺眉說了幾句話,吩咐了一聲長隨,匆匆上了轎子走了  長隨取出二兩銀子遞給常老,讓他們回老家去,氣的老人家渾身哆嗦,一把扔掉銀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徐灝嘆了口氣,恩將仇報之事古往今來數不勝數,不提常老接濟了于家整整十年。當于濤即將赴任當官的時候,更是拿出全部積蓄給于家置辦家資,少說也值個一百多兩銀子,聽說山東遭大水而不聞不問,前來投靠僅僅用二兩銀子就想把人打發走,堪稱狼心狗肺了。

  人在燕王府治下沒什么可顧忌,徐灝當即派出全部護衛,領著老兩口闖進了官署。然后當著周圍鄰居們的面前,把此事源源本本的說了一遍,在圍觀眾人的唾罵聲中,把個于家打砸的遍地狼藉,隨后竟然無意中搜出來紋銀兩千兩。

  這下子于濤算是完了,兩年通判下來,貪污的銀子用明清兩朝的標準,委實不算多,可是誰讓他趕上了洪武朝呢?

  朱棣做事不比他爹來的緩慢,不等朝廷反應,沒幾天,就把個漷州府上上下下給掃了一遍。

  于濤和幾位同僚被當眾問斬,家產俱被抄沒,家屬被攆回老家務農。于濤臨死前嘆道一念之差,以至二十年寒窗苦讀毀于一旦,連累全家人又淪為了赤貧,罪大惡極,當街給常老夫婦磕頭請罪,痛哭流涕。

  老兩口萬萬沒想到一場投親,竟然遇到了這般凄慘場面?怒火沖天,遂把個多管閑事的徐灝罵的狗血淋頭,要不是有人攔著,差點找上門來指著徐灝的鼻子質問開罵,又拿出自己的錢來厚葬于濤,領著他媳婦孩子徑自返回老家去了。

  消息傳回來后,沐凝雪為之默然,芷煙芷晴都指責老兩口糊涂,大家伙都為徐灝感到不值。

  徐灝卻神色平靜的道:“這就是人性,不要責備老人家了,這是真正的善良之人。此事說來確實怪我沖動了,不過我并不后悔。”

  沐凝雪凝視著他,輕聲道:“為何不后悔?如果有你出面調解的話,那官員勢必會把二老接回家里供養天年,如此豈不是皆大歡喜?”

  徐灝緩緩說道:“我絕不會僅僅為了兩位孤苦無依的老人家,而放任于濤此等小人依仗燕王府步步高升,那樣的話,不知會有多少百姓的利益受損,朝廷不知會蒙受多少損失。”

  沐凝雪細細品味,動容的道:“我一向自負,今日才知論起見識其實遠不如你。”

  難得有沐凝雪說了一句佩服的話,誰知今日的徐灝有些古怪,臉上毫無半點喜悅之色,說了一聲累了轉身離去。

  大家都以為他在為老人家的事而心情不好,誰也不以為意,沐凝雪有心想去陪陪他,可是又不好意思,當下悶悶不樂的回房了。

  這邊徐灝去了外宅一間書房里坐下,隨手把玩著一只青瓷茶盞。稍后李秋無聲無息的走進來,恭聲道:“以查實于濤寵妾手里藏有貪贓購置的田契二百余畝,秘密轉交給了于濤妻子,打聽到那夫人性子老實,沒什么心眼,是個本分人。”

  “嗯。”徐灝精神一振,自言自語道:“總算是沒有冤殺好人,唉!其實冤殺了我想必也不會內疚,什么時候我變得這么冷血了?”

  李秋奇怪的道:“于濤就是個六親不認的小人,名聲很不好,鄰里鄰居的都知道他曾數次像打發要飯的一樣打發走親戚們。少爺用銀子置他于死地,小的覺得當真痛快,對待此種人渣就該直接殺了了事。”

  徐灝皺眉聽完,搖頭倒了一杯茶端在手里,李秋見狀又說道:“就是小的覺得奇怪,為何少爺一定要出手宰了于濤?大不了揍他一頓出出氣,把他官職給免去,在想辦法讓于家變得一貧如洗,豈不是更解氣?再把兩位老人妥善安置,則老人家也就不會把少爺當成了仇人。”

  徐灝看了李秋一眼,笑道:“你說得對,怪我一時沖動了。好了,你也勞累了好些天,好生下去歇息吧。”

  等李秋走了,徐灝輕嘆道:“不鬧大了,哪能讓朱棣有了借口安插自己人?糧食乃重中之重,永遠不嫌多。”

