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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出馬老將

  被一陣急促的警報聲驚醒,睜開眼時,已經是天光大亮了,這一覺睡得真沉,沉得他睜開眼還覺得迷糊,以為自己睡在警車上。

  是也話,是也話鈴聲,一骨碌起來,起身才發現自己在床上,一下子都沒清醒過來為啥就自己一個人,不見媳婦。也話在客廳里,他光著身子奔出臥室,接了起來,一看是熊劍飛打來的,接住就嚷著尼馬這大清早的干嘛呢。

  干嘛呢熊劍飛那邊可是急毛了,給了一個震耳發聵的消息:卞雙林不見了。

  “啊這可是通過市局爭取到的一個假釋服刑人員,要是脫逃,你狗日等著扒你警服吧。”一下子上火了。

  “扒不扒隨后再說,你趕快來啊,這可咋整。”熊劍飛哀求著,直說自己沒治了,趕緊地組織人找去。

  放下也話,急匆匆要出門,可一裝手機,吧唧摔地上了,哎喲,把他給氣得呀,自己還光著呢,差點就奔出門去了,揀起手機,還好,磕了下,屏沒壞,趕緊地奔回臥室。咦又給氣著了,昨晚衣服褲子脫哪去了。他心急地亂翻床鋪,刨了一堆,刨不著開罵時才發現枕上翻了個紙條子,是老婆的筆跡:

  衣服晾在衣架上、早飯在爐邊、我回娘家了,自己過節吧啊。嗯什么情況愣了下,奔出來從衣服上的放下衣服穿好,邊穿邊洗漱,出來奔廚房,也飯鍋里燜著早飯,香嘖嘖的八寶粥,旁邊還擱著饅頭咸菜,這一下子讓有點胃酸,想起來了,昨晚回來的時候老婆穿得花里胡哨的問他好不好看,然后…然后沒交公糧,就去見周公了。

事有反常必為妖呢這是怎么了看著飯食,胃口皆無,兩人除了吵吵鬧鬧,好臉se的時候不多,而且都是吃慣單位的食堂了,還真不怎么做飯,猝然地對自己這么好,倒有點不適應了,他開動著刑偵的腦袋閃過無數種可能  壞了他很快捋清楚了,昨天是結婚紀念日,怪不得老婆打扮的那么漂亮,哎喲喂,這把人家心給傷了,又尼馬跑回娘家去了。

  他想了想,把飯端出來晾著,然后干脆進衛生間沖了個澡,刮了刮胡子,清清爽爽地出來,慢條斯理地吃上早飯了,難得媳婦親自做一回,天大的事也擋不住咱們享受幸福的權力。盡管這粥熬得并不怎么好喝。

  也話催了三四趟,最后急火了等不著,熊劍飛幾人駕著警車直接找來了,停在樓下等了一會兒才見慢悠悠地出樓門了。

  “人都跑了,你咋一點不急呢”熊劍飛苦著臉問。

  “完了,老子要被你害死了,這要追究尼馬責任,我這指導員可經不起捋啊。”鼠標有點心虛,看整整潔潔地出來了,還不忘損一句:“喲精神頭這么好啊,昨晚表現良好,受到老婆嘉獎了”

  “凈扯尼馬沒用的。”熊劍飛斥了句。卻像偷著樂一樣,笑瞇瞇坐到了后座上,一拔拉手:“開車,講講什么情況”

  邊走邊說,卞雙林從假釋回來就一直表現得很好,幾個趕赴外地辦案,千叮萬囑交待讓兩位隨同刑警對人家客氣點,別當犯人,而且陪同著他回了一趟晉南縣區鄉下看了看老家,昨晚熊劍飛還問了,兩位刑警直說人很正常,誰可知道正常著就出事了,因為連續幾日的正常讓刑警們放松警惕了,今早吃早餐的時候發現人不見了,這才把熊劍飛急了。

  “他不可能跑啊,住了十年監獄,就剩十個月刑期了…要是你們,你們會跑啊這要抓回來,不還得加刑么”狐疑道,想不通有什么可跑的。

  “可要是真跑了,后果會不會很嚴重”熊劍飛心虛地問。

  “我們爭取的假釋時間是兩周,理論上在這個時間他是自由的,獄方也是考慮他已經對社會不會造成什么危害才同意的…不過要是兩周內回不到晉中監獄,那咱們肯定有責任,所以時間不算緊迫,都別急,著急不解決問題。”安慰道。

