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天的試探性進攻,日軍在付出兩千多人傷亡的巨大代價后,第二十三、三十三師團上上下下終于認識到新二軍的真正實力,收起了一切傲慢與偏見,嚴重對待。
戰事為此暫停了兩天。
等到六月二十二日,吳銘從容下令隱蔽于天目山地區整訓丨并得到武器彈藥補給的蘇南、浙東、太湖、平湖等特遣支隊,再次向日占區進軍,給日軍制造混亂并開辟新的根據地和游擊區時,與新二軍對峙的兩個師團才恢復進攻。
清晨的露水尚未散去,軍官們做完最后動員,三個大隊的日軍匍匐在戰壕里,向新二師陣地投去仇恨的目光。
看到恢復精氣神充滿斗志的麾下官兵,第二十三師團長小松原道太郎中將有點兒感慨,得虧都是容易受到蠱惑的年輕人,換作那些在中國征戰多年的老兵油子,雖然也會不折不扣地執行命令,但絕不會像這般斗志昂揚。
小松原道太郎看了看表,叫來指揮下一波進攻的第七十二聯隊長吉茂大佐,耳提面命,做最后的指示。
當手表指針指向九點時,日軍的進攻正式發起。
密密麻麻的鬼子站起來,依次跳上戰壕,迅速拉開彼此間距,跟在軍官和士官后面,以散兵隊形朝新二軍防線進發。
日軍推進速度并不快,而且前出到距離守軍陣地一半路程時便主動停下腳步,原地趴下,仿佛在等待什么。
望遠鏡中,小松原道只看到對面小山上高高飄揚的新二軍飛虎旗,前后幾道壕溝并沒有士兵來回走動,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觀察哨的望遠鏡鏡片反射太陽光的光芒。
可惜距離太遠,神射手無法發揮作用,否則這些觀察哨都是活靶子。
小松原道微微松了口氣,按照以往幾次進攻的經驗看,對面支那軍士兵應該都躲在防線里,最多就是龜縮在防炮洞中,但這種看起來比較科學合理的舉動,將導致他們出現更大的傷亡放下望遠鏡,小松原道看向旁邊站立的白面軍官:“石井閣下,請問這次貴部一共動用多少特種彈?我希望這次能將支那新二軍陣地上的士兵一舉消滅 “師團長閣下,今天天氣很好,一點風也沒有,正適合飛機投放特種彈。”白面軍官佩戴的是軍醫大佐軍銜,他臉色很陰沉,答非所問:“對面支那新二軍確實很頑強,特種彈用在他們身上,倒是物盡其用”
“實在太感謝石井君了,你親自率領特種部隊,來到浙贛前線助陣,我們華中皇軍一定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雖然對方僅僅只是軍醫大佐,身為陸軍中將的小松原道卻不要錢似地連連送出高帽,但與嘴上相反,身體卻不自禁地退后兩步,離對方足足有四米遠。
這個面色蒼白的大佐不是別人,正是日本細菌戰的倡導者石井四郎,一個讓日軍將領又愛又怕的危險人物。
“這沒什么,人體在毒氣籠罩下的反應正是我的研究科目之一。不過相對于投擲化學品,我對細菌彈更感興趣可惜的是這里敵我雙方糾纏在一起,一旦投擲細菌彈導致瘟疫蔓延,恐怕會波及到帝國官兵,所以沒辦法投入實戰 石井四郎有些遺憾地搖搖頭。
這個軍醫大佐看起來文質彬彬,說話語氣謙遜恭敬,但越是這樣,長期在關東軍服役的小松原道就越覺得石井四郎深不可測,他深信最危險的人往往就是如石井四郎這樣不茍言笑的家伙。
談話間,日軍機群已經到來,大約三十多架戰斗機掩護著二十多架轟炸機,天空中密密麻麻一片,看來日軍是勢在必得。
臨近新二軍陣地上空,戰斗機群分散開來在周邊警戒徘徊,轟炸機群調整角度依次俯沖而下,如魚兒在水中下卵一般朝守軍陣地上丟炸彈,未等炸彈落地已經迅速拉升高度。
不大一會兒,新二軍陣地上出現濃密的淡黃色氣體,迅速擴散。
正在進攻日軍后方督戰的日軍第七十二聯隊長吉茂大佐一揮手,沖著傳令兵吼道:“快,命令部隊戴上防毒面具”其實,不用他吩咐,看到淡黃色的氣體彌漫開,鬼子兵趕緊從后面背囊中趕緊拿出防毒面具,迅速穿戴好,然后起身恢復前進。
目睹這一切的小松原道興奮地一拍手,如此大規模的毒氣彈爆炸,猝不及防的支那軍必然損失慘重,接下來就是皇軍表演的時間。剛想歡快地大叫幾聲以示慶祝,他忽然驚奇地看到對面守軍陣地上,不時有戴著防毒面具的官兵從戰壕里跳起來,頭也不回地向后面逃去。
小松原道震驚地張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一切,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懊惱地一跺腳,沖著守軍陣地破口大罵:“支那新二軍真是膽小鬼,竟然對特種彈攻擊早有準備,而且看情況,陣地上并沒有多少人”
石井四郎暗暗鄙視一番——新二師主力提前撤離,沒有發現倒也罷了,難道還指望著敵人乖乖地待在陣地里等著被殲滅?
