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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回

  秋香已經離開三天了,太陽還是照常升起,日子過得沒什么不同。細微處卻起了微妙的變化,晴雯和麝月變得更積極了,下面那群小丫頭整日里忙來忙去,雖說不知都在忙些什么,反正徐灝目光所到之處,總有一兩個人在勤快做事。

  三天來秋香在家一直不吃不喝,一直念叨不嫁人要給少爺繼續做丫鬟,此言傳揚出來,人人都在贊她忠心耿耿。徐灝對此有些愧疚,脾氣變得不太好,動輒訓斥人,麝月膽小嚇得離得遠遠,晴雯卻渾然不顧,罵的越兇越離得近。

  過新年徐家自有一定的規矩,大抵是反復擺酒,唱戲,慶元宵,放煙火,不必煩敘。

  這一天老太君命人喚他過去,徐灝一進院子,就見月蘭朝著他嘻嘻笑,意有所指的朝著屋里努努嘴。

  莫名其妙的徐灝任由小丫頭打起厚厚的布簾,抬腳進了屋,一陣熱浪撲面涌來,嗓子發干,趕緊脫下身上的棉斗篷。

  月蘭笑吟吟的接過來,小聲道:“今兒個有喜事,嘻嘻!”

  徐灝對著她笑了笑,用眼神詢問原因,月蘭卻搖頭不說了,沒辦法進了花廳直接穿過來到一間燒著火炕的內室,給老太太請了安。二姐翠蘭和綠竹秀發披肩,穿著緋紅色綢襖兒,外罩玄色披肩馬甲,淺粉色的燈籠綢褲,沒穿裙子,跪坐在炕上,笑嘻嘻的看著他。

  清一色的紫檀木家具靠在墻上,對面是四幅梅蘭竹菊四君子的年畫,一側擺放著一具大屏風,一側擺放著各式古董玉器。窗戶上貼滿了樣式有趣的窗花,窗臺上有個金絲饒銀長頸瓷瓶,插著幾支紅梅,一具精致的描金雕漆炕桌擺在當中,

  老太君柔聲道:“來我身邊坐著。”

  “是。”徐灝側著身子坐在老太太身邊,下面地龍帶來的溫度剛剛好,一只腳不舒服的翹著。

  老太君緩緩說道:“叫你過來,這第一件是想問問你修北院的事,一直不見動靜。這第二件事嘛,等一會兒再說。”

  徐灝從容道:“等過了節就會分曉,奶奶您別著急。這時節就算咱家自己修,也請不到工匠來。”

  “那倒是,那就再等等。”老太君倒也通情達理,放過此節,臉上帶著笑意,“秋香的事你做的好,就該干干凈凈的做個了斷,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你爹和你大伯三叔自小就沒做過丟人現眼的丑事,有中意的丫頭大可明明白白的說出來,難道做長輩的還會不成全?唉!說到這里就不能不罵罵你那老娘,整日里防賊似的防著你爹,要不是念在她肚皮爭氣,奶奶我一早以七出之過,讓你爹把她給休了。”

  還念念不忘這些陳年舊事呢?徐灝聽著想笑,就聽老太太又笑道:“不過你娘有一樁好處,就是能哄我開心,總之這些年睜一只眼閉一只的,由著她死死守著那小家,我也懶得和她一個猢猻計較。”

  “這是奶奶您大度。”徐灝笑道。

  “那是。”老太君笑瞇了眼,一招手就見地位僅次于月蘭的大丫鬟竹蘭盈盈走來,“奶奶身邊的八個蘭丫頭,如今就剩下月蘭和竹蘭了,竹蘭是里面模樣最出挑的,論伺候人更沒話說,針織女工樣樣精通,最讓我滿意的是自小就不爭不搶任勞任怨,我一直舍不得,現在我把她指給你,省的因秋香走了身邊沒個知疼知熱的人伺候。”

  徐灝感覺怪怪的,話說當年老太太身邊這一批八個大丫頭,秋香年紀最小早早跟了自己,而因秋香的父母是自家下人,一直不以為意。現在想想,除了有一位病死,剩下六個有三個分別成了三個兄弟的貼身丫鬟,有一個成了三叔的屋里人,等這竹蘭再跟了自己,怎么有種一家八個女兒分別嫁給全家爺們的古怪滋味?

