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冇城東的湯山溫泉,華中方面軍所屬第十一軍司令部。
聽著收音機里中冇國女播音員的悲憤控訴,站在窗前欣賞江南美景的岡村寧次,微微一皺眉頭,心說怎么下令嚴密封冇鎖南京方面的消息卻依然讓中冇國人把大屠冇殺的情況傳了出去?
從第十軍調任第十一軍參謀長的田道盛武少將走進辦公室,見岡村寧次佇立窗邊發呆,輕輕一咳,待崗村回過頭,恭敬地將手中的報告遞了過去。
岡村寧次并沒有伸手接,而是問道:“參謀長,這是什么?”
“將軍,這是我們第十一軍參與南京大屠冇殺的軍官名單!”田道盛武趕緊回答。
岡村寧次拿過細細一瞧,怒火涌上心頭,厲聲說道:“沒想到我們第十一軍只知道殺戮的武夫也有那么多!光軍官就有一千多人參與屠冇殺,士兵還不知道有多少!”
田道盛武解釋:“將軍,想必你也知道,此前我所在的第十軍因為第一一四師團和野戰重炮兵第六旅團被吳銘所部殲滅,大本營一直等待我們洗刷恥辱,但此后嘉興、南潯、吳興等戰皆無表現,憤怒之下被軍部正式取消建制,重新編組為第十一軍。正因為因此,我們每一個官兵都對支冇那人充滿了仇恨,殺俘以及拿平民泄憤是很正常的事情!”
“每一個參與大屠冇殺的帝國軍人,都該剖腹自盡!”岡村寧次一臉鐵青。
田道盛武覺得岡村寧次發火有些莫名其妙,不過想想崗村與自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只得勸道:
“將軍,我看在目前的情況下,我們還是不要再管南京大屠冇殺之事了…現在屠冇殺已經持續一周,就算是想阻止,時間已經來不及了,還不如讓苦戰近半年的官兵徹底底發泄胸中的怒火與戾氣!再說——”
田道盛武說到這兒卻把嘴巴閉了起來。
岡村寧次不悅地問道:“再說什么?”
“再說,松井司令官在攻陷南京后的第四天便從蘇州趕到南京,主持入城式和‘慰靈祭’,期間坐視各師團的殺戮行為,并對大屠冇殺最賣力的第六師團大肆嘉獎,并親自接見和慰問谷壽夫師團長。”
田道盛武抿了抿嘴,最后道:“從東京傳回來的消息,松井司令官預計很快就將調回國,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還是靜觀其變為好。”
“松井司令官也是身不由己啊!我也出席了‘慰靈祭’,當時快要結束的時候,司令官突然流著淚,對在場許多將佐大聲訓斥,說‘你們奮力苦戰,使皇威增輝,然某些士兵之暴行,又使皇威一舉掃地’,雖然他也想整頓紀律,但卻受到方方面面的掣肘,最后不得不在南京視察兩天后黯然回到上海!”
岡村寧次無奈地嘆息。
“將軍,高層的事情我們還是不要參合好!你說松井司令官對大屠冇殺冇不滿,那為什么他沒有采取任何制止措施,而且還任命嗜血如命的第十六師團長中島今朝吾將軍為南京警備司令呢?”
田道盛武一臉苦笑:“其實我們都知道,這一切都是朝香宮鳩彥王在背后主導,但有什么辦法呢?”
“罷了,罷了,現在只有松井司令官受委屈了!”岡村寧次擺擺手,回到辦公桌前無力地坐到椅子上,一臉憂心忡忡:“我擔心接下來戰局會有變化!”
“咦!?現在不是形勢一片大好嗎?”田道盛武驚訝地問道:“將軍在擔心什么呢?”
岡村寧次指了指桌上的收音機:“你聽聽,支那播音員是多么的憤怒啊!”
“這有什么…我們已經占領了支那首都,迫使支那政冇府遷都重慶,下一步我們將逐步拿下支那沿海膏腴之地,把平津和臨杭連成一片,最后拿下廣州,打通大陸交通線!在這種情況下,支冇那人再憤怒,對我們有什么影響呢?”田道盛武疑惑不解。
“不是沒影響,而是影響很大!”
