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窗外那蔚藍色的海岸線,莎莉似乎在那一片清澈透亮卻絢爛多姿的色彩之中迷失了自己,日落余暉讓這座被上帝眷顧的城市看起來美得一點都不真實,籠罩在連綿山巒上空的薄霧此時正在洶涌翻滾,彷佛他們已經可以感受到了此時里約熱內盧的火熱和沸騰。
從機場抵達酒店的路途之中,大街小巷都可以感受到那撲面而來的歡樂氣息,根據司機所說,如此盛況甚至比一年一度的巴西狂歡節還要熱鬧,整座城市傾巢而出,幾乎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都可以感受到那種歡欣鼓舞的節慶氛圍,“就好像1950年決賽之前的那個夜晚。”
莎莉忍不住就伸出自己的手,輕輕一握,那一抹血紅色的殘陽就在掌心里消失,只留下淡淡的溫暖,彷佛陽光穿透了皮膚,滲透到了血液里一般。心臟開始加速跳動,一種前所未有的真實感宛若觸電一般,從指尖傳遞到腦海深處,讓莎莉忍不住就閉上了眼睛,細細地品味著,她至今不敢相信:她來到了里約熱內盧,她來到了馬拉卡納,她就要見證這歷史一刻了。
“砰”的關門聲傳了過來,莎莉回頭一看,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父親和母親,嘴角的笑容輕輕地綻放了開來,“雨果他們回去了?”剛才榮耀至死的五名成員親自過來探望她了,他們和她一樣,對于今晚都抱著無比的期待,亢奮的情緒在眼睛里閃閃發光。
杰西卡點了點頭,“他們必須趕過去馬拉卡納了,這是一個隆重的夜晚,不是嗎?”
摟著妻子肩膀的羅賓輕笑了起來,“可是我看雨果一臉的鎮定,彷佛根本沒有任何異常一般。如果不是我就站在里約這片土地上,感受到那些人們的瘋狂,我幾乎要以為今晚只是一個小酒館的演出了。”
莎莉不由想起剛才雨果在她耳邊的低語呢喃,“其實我滿手心都是汗水,緊張就要吐了,但我希望這是一個秘密。”看著雨果眼底閃過的一絲狡黠,這讓莎莉臉上的笑容不由更大了一些,“當然,雨果經歷過那么多盛大的場面,馬拉卡納對他來說,也沒有什么,只是另外一場平常的演出罷了。”
“我覺得佩佩就要哭了,你確定他會沒事嗎?”羅賓好奇地問道,這讓杰西卡和莎莉想起了佩德羅那坐立不安的表情,不由雙雙哈哈大笑起來。
馬拉卡納,這是全世界所有表演者的最高舞臺,不是因為舞臺的規格有多么特別,而是因為這是一片圣地。對于巴西來說,這片球場已經遠遠超越了建筑的范疇,升華到了象征意義的符號存在;而對于表演者來說,容納二十萬人的座位,從售票開始,到演出現場,每一個環節都是最高挑戰,也許有人可以站在格萊美的舞臺上,面對超過一億的觀眾進行直播演出,但卻不是任何人都能夠直接面對二十萬名觀眾鎮定自若的,更殘酷的是,馬拉卡納的門檻,不是任何人都有挑戰資格的。
榮耀至死僅僅在四十八小時之內就將馬拉卡納的門票銷售一空,創造了音樂歷史新記錄,同時這一記錄也真正地束之高閣,在遙遠的半個世紀之后,也依舊沒有人能夠打破。但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而已,售票才是最“簡單”的環節,現場演出的效果和質量,才是最大的挑戰。
所以,沒有人可以不緊張,即使是雨果也無法例外。
莎莉推動著自己的輪椅,離開了窗口,來到了衣柜之前,轉頭看向了母親,“媽,我想要洗澡一下,然后穿上我那套漂亮的晚禮服,你覺得怎么樣?”
