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舞臺上的科特,雨果彷佛看到了凱瑟琳赫本。
他們都是那種天生屬于舞臺的人,也許在生活之中他們只是一個普通人,人海茫茫之中根本無法區分開來;但是只要一站在舞臺上,他們就會綻放出萬丈光芒,耀眼得讓人挪不開目光。
當初凱瑟琳赫本說過,只要還有一名觀眾,她就愿意繼續表演下去;而此時,雨果看著科特柯本,他卻感受到:只要還有一點熱情,他就愿意在舞臺上肆意揮霍下去,直到生命的火焰完全熄滅為止。此時的科特,就好像消耗著自己的生命去點燃舞臺一般,將整個威尼斯高中都徹底點燃,引爆了無窮的轟動和震撼。
雨果今天才是第一次和科特見面,而且兩個人之間鬧得很不愉快;但撇開個人恩怨不說,雨果卻沒有辦法對科特的音樂天賦、舞臺天賦說出任何負面的話語,他是由衷地感嘆,舞臺上的一分一秒、科特的一舉一動,就在牽動著自己的靈魂,將搖滾精神發揮得淋漓盡致,猶如千百萬顆煙花在漆黑的夜空之中競相開放。
一剎那,所有的喧鬧都安靜了下來,只有科特的聲音在幽靜的空間里嘶吼;一剎那,所有喧鬧又都轟鳴起來,那排山倒海的巨大聲響將整個世界都填充得滿滿當當。
當涅盤樂隊的所有表演結束時,雨果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站在舞臺最前端的科特,只見科特高高舉起自己的右手,就這樣安靜地站著,沒有任何其他動作,但卻讓整個現場猶如沸騰的開水,尖叫聲、吶喊聲、吼叫聲喧囂不已。
隨后,科特沒有說任何話,轉身把吉他拿了下來,隨手遞給了站在一旁的奎斯,然后就快步走下了舞臺,朝教學樓的方向走了過來。
走進教學樓的那一瞬間,科特看到了雨果,他的腳步停頓了下來。
科特先是看到了那一抹驚心動魄的光芒,然后才看到了那個男人的面容,但此時男人的面容都變得模糊了,只看得到那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就彷佛有清晨七點的陽光碎金灑落下來一般,在眸子里映出朝氣蓬勃的模樣。
他叫什么名字來著?科特對這雙眼睛有一些印象,但卻一時間記不起來了。剛才近半個小時的演唱,讓他大腦有些缺氧,本來就因為大哈利而導致有些混沌的腦袋,此時更是無法進行準確的識別。
但是科特此時卻被這雙眼睛吸引住了——當然不是異性的那種吸引,而是他在這雙眼睛里看到了對于搖滾的那種熱情,就好像他當初在制作“別介意”這張專輯時那樣,讓他想起了“少年心氣”創作時那種昂揚的斗志和愜意的心境。
科特有些恍惚,他不確定眼前的男人到底是真實存在的,還是他腦海里虛構出來的人物,因為他覺得好像看見了三年前的自己。
科特已經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對這一切感到厭倦了,是“別介意”取得成功之后?還是1992年媒體追捧煩不勝煩的時候?亦或者是去年他的胃病開始加重的時候?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最初他制作音樂的那種熱情已經支離破碎了,就好像是一個無比遙遠的夢境,怎么都無法記清楚那種感覺了。
“別介意”取得巨大成功之后,無論是“亂。倫”還是“子。宮。內部”,科特對于涅盤樂隊的專輯都并不滿意,不僅僅是音樂質量的問題,也不僅僅是他們堅持的音樂和唱片公司的商業化處理產生的沖突,更多是一種迷茫,當他自以為是非主流的垃圾搖滾已經成為主流代名詞時,他對自己音樂的定位失去了信念。
科特對涅盤樂隊已經感到了厭倦。
但是在這一刻,科特卻在眼前這雙眸子里隱約找到了自己當初的模糊影子,舞臺上演唱“少年心氣”時胸膛里那種鼓脹起來的熱氣將他僵硬的心臟又重新軟化了,只是那段記憶似乎太過遙遠了,科特即使再努力,也沒有辦法把模糊的影響變得清晰。
等科特看清晰時,他卻看到了眼前的男人不是自己。
這個男人叫什么名字來著?科特忽然又好奇地想了想,但他依舊想不起來,隨后就邁開了腳步,加快速度走了過去,把那雙眸子、那個男人都留在了身后。
雨果回頭看著科特逐漸遠去的背影,科特根本來不及走多遠,涅盤樂隊其他成員和經紀人、助理等人就呼啦啦地一堆追了上去,他們都沒有在意站在一旁的榮耀至死成員們,就連剛才脾氣火爆的帕特和戴夫也沒有,顯然,表演結束之后,比起榮耀至死來說,科特才是他們必須關注的焦點。
這一大群人追了上去,很快就把科特那形銷骨立的身影遮擋住了,然后徹底消失不見。