  就了解了個情況,車駛到鼓樓分局時,肖夢琪、汪慎修、駱家龍已經等在分局門口,這事發得突然,商量無著,直接安排了幾個查找方向:一是把協查發給治安巡邏和各派出所;二是通知了下特警隊節假日街路執勤的隊伍,又安排熊劍飛和鼠標跑跑幾個轄區,盡量擴大查找范圍。至于他呢,要駱家龍找出卞雙林這個騙子曾經在五原的生活和作案軌跡,以做參考。

商量方定,各自急急散去,上車才想起,還沒給領導打招呼呢,隔著車窗,笑吟吟地給肖夢琪招了招手,那指揮若定的樣子,讓肖夢琪心頭泛起了一個詞:好帥  她也笑著招招手,直說別著急,我聯系一下晉中監獄,有消息相互通知。

  車走了,回身時,車座上汪慎修審視他,很鄭重地道:“余兒,你發現沒,你越來越有領導的范了。”

  “有嗎”驚訝。

  “剛才就是,瞧你指揮若定,多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se的氣質全程都是微笑著,哎呀,瞧見沒,肖處長都被你折服了。”汪慎修道,這點也駱家龍也認可,這事把大家急成這樣了,倒好,根本沒當回事。

  “狗屁,什么氣質,我在想我老婆呢…我老婆今天親手給我做了一頓早餐,哎呀把我幸福的,嘖嘖。”得瑟地道,排出了讓兩人瞠目的正確答案,然后兩人齊齊無語。

  瞧這娃可憐的,經常被老婆揍,做了一頓飯就感動這樣。

  反駁了,那有什么,據科學研究調查表明,全國有五成男人經常被老婆揍,別說你們是剩下那五成里的啊,剩下的尼馬都是沒娶老婆的。

  戲謔與爭辨中,尋人之旅開始了,不過相當不樂觀,幾百萬人口的大城市,跑出去一個兩個人,又是關了十年的老古董,這號沒手機、沒信用卡、甚至連身份證也沒有的人,基本就把警察尋找他的所有線索掐了…

  這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出行的市民增多,街市反而顯得不那么熱鬧了。

  自鼓樓街往西一大片綠地,就是汾陽公園的地界了,假期舉家來玩的漸多,公園里顯得喧鬧了許多,沒有注意到有一位寸發花白,相貌清矍的中年男踱步在行人中,他不時的四下看看,像在找記憶中的地點,可是讓他失望的是,十年前的街景已經完全變化了,除了這個公園還在,所有的視線都被高樓大廈擋住了。

  他在問古玩市場的地點,以前就沿汾河兩岸清晨都有鬼市,他很熟悉那個地方,問了幾位上年紀的,有才指給他一個去處,在汾河公園的西北角。

  他向著那里去了,踱過了回廊、走出了樹蔭,陽光投射在碧波的人工湖面上,偶而波光鱗鱗,會映照著他,讓他下意識地瞇下眼,在視覺的浮光掠影中,他似乎還能看到十幾年的自己,悠閑著駕著車,在這個市場上撿漏,接受著那些古玩販子點頭哈腰的恭維。

  時過境遷,這么多年了,變化真大啊。

  這個市場比想像中似乎還要大,沿著圍欄內外各se的交易都有,郵票、錢幣、瓷器、漆器、青銅,琳瑯滿目地擺在地攤上,唯一不變的是那些小販,賊眼溜溜地看著過往客人,在鱗選著下刀的肥羊。

  他莫名其妙地笑了,十年前偶而還能看到幾件真貨,現在基本是清一se的假貨了,錢幣是新鑄的,作坊的手藝;漆器是后描做舊的、瓷器就更不用說了,假的令人發指,居然還有迎客松的圖案,明顯是建國后的產品。

假的,都是假的,假的連小販都沒什么精神了,偶爾開價五百,客人殺價五十,他就迫不及待地喊一句:拿走  他又笑了,邊笑邊踱步著尋找著目標,囊中拮據,監獄生活無所謂,可在城市卻寸步難行吶,他需要在這里找點小錢,好去辦他想辦的事。

  目標……個古錢幣的攤子,堆了百把十枚,兩個香爐,一座觀音像,他蹲下的身子,隨意撿拾著瞧瞧,手指偶爾彈彈,摩娑著。

  “十塊錢一個。”老板吭聲了,有氣無力道。

  “不值。”卞雙林道。

  “你要全要,五塊一個。”老板直接讓步一半,這是告訴你底線了,殺價不能低過這個批發價。

  叮當,卞雙林把錢幣扔回錢堆里,看看老板,一個胖胖的,八字胡,蒜頭鼻,滿嘴黃牙的丑男,正擺著手道:“過這村沒這店啊,五原的錢幣攤沒幾個就這我這兒最全。”

