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敬久驚魂未定地站在金華城北門城墻上。
日軍正在發動進攻,在各級軍官和士官帶領下,鬼子兵高呼效忠天皇的口號,洶涌地朝金華城奔來。
從望遠鏡中看到眾多鬼子兵那猙獰的面孔,王敬久一陣后怕,一個晚上的逃竄已經讓他喪失了冷靜,顫抖著聲音說道:“吳銘將軍,這…日軍來勢洶洶…你到底帶來多少人槍,能不能守住金華?”
看到王敬久語無倫次,吳銘沒有笑話他,擺擺手安撫道:“司令官,你盡管放心好了,金華城在我的手里一定丟不了”
王敬久哪里能放心?
此時浙東一線許多部隊還沒有撤下來,他已經丟掉金華城北面最重要的防御陣地大盤山,若是金華城就此失守,目前還在括蒼山、天臺山地區向浙西腹地轉移的中央軍就會陷入日軍合圍,蔣校長一定會把他撤職查辦,想想南京保衛戰期間棄部隊而逃的孫元良的下場就知道了。
王敬久放下望遠鏡,拉著吳銘的袖口焦急地問道:“吳銘將軍,你就實話告訴我吧。你打算用多少部隊防守金華北門啊?”
“從日軍的兵力看,這一撥進攻的日軍只有一個聯隊,我看兩個團就可以打退日軍的進攻。”吳銘伸出兩根手指。
“還好,還好”
王敬久慶幸不已。雖然吳銘派出的部隊少了點兒,但考慮到過往新二軍的輝煌戰績,應該差不離。畢竟兩個團加上原來防守金華北門的第六十三師一個團,雙方在兵力上相差不大,再加上守軍擁有城墻的保護,應該可以打退日軍的進攻 想到這兒,王敬久回過頭尋找新二軍官兵的身影,卻有些失望——城墻上下全都是驚恐不安的第六十三師官兵,哪里有新二軍官兵的影子?
王敬久趕緊一拉吳銘:“吳將軍,你快點兒叫你的士兵上城墻,日軍馬上就要抵近了。”
“砰砰——”
這個時候,部署在三角山和獅子山腳下的日軍步兵炮開始發威,雖然數量較少,但城頭不斷落下的炮彈還是讓人看了驚心不已與此同時,日軍布置在倪村、高村以南的始發陣地上的十多挺重機槍,開始噴吐火舌,無數子彈如雨點一般朝著城頭潑來。
第六十三師官兵趕緊將頭縮回城墻內,聽到頭頂子彈掠過時發出的密集“嗖嗖”聲,嚇出一身冷汗。
吳銘不為所動,指著正在涌出北門的新二軍官兵,向王敬久笑著道:“司令官,你瞧那邊”
王敬久不看還好,一看魂都嚇掉了。他原本以為吳銘會派兩個團官兵上城墻防守,怎么也沒有想到新二軍竟然會選擇主動出擊,去守衛金華城北門外的外圍陣地。
王敬久急聲道:“吳銘將軍,這個時候怎么能逞匹夫之勇?日軍來勢洶洶,在城墻上防守已經很不容易了,主動出擊與日軍野戰,潰敗怎么辦?那時候守軍是不可能開城門放他們進來”
“司令官,你放心好了。我新二軍的兵,無論什么時候都面對敵人,就算是死也會先將刀子捅進對手的肚子里”
吳銘臉上滿是自豪。
“這”
王敬久非常著急:“吳將軍,在城墻上作戰有很大的優勢,你為什么舍棄這樣有利的條件不用呢?”
吳銘有些無奈,指著城西方向:“浙贛鐵路穿城而過,從城西南方向過金華江,然后順著衢江南岸通往龍游、衢州。一旦讓日軍在北門站穩腳跟,肯定會順勢拿下西門外的地區,到時候咱們的鐵路線就被日軍控制在手里。我想趁著日軍立足未穩,狠狠揍他們一通,然后把防線穩定在金華江、三角山、獅子山及白望山一線”
“與此同時,我已經派部隊加強金華江西岸白龍橋至蓮湖楊村一線防御,伺機奪回衢江以南的老鼠山、老鷹頂防線”
“什么,選擇這個時候進攻?”