岡村寧次搖搖頭:“田道君,你應該知道,支那國土遼闊,光人口就有四萬萬,我們當前最重要的就是促使支那政冇府投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對支那民眾大加殺戮,增加支那民眾對我們的仇恨!”
田道盛武不屑一顧:“支冇那人向來膽小如鼠,大屠冇殺不是可以促使支那政冇府因畏懼而投降嗎?”
岡村寧次嘆息道:“你不了解支冇那人的民族特性,他們確實是極為膽小怕事的民族,在華北和華中等地,經常出現我們兩三個士兵將整個村子成百上千人押解到我們的軍營然后方便地把他們征辟為勞工甚至處死的事情!”
“但是,這一切都建立在他們對生存抱有幻想的情況下。現在大屠冇殺的事情曝光,支冇那人很快就會明白,不抵抗或者投降的下場只有死,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他們必然爆發出’驚人的戰斗力,拼死抗爭,到時候我們就麻煩大了!”
“支那五千年的歷史充分說明了一點,這個覺冇醒的民族是不容小覷的!我們國家國土狹小,資源短缺,要是占領區的每一個村莊都群起抗爭,那要多少人才能夠維持啊!”
“將軍,我卻不像你這么悲觀!現在不管是華北方面軍還是我們華中方面軍,都將支那政冇府軍打得節節后退,那些普通的民眾就算覺冇醒又能有多大作為?”田道盛武依然有些不以為然。
“軍隊是由一個個普通人組成的,既然連普通老百姓都知道不抵抗的后果就是死亡,你認為那些軍隊將領又會如何呢?”
岡村寧次語重心長地道:“支那中冇央軍和地方軍之間矛盾重重,為了各自利益,許多時候都選擇見死而不救,但大屠冇殺的事情曝光,他們的將領知道不努力抵抗甚至投降的結果就是被槍斃或者活埋,你以為他們會怎么辦?尤其是現在多了個吳銘以及戰力強橫的新二軍,情況就更糟糕了!”
田道盛武想了想,對岡村寧次的判斷漸漸認同,不過對岡村的最后一句話有點兒迷糊:“怎么又與吳銘扯上關系了?”
“吳銘雖然只是個中將,但其表現出來的眼光、手腕和指揮能力決不是一個單純的將軍能夠企及!你看,鳳凰廣播電臺就是他一手建立,在戰爭中起到了鼓舞軍心,凝聚民族意志的作用!
“正是有了這個電臺,支那軍隊的每一次勝利、帝國軍隊每一次屠冇殺都被世人知曉,極大地刺冇激了支那民眾和軍隊。不過這其中受益最大的還是吳銘和他的軍隊,每當新二師取得一場大勝,鳳凰廣播電臺總是第一時間播報,現在吳銘在支冇那人心目中擁有崇高的地位!”
岡村寧次一臉嚴峻:“從支那政冇府傳來最新消息,吳銘部已經擴編為軍了。我們完全可以想象,這個吳銘就如同一塊磁石一般,將所有反抗我們大日冇本帝國的支冇那人吸引到一起,長久下去,對我們將會越來越不利!”
岡村寧次嘆了一口氣,連連搖頭:“現在支那軍有吳銘這一塊招牌,很難把他們嚇倒。我們只能用懷柔的方法引誘支那政冇府和軍隊投降…可是,在南京搞大屠冇殺的那幫蠢貨,把這一切都毀了…他們自冇以為用刺刀和大炮就能讓支冇那人屈服,實在是大錯特錯!”
田道盛武愣了一會兒,著急地道:“既然如此,將軍就應該向軍部和松井大將致電,請求終止這沒完沒了的屠冇殺啊!”
岡村寧次苦笑連連。
攻陷南京后,華中方面軍各部軍官被巨冇大的勝利沖昏了頭腦。
松井石根可以攔截一兩匹烈馬,但成千上萬匹烈馬狂奔而來,又豈是松井石根能阻攔?更何況其中還牽涉到一個皇族將軍!
難啊!
