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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5 日出之前

  &凱拉柯爾坐在了椅子上,有些微妙有些錯雜,她也很難形容這種感覺,一方面是焦躁,等待電影拉開帷幕的時間總是如此漫長;一方面是期待,想要看看雨果在短短不到三個月時間之內,繼“低俗小說”之后又推出的新作到底如何;還有一方面則是好奇,雨果為什么會稱呼這樣一部作品無聊呢?

  電影院燈光暗了下來,大屏幕徐徐亮了起來,然后畫面就出現了。

  從平緩走向激昂的小提琴聲之中,火車在軌道上快速行駛中,奧地利鄉村的美妙景色在窗外快速后退,明媚的陽光之中綠地紅瓦的景象美不勝收。

  如此畫面讓凱拉不斷跳動的心臟徐徐平緩了下來,旅行之中的美景總是有如此功能,讓一個人所有的焦躁所有的煩惱都暫時平復下來。凱拉不由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就彷佛自己坐在這列火車上穿行在歐洲的紅瓦撞墻中一般。

  火車上的安靜被一對中年夫婦的爭執打破了,那呱噪的德語越來越大聲,讓車廂里的平靜成為了泥沼,就連凱拉都不由自主皺起了眉頭,更何況是電影里真實坐在列車里的其他乘客呢?

  似乎所有人都受到了打擾,大家都不由朝那對夫婦投去了目光。坐在夫婦過道對面的一個女人原本正在看書,猶豫再三,還是皺著眉頭,拿起自己的包轉身離開了。女人在一個空位坐了下來,走道對面坐著一個年輕的男人,他原本也正在讀書,卻被那對夫婦的聲音打擾到了,兩個人的視線有那么一瞬間的交錯,只是,男人略顯拘謹,有些倉皇地避開了視線。

  凱拉覺得這很有趣——不是因為情節,而是因為女人就是查理茲,而男人就是雨果。查理茲穿著一件簡單的連衣裙,一頭金色長發慵懶而隨意地披在肩頭,精致的五官在陽光的勾勒中有著一股致命的吸引力。而雨果則有著一頭中長暗金色頭發,細致的眉眼之中卻有著一股俊朗的帥氣,把一雙紅潤的柔軟唇瓣隱藏在下巴亂糟糟的胡渣里,讓人很想要上前親吻一下。

  僅僅只是一個登場,凱拉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住了。

  此時,中年夫婦的爭吵升級了,他們一邊激烈地吵著,一邊走了過來,男人和女人同時抬頭注視著這對夫妻,看著他們離開了車廂,回頭時,視線就這樣碰撞上了。男人抿了抿唇瓣,有些羞澀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到,“他們在吵什么?”

  可是女人卻沒有反應過來,不由湊上前想要聽清楚一些,男人有些慌張地說到,“呃,你說英語嗎?”

  “是的。”女人開口說到,她的聲音帶著一點點沙啞,有種慵懶的性。感,“抱歉,我德語不行。”男人一臉遺憾地收回了視線,然后尷尬地看向了窗外,場面一時間就安靜了下來。

  凱拉對于這個開頭有些意外,雖然雨果剛才用“無聊”這樣的詞匯來形容這部電影,但她也沒有料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個開始。平淡無奇,沒有什么懸念,沒有什么特別,倒是有些像“低俗小說”的開篇,以對話開始,昆汀式的話癆。

  可真正讓凱拉意外的是,僅僅才不過一句對話而已,她就可以感受到雨果和查理茲之間的那種牽引,兩個人眼神里那種若有似無的觸碰和回避,居然讓人有些心癢難耐,十分好奇故事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這真的是一部無聊的電影嗎?

  原本以為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交流嘎然而止了,但沒有想到,女人只是頓了頓,然后就主動開口說到,“你聽說過這樣一種說法嗎?夫妻到了一定年齡,就喪失了互相傾聽的能力。”

  這句話才出來,看著男人臉上那錯愕的呆呆表情說到,“沒有。”電影院不少觀眾居然輕笑了起來,顯然女人的這句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女人嘴角的笑容也勾勒了起來,“據說,男人會失去聽高音的能力,而女人會失去聽低音的能力,這樣他們就完全無法理解對方了。”

  笑容在男人的臉上微微上揚起來,帶著一點羞澀和一點雀躍,“我想自然法則是讓夫妻一起變老,而不是讓他們互相殘殺。”男人抬起頭看了女人一眼,出聲問到,“你在讀什么?”

