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規模的騎兵無疑是古代戰場上的王者,在沒有大量弓弩和火器的情況下,在沒有任何有效防御的情況下,乃是步兵永恒的夢魘。
可是對于徐灝來說,李景隆的一百輕騎真的算不上什么威脅,原因很簡單,這是打群架又不是真的在戰場廝殺,難道還能策馬從自己身上踏過去?頂多是對己方造成心理上的威懾而已。
不過為了讓家丁們減少些恐懼,徐灝還是聽取了馬夫的建議,準備了很多的炒黑豆。當一袋袋香噴噴的‘美食’被撒在地上后,馬兒們立即不淡定了。
打仗時,戰馬通常要保持半飽的狀態,就和人吃得太飽會跑不動的道理一樣。何況這一百匹馬非是經嚴格訓練而成的戰馬,豪門出品,身嬌肉貴,辛苦了一整天就只吃了些野草充饑,怎么可能經得住誘惑?不管身上的家伙怎么驅策,紛紛自動放緩四蹄。
對方的馬紛紛開始進食,徐家家丁們一看計策有效,士氣為之一振,加上賞銀的巨大誘惑,一個個就像打了雞血似的,嗷嗷叫的往上沖鋒,唯恐落在人后。
就像是一柄尖刀,根本不在乎對方如同手掌張開而漸漸形成的包圍之勢,一肚子氣的徐景欽和朱高煦帶頭狠狠的捅了上去。
最有趣的,就是有著無窮智慧的人民群眾了,為了拿到更多的獎賞,家丁們自發的或兩人一組,三人一隊,極有默契的協同作戰。
有人負責把騎手拉下馬來,另一個舉起手中的大棒子把人放倒,然后搶走腰帶作為憑證,當然,還得用刀子在褲子上輕輕的劃一下,然后再去尋找下一個獵物。
李景隆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最為得意的騎軍,就好像被泥濘的沼澤地給陷住,掙扎幾下就失去了戰斗力,最令他要吐血的,就是一個個竟然尬尷的雙手拎著褲子,活像個被強暴了婦人一樣無助。
“下令全軍收縮包圍,務要一個不漏,給我狠狠的打。”
咬牙切齒的說完,忽然聽到徐家人爆發出一陣陣興奮的歡呼聲,李景隆急忙隨著眾人的目光,扭頭朝后面望去,頓時眼睛睜得又大又圓。
但見山坡上的營寨,不知何時竟然已經易手,自己的戰旗被降下,那一面隨風飄揚的旗幟上是個斗大的朱字。
“怎么可能?”李景隆不可置信的叫道,就憑朱高熾那只肥豬,怎么可能突然占領我的營盤?
事實上李景隆說的不假,領兵的并非是朱高熾,而是徐灝手中的一張王牌,燕王朱棣的左膀右臂,燕山衛副千戶朱能。
這朱能驍勇善戰,曾多次征討漠北屢立大功,作為燕王麾下的第一猛將,此次隨朱棣進京,朱高熾自然不會忘了他。
今早等李景隆安營扎寨后,朱能欣然受命,率領五十名下屬從山間小道悄無聲息的埋伏在營寨側后方,而此種兒戲之舉,朱能不當回事,因此并未向朱棣稟告。
李景隆下令全軍出擊后,大營空虛,面對朱能這樣的猛將,留守的幾十個馬夫小廝等根本不堪一擊,輕而易舉的就被占領,甚至連個警訊都沒來得及發出。
老巢被端,對士氣的打擊是很大的,這讓正在行進中的隊伍腳步不自覺的慢慢放緩,公子將軍們有些慌亂,都在等待來自主帥的命令。
可是此刻的李景隆已然心虛了,他不知道山上有多少人馬,如果不能馬上擊潰對手的話,很容易就會被前后夾擊。
這一刻,李景隆最大的缺點暴露無遺,那就是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軍人,根本不具備軍人所擁有的勇氣,責任,信念和榮譽。
怎么辦?我該怎么做?迷茫的李景隆兩眼無神,反復在心里喃喃自語。而隨著他的猶豫,下面人自然而然的也跟著不知所措起來。
青山上,老人贊許的道:“做得好。即使沒有山上的伏兵,孩子們的勇氣可嘉,也擁有能夠戰勝倍于自己的敵人的膽量氣魄,好!”