杰西卡看著莎莉身子底下的輪椅,雖然已經過去大半個月了,但她依舊不習慣莎莉的輪椅。因為現在莎莉身體太虛弱了,雖然她可以行走,但體力消耗十分大,很快就會體力不支而需要坐下,在醫生的建議下,他們讓莎莉坐上了輪椅。可是莎莉才僅僅只有十六歲而已,每次看到輪椅,杰西卡就覺得心臟在抽痛著。
“不,我有更好的選擇。”杰西卡把內心錯雜的情緒壓制了下去,對著女兒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后抬起頭看向了丈夫,“你爸爸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
羅賓也得意地笑了起來,“我親自到商店里購買了這個禮物,放心,我得到了一些特殊的幫助,不是我自己挑選的,相信我,你會喜歡的。”然后羅賓就走到了行李箱旁邊,打開了包裝嚴實的行李箱,在里面翻找著。
莎莉一臉疑惑地看向了母親,但母親卻只是神秘地笑著,一句話也不說,她的心情開始飛揚起來,推著輪椅朝前移動了幾步,試圖看到父親手里的動作。
就在這時,羅賓站了起來,手里拿著一個黑色的防水衣物袋,他轉過身面對著莎莉,臉上依舊帶著那得意的笑容,“莎莉,請注意咯!”然后緩緩拉開了衣物袋的拉鏈,一套白色的晚禮服就一點一點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圓領的淑女式襯衫,蕾絲褶皺的中長袖子,裙擺長度不過到大腿而已,隱隱約約可以遮擋住膝蓋的長度,放眼看過去平淡無奇的裙擺,卻在光線折射之下現象出了別出心裁的小設計——白色的柔軟裙擺上還繡著鏤空的小碎花圖案,腰部松松垮垮地掛著一條海軍藍的細腰帶。
簡單明了的設計,落落大方而不失淑女風范,可愛之中還帶著一點華麗,整體白色的設計卻利用一條皮帶將造型點亮了起來。
“莎莉,這是送給你的畢業禮物,原本我們是希望你能夠在畢業舞會上穿著,然后讓所有同學都驚艷一番。不過,我想,也許你更加希望在今晚穿上,所以…”羅賓微笑地解釋到,可是話音還沒有說完,就被莎莉打斷了。
“謝謝,謝謝!哦,上帝,爸,我真的好喜歡!”莎莉亢奮的歡笑聲讓羅賓和杰西卡交換了一下視線,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莎莉從羅賓手中接過了自己的晚禮服,心滿意足地細細撫摸著,這份禮物,也許是她人生之中最美好的瞬間了,不僅因為這套禮服,還因為這個夜晚,更因為這趟妙不可言的旅程。
“媽,你可以到浴室里幫忙我一下嗎?我想要換上這套衣服,然后到馬拉卡納去,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和小伙伴們相聚了。”莎莉那雙眼睛里,迸發出了久違的神采,彷佛她從來都沒有生過病一般,彷佛過去兩個月的事只是一場夢般。
杰西卡推著莎莉的輪椅,進入了衛生間,等一切都打理好之后,杰西卡再次帶著莎莉出現在了房間里。
原本正在瀏覽報紙的羅賓,不由就站了起來,看著眼前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的莎莉,一頭栗色長發柔軟地披在肩頭,上了一點點淡妝的臉頰微微泛著紅暈,眉宇之間的歡喜猶如陽光一般徐徐蔓延開來,紅潤的唇瓣帶著羞澀卻開心的笑容,看起來就像是準備去參加自己第一個畢業舞會的少女一般。
“我家有女初長成”的情緒讓羅賓的胸腔塞得滿滿的,鼻頭不由就有些酸澀。羅賓狼狽地扭開頭,連忙整理自己臉頰上的狼狽,“嘿,看這到底是誰!”羅賓揚起聲音,努力開懷地說到,“我敢肯定,今晚你就是最大的焦點,到時候有太多男孩們都為你傾倒,我們家的陽臺可是要塞不下了。”
莎莉看到了父親眼眶里的淚光,但卻沒有拆穿他,只是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也不看看我是誰的女兒,其實我一直都很受歡迎的哦。”一句話讓杰西卡和羅賓一陣心酸,卻只能用笑容來掩飾自己的情緒。莎莉的笑容也不由頓了頓,但很快就掩飾了過去,“快,我們出發吧,先吃晚飯,然后出發前往馬拉卡納,哦,上帝,我已經等不及了。”
“出發,出發!”杰西卡也跟著一起歡呼了起來,就連對榮耀至死從來都不感興趣的羅賓也不由握著拳頭跳躍了起來。
夜幕一點一點將上帝之城籠罩其中,奶黃色的燈光就猶如漫天的繁星般,陸陸續續驅散著墨色,將整個黑夜徐徐點燃,那漆黑的天幕被染成了藏藍色,蒼穹之下的耶穌雕像猶如上帝一般,伸展雙臂,呵護著山腳下的里約城,那朦朧而婉約的燈光為耶穌的臉孔蒙上了一層神圣的光暈。
夜幕之下的里約正在迎來一天之中真正的狂歡,從世界各地蜂擁而至的游客們如同潮水一般朝馬拉卡納球場涌去,因為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今天不僅是1996年的最后一天,同時也是屬于榮耀至死的夜晚,更是屬于創造歷史的夜晚,這注定將會是一個不眠之夜。
就連那些沒有買到演唱會門票的人,還有對演唱會根本沒有任何興趣的人…他們也都紛紛朝馬拉卡納進發,因為他們清楚地知道那里將會是今晚里約熱內盧最為喧鬧的聚集點,甚至是全世界最受矚目的跨年場所——許多人就親自趕到了里約,不僅為了榮耀至死,也為了這個具有特殊意義的跨年,于是他們也都準備在那里一起迎來1997年的第一聲鐘響。
萬人空巷、群起云涌的場面,就好像無垠海洋里沙丁魚遷徙一般,密密麻麻的人群從高空俯瞰,讓人嘆為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