  半年前自己還想提防呢,原來老太太早就安插了人手,秋香啊秋香,你說這都是什么事?

  如果是以前他心里會有反感,現在就沒這個想法了,老太太固然有安插自己人的心思,但大抵是為了給自己身邊丫鬟找個體面歸宿,宰相門前七品官嘛!

  其實此事也容不得他拒絕,徐灝緩緩點頭道:“那先說好了,我還未成親,不想婚前惹出什么風流債來,丫鬟就是丫鬟。”

  老太太笑道:“那是自然,不經老身允許,誰敢私自勾搭你們,一律趕出家去。”

  您老就說得好聽吧,徐灝壓根不信,忽然笑嘻嘻的道:“有件事還請您老恩準。”

  “說吧,何事?”

  徐灝說道:“秋香回家一事純屬受了無辜牽連,這幾日她天天以淚洗面,動不動就要尋死覓活的,我既然已經證明了我的清白,那秋香也得給個說法,就讓竹蘭今后做大丫頭,秋香回來做個二等丫頭吧,如此大家都開心。”

  老太太有些傻眼,皺眉道:“那銀子都賞下了,當著全家人定下的事,怎好出爾反爾?不行。”

  徐灝笑道:“我是個孩子還不是君子,有說話反悔的權利。我讓秋香回家,是表明了我當時的態度,現在讓她回來,一樣是我此刻的態度,還能讓外人知道我們徐家對待下人仁義念舊,您老說是不是這個理?

  而且秋香既然和我沒有任何瓜葛,她嫁人也好,繼續來做丫鬟也罷,那都是她的自由。嗯,也是我們雙方面的權利和自由,覆水難收那是指的媳婦,丫鬟只是一種工作,辭掉再返聘回來很正常嘛,難道咱家還有出去的下人再不許回來的規矩?”

  這一通話,徐灝說得又快又急,就像繞口令似的,老太太有些被繞暈了,不由自主的道:“沒那規矩,丫頭嫁了人一樣可以回來做事。”

  “那不就結了,別說秋香沒犯錯,就是有錯,圣人都說知錯就改也就是了,好端端的為何要把人往死里逼,萬一秋香一時想不開跳了井,我不得一輩子追悔?”

  又是一通快人快語,徐灝不經意的往窗外瞄了一眼,心說也該是時候了。就在這時,晴雯急匆匆的沖了進來,大喊道:“不得了了,秋香吞銀子想自盡。”

  徐翠桃等人都大驚失色,徐灝一蹦三尺高,急道:“人怎么樣了?人怎么樣了?”

  “不知道。”晴雯驚慌失措的直搖頭。

  “怎么就這么傻呢,這不正給她向奶奶求著情嘛?唉!”徐灝一臉悲痛,匆匆對著看蒙了的老太君說道:“事已至此,我馬上過去看看,如果人死了什么都不用說了,如果萬幸人沒死還望奶奶千萬成全。”

  值此要命的關口,老太君還能說什么?當下神色復雜的點點頭。

  這邊徐灝興奮的拍了下手掌,酷酷的一扭頭,當即帶著晴雯離去,剩下一群女人大眼瞪小眼,月蘭和竹蘭眼睛都紅了,心里焦急萬分。

  好半響,老太君突然毫無預兆的大罵道:“這灝兒比他那猢猻老娘還要可惡一百倍,白誆了咱們全家人的銀子,你們傷心個屁,這是他們合起伙來騙咱們呢。”

  月蘭和竹蘭先是驚愕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破涕而笑。徐翠桃醒悟過來也格格嬌笑,鬧得綠竹滿頭霧水,老太太兀自憤憤不平的說著話,大家漸漸聽明白了,一個個的放聲大笑出來。

  此事傳揚開去,各房太太和姨娘們都罵了一句老三真真無恥,可嘆銀子都送了也要不回來了。

  當晚,竹蘭進了竹園,自盡未死的秋香也回來了,面對占據了自己地位的好姐妹,秋香一臉委屈,底下的丫鬟們人人不滿,這下該輪到徐灝頭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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