上海虹口,原日冇本海軍陸戰隊司令部,現華中方面軍司令部。
松井石根也在收聽鳳凰廣播電臺的節目,當聽到女播音員那鏗鏘有力、發自內心深處的怒吼,松井石根隱隱有點兒后悔,他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全中冇國民眾都會知道日軍在南京進行大屠冇殺這一滅絕人性的行動,強逼中冇國政冇府投降的計劃注定將流產。
松井石根有點兒煩躁不安,手下那些將佐已經完全失去理智,現在他們全被巨冇大的勝利所鼓舞,根本就不知道不戰而屈人之兵等古代中冇國軍事謀略的重要。
岡村寧次發來的要求制止大屠冇殺的密電,松井石根看了好幾遍,對岡村寧次的意見松井石根非常贊同,可是已經被殺戮的欲冇望所控制的各部軍官根本就不聽他的命令,加上有朝香宮鳩彥在背后支持,所以松井石根不得不選擇離開南京,回到上海,以期來個眼不見為凈。
華中方面軍參謀長冢田攻少將走了進來,來到辦公桌前,將手中的文件放到松井石根面前:“司令官,這是我們今天在南京屠冇殺支冇那人的各聯隊名單!”
松井石根皺了皺眉頭,粗略瀏覽一遍就將文件扔到一邊,心情沉重地命令:“事情已經曝光,國際輿論對我們極為不利,不收斂一下恐怕不行了!從今天開始,命令各部不得再殘殺支那民眾和俘虜。”
“這…司令官,現在南京各部已經殺紅了眼,這個時候突然下達封刀的命令,恐怕支那政冇府反而認為我們大日冇本帝國怕了他們呢!”冢田攻聽了微微一怔,提醒道:“而且朝香宮鳩彥親王那邊,不太好說話!”
松井石根一聲冷哼。
這次大屠冇殺朝香宮鳩彥犯下嚴重錯誤,對老謀深算的松井石根而言,朝香宮鳩彥親王是一個頭腦發熱,身冇份特殊又不聽從命令的超級大混蛋。
松井石根鐵青著臉,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我們大日冇本皇軍的名譽都讓這些家伙給敗光了!”
冢田攻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只得勸道:“司令官,現在正面戰場我們占有極大主動,下一步只要在中原地區進行戰略決戰,全殲支那軍隊,那帝國未嘗不可重現當初滿清八旗入主華夏的奇跡…”
“可是在臨杭一線,帝國軍隊卻再一次遭受大敗,如今第七師團基本廢了,第二師團也折損過半,第四師團不堪重用,不日都將調回國內重新編整…那個魔鬼吳銘,一次又一次打敗我們,現在他已安全逃到淳安,真不知道他會給我們帶來多少麻煩…”
松井石根臉色非常難看,憤憤不平地道:“在當前戰局占盡優勢的情況下,最該做的就是用懷柔政策安撫支冇那人…當初僅有一百多萬人的滿清入關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安撫士紳,制定嚴格的規章制度約束八旗,這才使得華北和中原的明人歸心。”
“我們就連野蠻的清人都不如,竟然在支那首都南京搞大屠冇殺,我出面制止卻被朝香宮鳩彥那個混蛋諷刺,下面的人也都與朝香宮鳩彥抱成團哄騙我,你能想象整個方面軍在南京冇城內竟然沒有派駐一名憲兵,而跟隨我進城的憲兵、包括憲兵隊長在內只有十七人嗎?”
“如此濫殺,要不了多久,支冇那人就會全民皆兵,拿起各種武器向我們進攻,全支那將會有數不清的年輕人加入新二軍,投入魔鬼吳銘的麾下。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大日冇本帝國皇軍將會死傷慘重!”
涉及皇族將軍,冢田攻不大方便說什么,寬慰道:“司令官,這些都不是你的錯,你現在只需要盡情享受率部攻占南京帶給你的巨冇大榮譽就是了!你看,昨天秩父宮雍仁親王妃,便給你寄來了一雙親手制作的襪子,這是何等的風光啊!”
“風光?榮譽?或許有一天這會成為套在我脖子上的繩索!”松井石根幽幽嘆息:“罷了,反正我也在支那呆不了幾天了,聽說要不了多久我就會被召回國,出任內閣參議,支那發生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