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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9 尋找戲感

  雨果坐在房車里的化妝鏡前方矮凳上,看著鏡子里自己的投影。這種感覺很是陌生,卻也很是熟悉,彷佛在某一瞬間會開始思考,鏡子里的那個人到底是誰,根本就不是自己。但,如果不是自己的話,那為什么自己會坐在這里,而鏡子里的人又是誰?

  這種玄之又玄的狀態讓雨果的思緒徹底進入了一個靜謐而封閉的空間。

  他當初為什么選擇了艾德這個角色呢?因為他覺得這個角色十分有趣,是一種全新的挑戰,那么挑戰的部分到底是哪里呢?艾德這個角色又是如何吸引他的呢?與另外兩個主要角色相比,艾德的特殊之處又在哪里呢?

  雨果的思緒一點一點飄進鏡子里,似乎慢慢地,鏡子里的那個人正在逐漸演變成為艾德的模樣。

  艾德艾斯利,全名應該是艾德蒙艾斯利,年紀輕輕就成為了兇殺組的警官,在警局系統里前途無量,但不是因為他是“艾德”,而是因為他是“艾斯利”,他的父親,普瑞斯頓艾斯利是洛杉磯赫赫有名的傳奇英雄,生前在警局就功勛累累,而后又因為抓捕匪徒而英雄殉職,成為了整個洛杉磯警界的傳奇人物,就連媒體和普通民眾都對這個名字如雷貫耳。

  可惜的是,殺死普瑞斯頓之后成功逃走的匪徒始終都沒有抓到,這也成為了洛杉磯歷史上的一起懸案,這也越發為普瑞斯頓的事跡增加了傳奇色彩。

  年幼的艾德經歷過父親的輝煌,也經歷過失去父親的慘痛。對于他來說,父親就是這個世界的英雄,是他的榜樣和偶像,是他不斷前進的力量。失去父親之后,他的生活完全崩塌,甚至可以說是支離破碎,但他卻沒有時間悲傷,因為母親需要他成長起來,成為家里的男人;因為父親的冤屈需要他成長起來,伸張正義。

  所以,艾德追隨了父親的腳步,成為了一名警。察,而且依靠自己的不懈努力進入了代表精英的兇殺組,只是希望能夠真正地抓住那名匪徒。為了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父親的兇殺案,他自己為那名沒有身份、沒有名字、沒有線索的至今逍遙法外的匪徒起了一個名字:羅羅湯馬西。

  羅羅湯馬西,這成為給了艾德進入警界的動力,也成為了他繼續堅持、不斷努力的動力。

  但是,進入警界之后,艾德才發現,這個世界不是那么簡單的,警局里有許多人成天無所事事,只是吃著公糧,卻不愿意出力;還有人膽大包天,行賄受賄,只為了快速升官,甚至與地下產業勾結,謀取私利;另外也有人不分青紅皂白,造成冤案錯案,好人不再是好人,壞人也不再是壞人;當然還有部分懷抱著一腔熱血的人,為了伸張正義,固執己見,與整個警局、整個社會對抗…

  所謂的公正,所謂的正義,似乎變得模糊起來,就連黑與白之間,都增加了灰色地帶。

  更為可怕的是,艾德意識到,即使他在努力,“艾斯利”這個姓氏就像是魔咒一般,緊緊地扣在他腦袋上。如果他竭盡全力,破案成功,那么人們會說因為他是艾斯利,虎父無犬子;如果他絞盡腦汁還是沒有能夠尋找到線索,那么人們就會認為他遠遠不及父親,拖累了艾斯利這個名字的榮譽;如果他選擇了放棄,人們會感嘆艾斯利這個姓氏沒有能夠繼續傳承下去;如果他選擇了堅持,人們又會認為他是自不量力,試圖挑戰——或者是抹黑艾斯利的輝煌。

  無論他做出什么選擇,無論他取得什么成績,無論他經歷什么困難,“艾斯利”這個姓氏都可以成為他所有的注解。曾幾何時,父親是他的驕傲,是他的憧憬;但現在,父親的豐功偉績卻成為了他的包袱和累贅。

  在某一個就連他自己都不記得的瞬間,他放棄了——不是離開警界,而是放棄辯解,羅羅湯馬西已經不再是他前進的動力,如何讓“艾德艾斯利”這個名字成為艾斯利家族的真正代表,成為了他最大的動力。

  尋找羅羅湯馬西,似乎已經不再重要,在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里,他甚至已經忘記了這個名字。

  他想要擺脫父親的陰影,他想要證明自己的能力,他想要復制甚至是超越父親的成就。于是,他開始變得不折手段起來,他學會了利用艾斯利這個名字的光環,開始為自己宣傳造勢;他學會了利用父親在警界所留下來的人脈,開始為自己謀福利;他學會了玩弄權術,迎合上司、打壓下屬、合縱連橫,步步高升;他學會了冷血無情,用所謂的“法律武器”來保護自己武裝自己…

