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吃過早飯,吳銘留在家中哄嬌妻和幾個兒女開心,等待侍從室的電話,看看今天蔣委員長夫婦打算到哪兒參觀,身為地主他也好全程陪伴。
結果到了上午九點半吳銘得到通知,蔣委員長決定上午就回衢州,不再到苦麻嶺螢石礦區去實地考察了。
吳銘驚訝之下,尚在琢磨蔣介石匆匆離開毛良塢的用意,中央軍事丨委員會和參謀總部的電報不期而至:
委員長衛隊和中央軍事丨委員會直屬特務團、警衛團的官兵希望與吳銘麾下的精銳部隊來一場實戰對抗演習,蔣委員長經過再三考慮后已經原則上同意了。中央軍事丨委員會和參謀總部拿出一個初步草案,決定演習時間設在三日后,雙方各投入兩個團的兵力進行一場中等規模的對抗。
為公平起見,演習場地設在雙方都不熟悉的贛東玉山縣南部信江與金沙溪支流六都溪之間,參加演習的雙方將圍繞蓮花山(今武安山森林公園)進行爭奪,直至一方徹底失敗為止。
吳銘怎么也沒想到,在經歷廬山的不快后,蔣介石竟然還同意舉行類似的軍事演習,難道他就不怕他的御林軍再有什么不測?
思來想起,吳銘不得要領,只好去找大舅哥方佑淳請教。
方佑淳分析應該是昨天鳳凰山基地舉行的盛大歡迎儀式帶給人太多的震撼和幻想,蔣介石想檢驗一下新二師的真正實力,以便確定今后如何使用新二師 吳銘思忖再三,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最后于脆讓情報科通報衢州周邊地區軍隊調動情況。
上午十點四十分,吳銘在毛良塢碼頭送走蔣介石夫婦及省、地軍政大員,又過了兩個小時,吳銘終于得到確切的情報:
駐扎浙南龍泉的第十六師、麗水的第十九師,駐扎江西鷹潭的第六十三師以及新近進駐浙東蕭山、紹興和寧波的第四十五師及五十二師,都有調動的跡象,其中部署在閩浙邊境龍泉縣的第十六師,突然以圍剿躥入浙南的紅軍游擊隊為名,經云和縣北調至松陽縣,俯視遂昌和龍游,威脅衢州,行蹤甚是可疑對照情報看完地圖,吳銘驚出一身冷汗,這分明是中央要用武力解決新二師的跡象啊 蔣介石素來多疑,是不是自己不知不覺間犯了他的忌諱,要拿自己開刀了?現在該怎么辦?
此后一直到晚上,吳銘都憂心忡忡,到了晚上九點,新二師團長以上將校齊聚鳳凰山基地會議中心。
參謀長張東寧站在大幅地圖前,手拿指揮棒,神色凝重:
“諸位,蔣委員長已經于下午兩點一刻抵達衢州,演習計劃則在下午三時向全軍通告,軍事丨委員會、參謀本部的主要將領已經準備啟程趕赴玉山,看來我們不答應參加演習是不行了。”
“但現在面臨個難題,如果蔣委員長真要對我們新二師不利,一旦我們主力調出浙西,衢州、常山和毛良塢等地必然防守空虛,駐扎在蕭山的第四十五師只需半天時間就可以乘坐火車趕到衢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撲常山和毛良塢,屆時整個局面將立即陷入崩壞”
“于他娘的”
呂魁元雙手猛擊桌面,一下子站起來:“真要挑明了車馬炮,咱們誰怕誰啊?別看現在我們新二師分出近半人馬開往了浙東北修筑蘇浙國防工事,但浙西各地加起來依然有一萬五千余眾,兩個主力旅拉出去,再加上戍衛部隊,要不了兩個小時準保拿下衢州,讓老蔣再嘗嘗西安事變的滋味”
“那么激動于嘛?坐下”
吳銘瞪著呂魁元大聲呵斥:“你以為反是那么好造的嗎?看看現在張學良和他的東北軍的境況,再想想中日間的現狀…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誰若是挑起內戰,誰就是國家民族的罪人做事不要沖動,要多想想后果”
“是不能沖動”
一旅旅長羅鈺銘冷靜地分析:“中央畢竟有大義的名分,咱們新二師抵御外辱自然可以做到齊心協力一致對外,但是要官兵們對抗中央,對抗蔣委員長,恐怕誰都下不了這個決心造反可不是好買賣,誰都不是石頭里蹦出來的孫猴子,家中都有妻兒老小的牽絆,而且不管怎么看,兵變都沒有勝算,反倒會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我們還是從長計議為好”
“那羅歪嘴,你說怎么辦?”呂魁元不服氣地說:“咱們總不能束手就擒吧”
“這不是群策群力嗎?我認為既然我們新二師是新型革命軍隊,自然不能學老式軍閥那一套,盡管聽從中央和總部命令就是了”
羅鈺銘一時間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如實說出自己的想法:“大不了大家卸甲歸田回家種地,總好過同室操戈烽煙四起生靈涂炭吧”
“諸位,咱們是否有些杯弓蛇影了?”