王敬久吃驚地張大嘴巴。
吳銘有點兒受不了王敬久的一驚一乍,搖搖頭:“司令官,你如果累了的話,可以下去休息。要是能堅持,接下來我們可以看一出好戲。”
見吳銘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王敬久只好將種種疑問藏于心中,陪同吳銘一起觀看中日軍隊的攻防戰。
這時,新二軍兩個團已經進入北門外的阻擊陣地。陣地前后三重,有交通溝相連,防御設施較為完備,是王敬久親自督造的,質量方面沒有任何問題。
躲在這樣的陣地里,新二軍官兵沒有第一時間發起進攻,而是積蓄體力,準備接下來的戰斗。
日軍第一一六師團第一○九聯隊長佐藤中佐看著主動出城迎戰的守軍,一下子樂了。
大盤山那么堅固的陣地都讓日軍給一口氣拿了下來,眼前這伙守軍竟還敢主動出擊,膽太肥了。這時,高速突進的鬼子兵,快到達外圍陣地了,佐藤中佐發出加速進攻的命令。
奔跑的鬼子在密集的哨子聲中,又一次加快步伐,密密麻麻的人影漸漸匯攏,最后聚集成一把鋒利的軍刀,向新二軍防御陣地撲了過來。
直到這個時候,新二軍兩個團官兵還沒有開槍還擊,后方城墻上王敬久急了,沖著吳銘喝道:“吳軍長,你的部隊不會嚇傻了吧?快讓你的官兵還擊啊 吳銘沒有說話,默默地看著眼前一切,對所有聲音都充耳不聞。
“砰砰——”
隨著部署在北門外一里左右的十里鋪村的十八門八一迫擊炮和三十六門六○迫擊炮相繼開炮,一連串爆炸在日軍隊列中響起,不到一分鐘,密集的炮彈讓進攻的日軍陷入一片烈火和硝煙中,鬼子兵如割麥子般一排排倒地。
佐藤中佐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趕緊拿起望遠鏡尋找對方的迫擊炮陣地,準備命令步兵炮壓制支那軍隊的炮兵。
就在這個時候,身后傳來震天的響聲。
幾名侍衛很快將佐藤中佐給撲倒在地,待密集的爆炸聲過去,佐藤中佐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侍衛,回過頭一看頓時愣住了——聯隊所屬的八門步兵炮、十六挺重機槍毀了,不管是炮兵陣地還是重機槍陣地,都是一片狼藉,到處都是血肉碎末和殘肢斷臂,連人帶槍炮沒有一樣完整的。
這還沒消停,佐藤中佐在侍衛的提醒下看向前方戰場,吃驚的嘴巴都快能裝進去一個臭雞蛋了。
“滴滴答——”
新二軍的兩個團官兵已經開火,在一百米的距離上,先是一陣密密麻麻的炸藥包落下,緊接著裝備沖鋒槍和輕機槍的新二軍官兵,主動沖出陣地,拿著武器玩命地朝日軍身上招呼…
子彈,子彈,還是子彈 正在沖鋒中的鬼子兵,先被汽油桶拋射出的炸藥包炸了個灰頭土臉,僥幸未死的都暈頭暈腦,然后突然遭到新二軍的反沖鋒,雨潑般的子彈一掃而過,鬼子倒下一片,又迎來更加猛烈的一波。
沖在前面的勇猛軍曹,早已被密密麻麻的炸藥包給報銷,那些隊列中揮舞軍刀指揮部隊的軍官,一瞬間就被子彈打成篩子。
炮彈,炮彈,更多的炮彈 迫擊炮以超高的射速不斷地發射榴彈,鋪天蓋地的炮彈讓鬼子兵無處躲藏,無路可逃。
鬼子雖然悍勇,但連續激戰一夜下來,早已是疲憊不堪,之前完全是憑借一股血氣在支撐。
但現在看到周邊袍澤紛紛倒地,鋪天蓋地都是炮彈和子彈,這下什么精氣神都沒有了,勉強抵抗一陣,死掉的人更多,在這種情況下終于不可避免地潰敗 日軍紛紛向三角山河獅子山方向退卻,而守軍的迫擊炮窮追不舍,每當日軍想停下來重組防線,都被密密麻麻的炮彈給打散。
新二軍兩個團很快分成左右兩個方向,朝著日軍奮勇追擊…
這一切發生得很快,攻守在不到一刻鐘內就發生巨大逆轉,就像是老天爺在開一個玩笑。
王敬久看得目瞪口呆,暗暗嘆息新二軍果真是訓練有素,裝備精良,不過最讓他嘆服的還是部隊的高度協同性,步兵和炮兵之間的配合沒有一點兒瑕疵,這遠不是一般部隊能做到的。
王敬久扭頭看了看一臉淡然的吳銘,新二軍能取得今天的戰果,名不虛傳啊,不過也可以從中想到吳銘所付出巨大心血。
王敬久是一個正直的軍人,向來都信奉實力至上。他沖著吳銘一拱手,鄭重地說:“吳將軍,這一次我算是服你了,徹底服了…對于新二軍取得的戰績,我再也不眼紅嫉妒了,因為我根本沒信心訓練出這樣的鋼鐵軍隊”
“過獎了,司令官,我們新二軍能在抗日戰場上取得些微成績,主要是靠將士拼死用命,我可沒你想的那么偉大。”
吳銘擺了擺手,淡淡一笑:“再說這一場戰斗,并不是我指揮的”
“哦?不是你,會是誰呢?”吳銘的答案讓王敬久驚訝不已。
吳銘沖著遠處一聲大喊:“楊嗣先,過來”
正在城門樓上觀察敵情的楊嗣先趕緊放下望遠鏡,跑步過來,來到吳銘、王敬久面前,沖著兩人一個敬禮:“軍座,你找我?”
“司令官,這次戰斗,我跟你一樣,都是過來當看客的,真正指揮戰斗的人是他。”
吳銘一指楊嗣先,對著王敬久笑道:“這一戰從策劃組織到最后實施,都是他領著新三師于的,我最大的作用就是在他的作戰報告上簽字。”
王敬久從上到下細細觀察楊嗣先,最后嘆息地說:“楊師長能將整個戰斗全程掌握在手里,這指揮能力不輸古之名將。”
“這…司令官,您過獎了。”
楊嗣先臉上發燒,有點兒手足無措。
吳銘揮揮手,讓楊嗣先回到指揮位置,這才對王敬久謙虛地說:“司令官,你別夸獎他了,像這樣的軍官,我們新二軍有好幾個——”
“啊?”
王敬久用驚奇的目光打量吳銘,最后仰天長嘆:“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高,實在是高,新二軍能人輩出,像楊師長這樣的軍官能迅速成長起來,歸根結底還是吳軍長治軍有方啊”
“客氣了,司令官,你實在客氣了。”雖然被王敬久的馬屁拍得很舒服,吳銘表面上還是非常謙虛。
此時城外的戰斗在繼續。
日軍還未站穩腳跟就貿然發起進攻,導致其防守做得非常差,結果新二軍一個反沖鋒,日軍潰不成軍,倒把自己的防線給沖垮了。
前后不到兩個小時,新二軍占領了金華城北面東北起白望山,向西南經獅子山、三角山至金華江的制高點,鞏固了金華北面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