  野心開始慢慢膨脹起來,逐漸成為了艾德在警界任職的唯一目的,為了能夠升職,他不惜出賣同事,甚至出賣上司,只為了能夠出人頭地,書寫屬于艾德艾斯利的輝煌。

  雖然如此,但其實在艾德內心深處的恐慌、自卑和良心依舊在譴責他的行為。他羨慕杰克的左右逢源,甚至成為了警界代表;他羨慕巴德的耿直正義,內心的善良成為了黑暗社會里的一道光芒;他羨慕杰克和媒體、和上司的良好關系,四通八達的人脈看起來無所不能;他羨慕巴德和林恩之間的真摯情感,那一份真正的信任似乎能夠驅散內心的孤獨和寂寞…

  他在警局里始終沒有辦法找到自己真正的位置,沒有人愿意信任他,也沒有人愿意真正和他交心,更為準確一點說,人人都在討厭他,討厭他的姓氏艾斯利,討厭他的自以為是,討厭他的無用功,討厭他的不折手段…

  艾德想要成為杰克那樣的人,想要像巴德那樣繼續堅持自己。但他知道,他沒有辦法,于是他選擇了用過度的自信來武裝自己,甚至不惜貶低對方,用這樣的方式告訴自己,這樣的堅持是正確的,這條道路的盡頭才是真正美好的未來。

  那種內心的矛盾沖突,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他卻不能被其他人看出他的脆弱,因為這樣他就會潰不成軍。他必須學會掩飾自己的脆弱和錯雜,把那些善良、純真、正義、恐慌、膽怯、猶豫等情緒全部掩埋起來,于是…

  他用發蠟把自己的頭發梳了起來,整整齊齊的大背頭,一絲不茍,彷佛就連狂風肆虐也無法影響到一絲一毫;他仔細地扣好襯衫的每一顆扣子,撫平每一個角落的褶皺,認認真真地系好傳統的溫莎結,然后把領帶一點一點擺正;他把嘴角的笑容都收斂起來,以一張撲克臉來掩飾自己的所有情緒,無論是喜悅還是慌亂,消瘦的臉龐勾勒出自己鐵面無私的公正形象,將真正的欲。望隱藏起來。

  看著鏡子里的那個人,琥珀色眼睛里的錯雜正在緩緩沉淀下去,他張嘴輕聲說到,“艾德艾斯利,你代表的是正義!你的所作所為都是正義的!你是為了讓這個社會更美好才做出這所有一切的!在真正社會的安危面前,一切私人情感都是多余的,都是浪費的,我們不應該同情,也不應該善良,法律和正義才是唯一的衡量標準!所以,艾德艾斯利,你是正確的。”

  艾德的聲音由小變大,剛開始只是低聲呢喃而已,但漸漸音量就變得正常起來,那并不響亮的嗓音卻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眸子里閃爍的堅定光芒令人側目。可是…總覺得哪里還有點不對勁,到底是哪里呢?

  是他的眼睛太過溫柔了嗎?還是他的眼睛里透露了太多信息,那些渴望、那些堅定、那些執著…還有那些光芒,好的壞的,都太多了,他不應該讓人看透他真正的想法,即使是正確的東西。

  艾德低下頭來,用牙齒輕輕咬著舌尖,表面看起來他依舊沒有任何變化,但舌尖傳來的痛感卻讓他的大腦清晰起來。然后,艾德一板一眼地打開了眼前的抽屜,然后是旁邊的化妝箱,慢條斯理、不緊不慢地在周圍翻找著,過了一會他終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眼睛。

  他拿起了一副黑框眼鏡,戴起來試試看,卻發現這讓他看起來有些陽光,于是就把眼鏡摘了下來;隨后又試了一副無框眼鏡,感覺…有些奸詐,搭配那平靜的眼神,看起來有些不懷好意;緊接著,他拿起了那副金絲眼鏡,他有些猶豫,因為這看起來像是大學教授的眼鏡,學究味太弄了,但他還是戴起來試試看。

  鏡子里的艾德,有一種呆板的書呆子形象,那種不偏不倚的中性神態讓他看起來像是不起眼的乖孩子,卻根本不像是一名警官。但,還是少了一點什么,于是,艾德嘴角微微上揚,勾勒起一抹淺笑,再多一點點隱藏的得意,整個感覺頓時就撲面而來。

  艾德再次有條不紊地把所有化妝箱都整理好,然后拿下自己的金絲眼鏡,認真地用眼鏡布擦拭干凈,再重新戴上,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我喜歡幫助別人。”說完,艾德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認真思考自己剛才那番話,隨后微微點了點下巴,他就站立了起來,拿起自己的警帽,轉身邁著穩健的步伐走向了出口處,打開大門,陽光就灑落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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