  燕王府。

  盡管忙了一整天,精神奕奕的朱棣依然精力充沛,面前站著一位臉色臘黃長著三角眼的和尚,此人名叫姚廣孝法名道衍。

  朱棣沉吟道:“你曾數次說起過,徐灝此子不簡單,看來還真的被你猜中了,他確實是多少看破了本王的謀圖。要不然也不會初到北方,就一連送上了兩份大禮。”

  道衍和尚微笑道:“想要察覺王爺的心思不難,將心比心,誰站在王爺的位置,都會替您深感委屈,有問鼎之意乃人之常情。貧僧說王爺的侄兒不簡單,是覺得此子自從投到門下后,對于王爺算是忠心不二,小小年紀就這么眼光深遠,處事堅決,堪稱難得。”

  朱棣笑道:“確實難得,本王屬下無數,能真正完全忠心于我的卻少之又少,希望徐灝做人有始有終,不然本王必第一個殺他。”

  道衍和尚贊許的道:“自古良禽擇木而棲,王爺是英主,不單單是徐灝,今后還會有更多的人才慧眼識珠。就是沒想到徐灝竟然以一己之力即掀翻了整個山東官場,提前為王爺謀取了日后的必經之路,只可惜他動手的太早,恐怕用處不大。而設計殺死通判于濤則是一樁大好事,漷州近在咫尺,不難一直牢牢掌控在王爺手中,從此得了一個糧倉。”

  朱棣點頭道:“本王不缺乏能打能拼的將才,就需要這樣善于動腦的人才,除了你之外,最缺少能夠出謀劃策的謀士。要不求陛下把他送過來?則日后成為本王的左膀右臂?”

  道衍和尚輕笑道:“過于年輕了,莫不如放在京城的用處更大些,既能主動為王爺分憂,又能鍛煉于他的經驗閱歷,何樂而不為?”

  朱棣想了想說道:“那就依你的建言,本王御下向來賞罰分明,你說該怎么賞他?錢財就算了,這孩子不缺錢花,咱們還欠著他七八萬兩的銀子呢;至于田地恐怕他也不稀罕,隨便張張口要多少有多少,誰讓王妃成天說老太君最寵愛徐灝這個孫兒,巴不得送他土地田產來討老人家的歡心。呵!這小子年紀太小也當不了官,他家又不缺少珍奇異寶,而那沐家郡主又是絕色,倒是令本王為難了。”

  道衍和尚胸有成竹的笑道:“貧僧不為難,可以滿足徐家少爺的心思。”

  “咦?說來聽聽。”朱棣來了興趣。

  道衍和尚笑道:“王爺或許不知道,徐家少爺和張玉大人的長子張輔彼此意氣相投,整日里以兄弟相稱,有次還笑言說要把妹妹許配給張輔。誰知張輔喜歡的是徐公子的嫡親姐姐,為此還親自懇求世子玉成此事,世子因此悶悶不樂,沒有答應。

  貧僧以為,徐灝一直拖著不把親姐姐送入王府,必定是憂心于其姐姐未來的處境。以他為人,不樂意見到姐姐屈居世子妃之下,和嬪妃們爭寵,徐公子此舉令人感嘆,而如此重視親情之人,王爺今后可以放心重用。”

  “原來還有此事,有趣。”朱棣點點頭,隨即面帶冷笑,“不怪徐灝不同意,若是我一樣不甘心把親姐姐送給人家做小;要怪就怪高熾他自己不爭氣,身為男人沒個擔當,口口聲聲說什么只喜歡徐青蓮,卻不敢解釋給陛下聽,怨誰?

  嗯!我覺得把徐青蓮許給張輔那孩子很好,張將軍追隨我二十多年,勞苦功高,這門婚事確實是很不錯,以青蓮的身份,張家定會非常滿意。

  徐灝這小子倒是有眼光,縱觀我燕王府一干年輕人,張輔稱得上是萬里挑一,此子文武全才謹慎穩重,早晚必成大器。”

  道衍和尚笑道:“這就是俗稱的英雄相惜了,徐灝是難得的人才,因此懂得欣賞同為人中俊彥的張輔。如此一來,張家就和王爺成了親戚,王爺也就不必苦惱無法把郡主嫁給我燕王府后起之秀了。不但能維系軍心,借此還能滿足徐灝,使得忠厚的張輔感激于心,堪稱一舉數得,就是得委屈了世子殿下。”

  朱棣冷哼道:“不必替他委屈,其實他最喜歡的是世子妃,至于那徐青蓮,不過是男人的通病,得不到才倍感珍惜。以他那貪鮮好色的性子,過一陣子自會把人家給忘記。”

  “那是最好,也省去了未來的麻煩。”道衍和尚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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