“我不喜歡他們。”佩德羅的聲音咋呼呼地在旁邊響了起來,彷佛是在發泄自己怒火一般抱怨地嘮叨著,“不喜歡,我就是不喜歡他們。”
沒有人回應佩德羅的抱怨,雨果看了看自己的隊友們,大家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這也是搖滾樂隊總是喜歡進行巡演的原因,因為他們總是可以從表演之中獲取更多的經驗和教訓,無論是自己的表演還是他人的表演。
涅盤樂隊能夠將垃圾搖滾從非主流變成市場所趨,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在正確的時間將正確的音樂推了出來,他們的絕對實力和科特那驚艷半個世紀搖滾潮流的天賦,也都是不容忽視的。即使是再挑剔的樂評人,他們可以批判涅盤樂隊的音樂不知所謂、無病呻。吟,但卻不能批判涅盤樂隊現場表演的強大感染力。
雨果扯了扯嘴角,看向了佩德羅,“他們不需要我們的喜歡。”
佩德羅看著雨果,張了張嘴還想要反駁幾句,但卻發現自己根本就說不出來,最終只能是憤憤地低頭嘟囔著意味不明的擬聲詞,讓雨果不由啞然失笑。
也許他們和涅盤樂隊不對盤,僅有的一次見面也鬧得不愉快,但卻不會影響雨果對科特音樂才華的佩服,這種敬佩與個人無關,僅僅是專業素養領域的推崇。
尼爾抬起頭看了看自己的隊友們,發現除了雨果之外,其他幾個人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就連福金都是如此,他深呼吸了一下,輕笑地拍了拍佩德羅的肩膀,“佩佩,怎么,你害怕了?”
“你說什么!”佩德羅立刻就好像被刺到了屁股一般,直接跳了起來,怒目圓睜地看著尼爾,“我哪里害怕了!哈哈,真搞笑!我們樂隊的表演絕對不會輸給他們的!絕對!”說完之后,佩德羅卻又覺得有點心虛,因為他好像沒有舉出什么證據一般,結果嘟囔了一下,抬手就指向了雨果,“他們有科特,我們有雨果,哼,我們也很出色!”
佩德羅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使用了“也”這個詞。但是尼爾和雨果卻發現了,兩個人不由相視一笑。尼爾隨后說到,“那就對了,這個世界上出色的搖滾樂隊數不勝數,我們也成為其中一支,這才是最重要的。”
榮耀至死從來就不是一支膽怯的樂隊,就好像當初他們自己都沒有完全磨合完畢,就和電臺司令在孟菲斯正面對決一般。要知道,電臺司令的實力絕對毋庸置疑,他們也堪稱是音樂歷史長河之中數得上號的樂隊,但榮耀至死即使是在現場目睹了電臺司令的強大實力之后,也沒有退縮,依舊奉獻了精彩絕倫的表演。
所以,今天也是如此。
尼爾的一番話,頓時讓佩德羅豪氣萬丈起來,“對,就是這樣!一會讓大家來感受一下我們樂隊表演的強勁實力!”
“你最好不要手指僵硬導致出錯了。”福金在旁邊施施然地冒出了一句話,頓時就讓佩德羅如同泄氣的皮球,郁悶而怨念地看向了福金。但福金卻是一點也不在意,依舊自如地站在原地。
阿方索也是一臉慘痛地拍了拍佩德羅的肩膀,頓時讓佩德羅的臉頰漲紅了起來,懊惱地喊了一句,“阿方索!”就連一貫站在自己這邊的阿方索都是如此表情,這顯然讓佩德羅很是郁悶。
佩德羅的表情立刻愉悅了大家,所有人都哄笑了起來。
尼爾這才悄悄松了一口氣。今天涅盤樂隊的表演實在太過震撼,就好像…好像是在燃燒生命進行最后一次表演一般,那種強大的感染力和震撼力,幾乎是穿透了所有阻礙,直接在靈魂深處唱響,所以包括他在內,整個榮耀至死都陷入了震驚之中。還好,現在大家都回神了過來。
但,這種想法實在是太荒謬了,涅盤樂隊這怎么可能是“最后一次表演”呢。尼爾下意識地看了雨果一眼,卻看到雨果也有些心不在焉地低著頭思考著什么,尼爾第一個反應就是,難道雨果和自己有一樣的想法?這頓時讓尼爾驚了一下。
此時,雨果剛好抬起頭,尼爾看著雨果那詢問的視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容,雨果也就沒有在意,以一個微笑作為了回答。
尼爾不由低低罵了自己一句“胡思亂想”,把這種想法悄悄從腦海里掃了出去,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隊友的身上。只是,窗外那久久無法消散的喧鬧和熱情,似乎還在延續著涅盤樂隊表演結束之后的狂熱,讓每一個人的心跳都不由自主瘋狂的攢動著,就好像在敲打著鼓點的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