  女人給他看了書的封面,赫然是喬治巴塔耶(gees。bataille)于1937年出版的的“艾德沃妲夫人(madame。edwarda)”,作為法國歷史上最著名的叛逆小說家之一,讓他“臭名昭著”的小說“眼球的故事(l’histoire。de。l’oeil)”至今被認為是色。情。虐。戀文學史上最重要的著作。

  “你呢?”女人反問到。

  看到女人閱讀的書如此有深度,男人不由有些猶豫,但還是展示了自己手中書籍的封面,來自德國導演兼演員克勞斯金斯基(klaus。kinski),這是他的自傳,“我所需要的只是愛(all。i。need。is。love)”,這本書詳細記述了他在性。方面的功勛,他是有著瘋狂雙目的性。狂熱者。

  這讓男人露出了羞澀卻又坦然的笑容,而女人也是會心一笑,低下了腦袋。

  凱拉是一個獨立電影愛好者,她自然知道這種細節意味著什么,而且雨果和查理茲兩個人的神情也透露出了細節,雖然凱拉完全沒有閱讀過這兩本書,但此時她卻產生了一些興趣。

  此時,那對德國夫婦又再次回來了,依舊在大聲爭執著,男人鼓起勇氣邀請女人前往餐車閑聊,女人點頭答應了。

  隨后,兩個人的聊天就如同所有第一次見面陌生人一般,徐徐展開。女人原來在洛杉磯和倫敦待過,所以她的英文才如此好,她剛剛從布達佩斯看望外婆歸來,準備回去巴黎;而男人原來是美國人,他最初到馬德里訪友,但計劃出現意外,于是開始在歐洲兜圈子,他現在是前往維也納,搭乘明天的飛機回去美國。

  兩個人的交流很是輕松愉快,不僅讓兩個人輕笑不已,也引發了電影院觀眾們的笑聲。當凱拉聽到男人自嘲美國人沒有文化時,她一下沒有忍住就爆笑了起來,原本她還擔心自己的笑聲妨礙到別人觀看電影,可緊接著她就發現了,她不是一個人;后來男人又聊起了一個關于記錄人們二十四小時日常生活的真人秀構想,這個說法在電影院里又引來了一陣討論聲,類似于“無聊”或者“我想看”之類的簡短話語突然騷動了一下,隨即就平復了下去。

  此時侍者走過來遞來了菜單,打斷了兩個人的交談,讓兩個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菜單上,男人開口說到,“你知道這叫什么?這叫非導向性。服務,僅僅是我對歐洲的觀察。”他是指侍者沒有介紹菜單。

  女人卻是在男人的話語之中得到了啟發,窗外的美妙景色都無法吸引他們,女人認真地開口說到,“我父母從來沒有談到我戀愛、結婚、生子的可能性,甚至在小女孩時,他們就讓我考慮我未來的職業。”女人說話起來,那雙眸子也綻放著熠熠生輝的光芒,讓她看起來如此與眾不同,“你知道,像室內設計、律師之類的。我對爸爸說,我想當作家,他說新聞記者。我說我想為流浪貓找個庇護所,他說獸醫。我說我想當演員,他說電視新聞主播。他不斷地把我的雄心壯志變成…實際的賺錢職業。”

  其實這就是父母的導向式控制,與男人剛才的話語相對應。

  男人似乎對此也頗有感觸,他慵懶地依靠在窗戶邊上,開口說到,“我小時候就能洞察謊言。父母說謊時,我總能馬上識破。高中時,我總是聽到人們說他們將來要做什么,而實際沒有做。沒有人在乎這一點。我只是不喜歡別人把想法強加到我頭上。”

  “你明白嗎?”但女人卻又有不同的想法,“如果你父母在任何事上從不完全反對你,并且表現得友好、支持的時候,你就很難公開抱怨什么了,即使他們錯了,這是一種被動攻擊,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女人說起這句話時,顯得有些咬牙切齒,“我恨它。”但說完之后,聽到了男人的輕笑聲,她也笑了起來,“我確實恨它。”

  “你知道,除了這些屁話之外,還有另一種…”男人的記憶也開始回到過去,“我記得孩童時期的魔力時光。我記得母親第一次告訴我死亡的事,我的祖母死了,我們全家到佛羅里達去看他們。我大概三歲到三歲半,不管怎么樣,我在后院玩耍,我姐姐剛教會我用花園的澆水管,水噴向太陽,出現了一道彩虹。這時,通過薄霧我看到了祖母,她坐在那里,向我微笑。我拿著水管看了很久…我看著她,最后放開了管嘴,你知道,然后放下水管,她就消失了。我跑回去告訴父母,他們讓我坐下,給我講了一堆大道理,什么當人死后,你就不能再看見他們,什么這是我的幻想。但我知道,我確實看見了。我很高興我看到了以前從來沒有看到過的場景,但我不知道,是否是這些事件,讓我覺得所有事情都模棱兩可,即使是死亡。”

  包括凱拉在內的所有觀眾都聽著男人的話而沉默了,這個故事不僅僅勾勒起了他們的傷心回憶,讓他們看到了孩子們不同的視角,同時也讓人們意識到:大人為什么會xi慣性地否認孩子的感覺呢?

  整個電影院都安靜了下來,僅僅是一段對話——很簡單很無聊的對話,但卻喚起了每個人腦海里的思緒,也許正是因為畫面的簡單和樸素,反而讓人們的注意力更加集中起來,腦海里思緒在翻涌。

  可是歡樂的時間總是短暫的,當觀眾們反應過來時,火車居然已經抵達了維也納,而男人就要離開了,就在此時,整個電影院都響起了低低的失望聲音,雖然才不到一刻鐘時間,雖然只是簡單的談話,但卻讓所有人感受到了男人和女人之間的那種火花,但意識到兩個人要分開時,他們的遺憾絲毫不遜色于當事人,這讓電影院里彌漫著一種濃濃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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