二旅長楊嗣先搖了搖頭:“現在是什么時候,東北軍、川軍都在接受整編,全國上下精誠團結一致抗日,蔣委員長連都能容忍,更何況咱們本身便是中央軍系統中的一員,難道就因為咱們把本該用于吃喝玩樂享受的錢拿來修建了兵工廠,就要招到無情的打壓,那今后誰還敢埋頭于實事啊?”
“再者,我認為蔣委員長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貿然對一支功勛卓著的部隊動手,這對爭取軍心民心都不利從種種情況看,我認為這更多的是蔣委員長對我們的試探,我們不要表現得那么敏感,就像裝滿火藥的爆竹一點就著…我看于脆裝作一切都不知道,聽調聽宣就是,我相信不會有什么意外”
吳銘微微點了點頭,沉吟半響沒有說話。
戴子冉思考良久,開口道:“當初為什么俞長官沒有帶走我們的部隊,不就是因為他怕離了大哥和我們這些指揮官,一支精銳虎賁之師會變得平庸嗎?蔣委員長既然是俞長官的長輩,不可能不知道這些…我想,或許是這段時間我們表現太搶眼了,引起了蔣委員長的忌憚,所以他想試探一下”
“這個時候,我們不能慌亂,更不能盲動。只要我們心里沒鬼,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冷靜面對,我相信一切都會過去的。”
機要科長杜平璋沉穩地說:“我們的電訊部門監測了蔣委員長滯留毛良塢期間的無線電訊號,在一天一晚時間里,委員長侍從室僅向外進行了八次無線電聯絡,到衢州后無線電信號也沒有突然變得頻繁,從方方面面的情況看,都不像是調集大軍圍剿我部。”
吳銘聽到這里心中一定,再也沒有遲疑,站起來道:
“大家的分析很好,對我的啟發很大,既然大家都認為問題不大,那干脆我們來個全軍出動,就算是補充旅那個新兵團也一并拉到玉山去,浙西地區的防務全部交給毛良塢民團…借口嘛就是兩個團規模的演習根本無法達到練兵的目的,咱們要來就來一次轟轟烈烈的師級規模的對抗…”
吳銘越說思路越清晰,眼睛越來越明亮:
“沒錯,就按照這個思路…咱們的鳳凰山兵工廠不是剛剛研發出專門供演習使用的子彈、炮彈、手榴彈和地雷,并準備在六月舉行的全師大規模實戰對抗演習中使用嗎?我們就說為了讓蔣委員長對戰爭有一個較為清晰直觀的了解,于脆把演習規模擴大,由我們新二師扮演藍方,由委員長衛隊、中央直屬特務團和警衛團等御林軍部隊再加兩個正規的師組成紅方,我們力爭在兵力不對等的情況下,取得此次演習的勝利”
張東寧一聽瞪大眼睛,遲疑地問道:“這…這樣行嗎?別人會不會指責我們嘩眾取寵故意夸海口說大話啊?”
“這個時候,不做出驚人之舉,難以轉移蔣委員長的注意力”
吳銘耐心解釋道:“雖然我不知道為什么委員長會忽然調動浙江和江西境內的部隊,但總歸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我們不說些驚人之語,刺激委員長身邊那些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的御林軍,到時候或許真要出問題”
“只要我們在演習中,真刀真槍地于翻對手,那就沒人能小瞧咱們…而且舉行這樣規模的演習,起碼得有十天半個月的籌備期,等到演習結束估計已經是六月下旬,等到華北打起來,咱們就能轉危為安”
戴子冉立即表示同意:“這個方法好,別人看到我們的請求,只會以為我們狂妄無禮,而不會想到其他…以昨天我與委員長衛隊、中央直屬特務團和警衛團將校接觸的情況看,那些驕縱的御林軍官兵聽到我們的申請,肯定會氣得七竅冒煙,恨不得在戰場上堂堂正正地擊敗我們”
“還有,只有盡量把周邊地區的駐軍調動起來,讓全國全軍的注意力都放到玉山,毛良塢和鳳凰山兵工廠才會安然無事,要不然我們部隊走了,那些王八蛋要進駐常山大營和鳳凰山基地,你們說留下的基地守備團和毛良塢民團會怎么辦?到時候再起紛爭,對我們極為不利”
吳銘環視一圈:“大家還有什么建議沒有?”
新二師直屬各科科長以及一旅、二旅的旅長、副旅長、參謀長和各團長們都沒有異議,吳銘當即拍板,隨后草擬電文,向南京軍事丨委員會和參謀總部提出新的申請,并表示新二師全體將士將全力以赴獲得勝利,以達到真正練兵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