想到這兒,石井四郎走到小松原道身邊,面無表情地說:“師團長閣下,連敵人主力的確切位置都不知道,就貿然請求我們73l部隊出手…這么多毒氣彈都做了無用功,這是對帝國有限的戰略資源的巨大浪費”
“石井君,請注意你的身份”
小松原道心頭一陣火起,怒斥一句忽然想起什么,抬頭正好與石井四郎冷冰冰的眼神撞上,不由心頭一緊,后退幾步,逃也似地沖出了指揮部。
新二師位于湄池嶺的指揮所。
看到雄鶴鼻到曹塢一線黃煙滾滾,羅鈺銘慶幸不已,對副師長呂大中說:“若不是昨天晚上我們把部隊撤下來,這回肯定傷亡慘重”
“還是軍座有先見之明,早料到鬼子會使陰招。現在一看,果不其然”呂大中嘿嘿一笑,指著前沿陣地對羅鈺銘說:“師座,日軍已經登上雄鶴鼻及曹塢前沿陣地,我師各部正向湄池嶺及坑塢山之間的預設陣地撤退…我們是否執行下一個行動計劃?”
“好”
羅鈺銘一點頭,又道:“將前沿情況立即上報軍部,一切按計劃行事…我們也撤吧,等下叫小鬼子把咱們的指揮所規規矩矩地讓出來”
日軍偵察機很快發現新二軍正在向南面的坑塢山一線撤退,立即將消息傳了回去。鑒于守軍逃跑,登上海拔八十多米鐵帽山頂觀察敵情的小松原道未及等待鈿俊六的命令,直接讓第七十二聯隊跟上去咬住新二軍的尾巴。
占領空蕩蕩的陣地讓七十二聯隊的年輕士兵憋屈不已,現在從聯隊長吉茂大佐那里傳來師團長繼續進攻的命令,整個聯隊沸騰了。
對建功立業滿懷期望的年輕士兵,根本就不用軍官的催促,跟著“逃跑”的新二師士兵,紛紛登上雄鶴鼻及曹塢峰頂,然后快速下山,朝著南面的湄池嶺以及更后方的坑塢山奔去。每一個鬼子兵都在心里發誓,一定要好好地教訓新二軍這幫混蛋,讓他們知道第二十三師團雖然是一個年輕的師團,但并不好欺侮。
坑塢山并不雄奇險峻,最高處海拔也不過三百多米,但連綿起伏的山丘以及茂密的樹林極好的隱藏了新二軍伏擊部隊。
新二軍獨立師指揮部便設在坑塢山北麓半山腰一處簡易茅草棚里,一張搖搖晃晃地桌子上堆滿了地圖。
師長尹滌中拿著望遠鏡,觀察正在進入湄池嶺以及坑塢山之間口袋陣的日軍第七十二聯隊。
尹滌中臉色陰沉如水,一邊看一邊對傳令兵道:“命令獨立一旅,只待日軍悉數進入包圍圈,即刻封住口子,絕不能讓鬼子突圍而去。命令獨立二旅、三旅全力向前,一定要把這支日軍給咬死”
看到第七十二聯隊漸漸從山頂消失,小松原道突然一陣心悸,這種不詳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機要參謀將方面軍司令官鈿俊六的電令交到小松原道的手里,小松原道看完感覺后背一陣發涼,鈿俊六的命令很簡單,只是一句話:皇軍占領一地即鞏固一地,切勿追擊,以免中新二軍圈套。
小松原道猛然醒悟,一拍大腿,腦海中閃電般浮現新二軍諸多作戰特點,其中伏擊和叢林作戰正是新二軍拿手好戲。
小松原道趕緊讓作戰參謀發電報,讓吉茂聯隊撤回來,想了想,小松原道又讓參謀在結尾加上一句——十萬火急 此時吉茂聯隊大部已經沖下湄池嶺,進入峽谷地帶。
見到前面逃跑的新二師傷兵相互攙扶著,正在努力地向前面逃跑,吉茂聯隊的鬼子兵不由一陣興奮。
自聯隊編成至今,還沒有打過一次像樣的勝仗,眼前的傷兵也是兵,正好可以⊥剛入伍的士兵嘗嘗鮮血的味道。
吉茂大佐剛想命令部隊加快速度,就看到通訊兵揮舞電報趕了過來,邊跑邊喊:“小松原道將軍電報,命令聯隊長閣下立即率部后撤”
“什么?”
吉茂大佐一時間沒有聽清楚,眨巴著眼睛側耳傾聽。
“轟轟——”
一陣火光在通訊兵周圍閃過,緊接著就是一陣連環爆炸聲傳來,剎那間火光四射,硝煙彌漫。
日軍第七十二聯隊突遭打擊,眾多鬼子兵驚慌失措,作戰經驗豐富的聯隊長吉茂大佐第一時間查看兩側山頭,樹林中一陣人影晃動,兩側半山腰處,無數的輕重機槍除去了遮蓋的偽裝。
“嘭嘭——”
一陣炮擊聲傳來,吉茂大佐回頭一看,如冰雹般砸落的迫擊炮彈在自己的部隊中炸開,眾多鬼子兵抱頭鼠竄,仿佛沒頭的蒼蠅一般。
吉茂大佐很快有了判斷,猛地砍翻一個驚慌失措的新兵,大叫大喊壓制住周邊日軍的騷亂,舉起軍刀指向西北方的峽谷出口,命令部隊沖出去。
可是進來容易,出去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