  “自家手藝鑄的吧。”卞雙林笑著問。

  老板一撇嘴,一擺手:“去去,那涼快那歇著去。”

這行有規矩的,說差不說假,說人家假那是忌諱啊,整個市場就沒真的,怎么能說假呢  “有興趣做筆生意嗎”卞雙林直接問,他知道對付這種人的口吻,要直接,要講錢,否則免談。

  老板眼睛一睜來勁了:“你要多少批發一塊二毛錢一個一千個起批。”

  理解錯了,老板以為他是要假貨的,卞雙林笑著道:“我不要貨,我教你賣怎么樣”

  “我都賣多少年了,還用你教”老板不屑了。

  “可你一個能賣到一百甚至幾百嗎”卞雙林鞠著腰,嚴肅而自信地道,老板當然是一千個一萬個不相信了,翻著白多黑少的眼睛看著他,卞雙林很誠懇地告訴他:“我能…保證你今天能以最低五十塊錢一個賣出來,賣很多有興趣嗎”

  “有啊,這市場一天賣不得十個八個你能賣幾百個別說幾百個把我這一堆賣了,我磕頭認你當大爺。”老板撇著嘴,根本不信。

  “那倒不用,我教你個辦,你分我兩成利潤就行了…要是不奏效,你這一堆,我全包了。”卞雙林道,那極具親和的面容,配著一身洗得發白勞動呢服裝,還真像一個浸yin古玩的老鳥。

  老板信了,請著他坐下,兩人咬著耳朵,老板時而皺眉,時而狐疑,時而小聲問兩句,不過看樣子智商不高,不太確定這方管不管用,而且他問了:“這一個人干不了啊,我還得找幫手。”

  卞雙林審視了一眼這個市場的小販,歪瓜一堆、裂棗成群,他笑著反問著:“別告訴我你是單干啊,一窩子相互打個掩護就行了,這個還用我教你”

  看來真尼馬是行家,連這個坑人的潛規則都清楚,老板二話不說,信了。拿著部貼著膠布的破手機聯系著誰,然后挨著攤一個一個走過,和好多攤主耳語幾句,果真是一窩,都悄悄點點頭。卞雙林看到此處時,他慢慢地起身,站得遠遠的,靠著圍欄,耐心地等待著。

等什么  很快就來了,一輛顯得有點破舊的吉普車泊到了圍欄之外,車身上貼著“文物市場整頓”的不干膠字樣,下來了兩位制服男,拿著一摞傳單發著,偶而還貼一張。

  是保護文物的宣傳,捎帶有打擊文物販賣的字樣,那種爛大街的紅綠黃傳單,沒人當回事。不知道這兩人是什么來路,就在卞雙林覺得這個演員實是差勁的,他的精彩表演來了。

  高個人的制服男使著話筒吼著:“各位藏友請注意,我們是文物保護局的,昨天我們接到通知,大同、修文兩地發了多起盜墓案件,已經有大量出土文物流向我市,主要就是各類古錢幣…請各位藏友注意,發現非販售,積極舉報…”

  喊了三遍,冷不丁有人嚷著:“胡子…胡子,你不是收了一批錢幣么”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那小攤的老板急切地收著攤  “等等,你別動。”文物局另一位上來了,蹲下身子瞧瞧,然后大驚失se地道:“啊胡老摳,這什么時候收的”

  “不是收的,不是不是…那個…”老板傻眼了,解釋不清了。緊張和惶恐的樣子扮得很像。

  “這是文物啊,能當古玩賣嗎,跟我們走一趟。”另一位喝斥著,那囂張的口吻,一瞅就是國家機關出來的。

  叫嚷著,喝斥著,解釋著,這個出土文物流向五原,被文物管理局抓了個正著的現場,迅速圍攏起了一拔人,正看著熱鬧,更多的藏友或許在暗嘆著自己眼拙,哎喲,早發現,買幾枚多好。

  兩人帶著人,一塊破布收起了他的攤,不料關鍵時候,胡老摳發飚了,胡拉把攤一扔,就往人堆里的鉆,那兩人就追,推推搡搡,罵罵咧咧,等一會兒出了人堆,胡老摳早溜得遠了,兩人叫嚷著又是報管理處、又是報案,風風火火地駕車走咧。