朱棣笑道:“我更欣賞徐灝這個孩子,這一招妙手,令敵方士氣盡喪,可以大大減少自己一方的傷亡,并且能夠激勵士氣,此子真乃帥才。”
老人不同意的道:“你太高看他了,他無非是借助高熾而已,老夫沒看出其有什么真才實學,不過是頭腦靈活一些,而李景隆又實在是徒有其表,讓人有可乘之機。徐灝今后充其量不過一謀士爾。”
“小婿就缺少這樣的謀士,呵呵!”朱棣難掩一片愛才之念,指著戰場,“如果是高煦的話,必定率軍直搗龍門,如此勝負難料,或許可以大勝,或許會被包圍,而徐灝會如何抉擇呢?”
老人輕笑道:“此子狡猾多智,縱觀整個過程,他喜歡一點點的玩弄對手于鼓掌之間,大好局面下,他就更絕不會選擇孤注一擲了。”
朱棣點頭道:“此非是生死存亡間,孤注一擲的話,很容易激起對手的憤怒,反正又不會丟掉性命,困獸猶斗是最危險的,看來徐灝的反擊要做到適可而止了。”
山下面,隨著李景隆的彷徨,整個局面頓時為之逆轉,正當李景隆舉棋不定的時候,通過張德的情報,徐灝當機立斷,下令所有人往右方沖擊對方左軍。
“大哥,快下命令啊!現在追擊上去,不難取勝。”王同急切的在李景隆耳邊喊道。
李景隆回過神來,想都不想的道:“下令右軍和中軍匯合,轉為防御陣型,慢慢后撤。”
“什么?”王同大叫道:“你就任由那里的兄弟們被打被殺?”
“你給我閉嘴。”李景隆大怒,“戰場之上容不得婦人心腸,現在我方失去營寨,騎軍盡喪,士氣低落,已然成了一支孤軍。必得馬上壯士斷腕,如此才能保存元氣,以圖再戰。”
不提李景隆慢慢收攏兵力,遠處徐家的二百多人如同下山猛虎,朝著人數僅僅一百人的左軍殺去,而這左軍上上下下其實都和昨天的爭斗無關,純屬是被拉來幫忙出口氣的,乃是義氣之師。
又餓又渴又累又乏之下,眼看著一大群如狼似虎的兇人拎著木棒沖過來,偏偏自己的友軍竟然不過來幫忙,反而往后方撤退。
去你娘的,什么義氣都去死吧,一百多人紛紛作鳥獸散,扭頭撒丫子就跑。
“追,往死了追。”人群中的徐灝笑吟吟的下令。
痛打落水狗的好事誰不愿意干?家丁們嗷嗷叫的邁開雙腳,玩命似的往前沖,打到一個就是一兩白花花的銀子啊!這么好的賺錢機會怎么能白白放過去?
這邊李景隆的手下們目瞪口呆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這是有多大的仇,徐家二百多人漫山遍野的追著一百多個可憐的兄弟,不時有人被打翻在地,然后搶走腰帶扒下褲子,大有不追到天邊不罷休的架勢。
李景隆重重松了口氣,對著王同冷笑道:“看到了吧,那些廢物根本不值得去救援,沒的把所有兄弟都葬送掉。”
王同敢怒不敢言,心說要不是你不管不顧,人家怎么可能逃跑?又不是真正的戰場,誰會怕死?
此刻曹大公子突然驚喜的叫道:“大哥,你看那邊。”
李景隆放眼看去,就見徐家的城堡上站滿了人,沖著這邊來回揮手,再仔細瞅瞅,似乎是自己的人。
“是張德,大哥,是張德把城堡給占了。”曹大公子興奮的喊道。
“好。”
李景隆此刻也顧不得那么多,現在已經沒有時間砍樹木挖壕溝了,再說就算他下令,快要渴死的下面人也非得把他先喝了不可。
當即下令全軍朝城堡移動,而那邊的徐家還在往死了的追逃兵,一時半刻是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