  平靜的市場由此被打破了,那一包錢幣幾十枚,有藏友搶拾走的,有攤主拾走的,都知道馬上就要面臨收繳了,這價格很快就飚升了。

  “五十,你那兩個分我一個。”

  “你撿了幾個我都要,一個八十。”

  “不賣,胡老摳是個傻逼,他根本不識貨,這玩意到識貨人手里,最少得五百一個。”

  “看看,明朝的。”

  “二百,二百一個給我…”

  “我要…我出三百…”

  沒人注重其他了,都是在追著搶到錢幣的人,哄抬著價格,幾個以三百成交之后,價格馬上漲到了五百,平時是恨不砍到白送,今天是恨不得把錢全掏給人家買回來,市場處處都是交頭結耳的,談成了袖筒里就交易上了。

  還有更猛的,拿著厚厚的一摞錢喊著:“誰手里有,六百一個我全要啦”

  還就沒人賣給他,買上的揣兜里,樂滋滋地跑了,這地方不能久待了,那些攤主也說了:趕緊走吧啊,風能太陽能都是國家滴,挖出東西來就不可能是個人滴,公安來了沒收了我不退錢啊。

  想想確實有理,買家揣兜里不迭地跑了。

  喧鬧了足足一個多小時,哎不對了,這股妖風吹得有問題啊,怎么一直有人賣錢幣,那褲腰上、鞋底怎么就一直有貨,一摸就能摸出一個來,賣好幾百啊。

  熱度被吹起來,卞雙林笑著慢慢踱步離開了,騙局會很快被戳破的,不過那些被騙的多數不會回來找后賬,他們在賠點錢和當眾承認自己眼拙智商低兩者之間選擇,大多數肯定選擇前者。

  那已經不是他關注的事了,他背著手,出了公園,步行了兩公里,在路邊看到那輛已經撕了“文物市場整頓”字樣的車,走上前去,站到車邊,車門開時,胡老摳那笑得像顆花椒的胖臉出現了。

  “胡老板,賣的不少吧”卞雙林笑著問。

  “哎喲,厲害,神人吶。”胡老摳豎著大拇指,恬笑著o

  “呵呵,緊俏緊俏,越緊越俏嘛。很簡單的道理嗎”卞雙林笑道,提醒著:“該兌現你的承諾了。”

  “好嘞…這個我這個…”老胡拿了一摞錢,塞在卞雙林手里道:“兩千,別嫌少,市場那幫哥們究竟賣了多少我還不清楚。”

  “不少了,謝謝啊。”卞雙林收起了錢,同車的兩人愣了下,沒想到這么好打發,胡老摳一見人要走,急了,趕緊攔著:“等等,神人吶…我們那個…您看快中午了,要不一塊吃頓飯,都沒請教您的高姓大名呢”

  “呵呵,是還想請教點發財捷徑吧”卞雙林笑著問。

  胡老板恬臉笑了,肯定是嘍,這年頭會撈錢的那才叫真本事,比如面前這位,一個餿招,還挺好使。

  “那再教你一招,銅錢一堆,摻上鐵粉、氯化鎂、埋地七尺、藏三年…等出土時候,一層銅銹,基本就能亂真了,騙人也是需要時間,需要積累的。你開價才五十,別人都不會當真的…回見啊。”卞雙林教了個門,拍拍胡老板的肩膀,背著手,悠閑悠哉地走了。

  兩位同伙趕緊記著這個子,胡老板卻是景仰地看著卞雙林的身影,那氣場如此之大,以至于他都忘了要勤邀一聚了。

  “老胡,這人什么來路”同伙問,看樣很驚訝于這么個餿招能收到奇效。

“高人吶。這尼馬才是高人啊,一句話讓咱們吃仨月。”胡老板神往地道,他知道,這種高人,恐怕他是留不下,請不來滴  誰也沒有覺察出這是一位落魄的高人,不過很快他的形象就變了,商場里出來后,他換上了一身很合體的西裝,年輕了好幾歲;美容美發店出來后,他又成了滿頭烏發,一下子又年輕了幾歲,偶爾駐足在街頭,那肅穆的表情,那清矍的臉龐,那憂郁的眼神,像一位案牘勞形的小公務員,又像一位生意繁忙的白領,也許什么人都像,沒有人會聯想到他是個服刑尚未期滿的嫌疑人。

  這時候,三個區,十一個巡邏隊警力都接到了協查消息,甚至還有和這位卞雙林擦肩而過的警察,可惜的是,偏偏只是擦肩而過…

衍.墨.軒.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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