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箸‘交’錯間,酒至半酣。
吳銘示意大家安靜,鄭重其事地對方佑淳說道：“大哥,今天哪怕你不來,過幾天我也要把你請過來,因為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我們不得不讓你了解‘毛’良塢的真實情況,否則對今后軍民之間的配合影響很大。”
“現在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所以我可以放心大膽地把許多事情告訴你,完了還會帶你去看個究竟,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什么事情搞得這么鄭重？”
方佑淳疑‘惑’不解地問道,看到席間眾人笑而不答,方佑淳只好轉向吳銘,擺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架勢。
吳銘喝下杯酒,擦了擦嘴,從容不迫地娓娓道來：“我們決定明年‘春’節過后,把留在衢州和常山的工人們全部調回來,連同五十多位老專家、老師傅和他們的家人一起,總人數多達兩千三百余人,然后開足馬力生產武器彈‘藥’。”
“‘毛’良塢兵工廠位于訓練基地谷口南面一山之隔,經過長達四年的不間斷建設,如今已初具規模…這兩年我們不斷采購和儲存各種生產武器的進口原材料,足夠生產三年有余了,而且至今還在不斷囤積中,預計到明年七月前能夠達到五到六年消耗所需的儲量此外,‘毛’良塢兵工廠一直在秘密生產武器彈‘藥’…”
“如今江西上饒行署下轄的各縣民團,如今使用的仿‘毛’瑟短步槍、柯爾特和勃朗寧手槍,基本上都是‘毛’良塢兵工廠生產和銷售的,年底之前還有價值兩百萬大洋的特種材料從歐美運來,等人員到齊后,預計每個月能生產仿‘毛’瑟步槍兩千支、仿柯爾特手槍一千支、仿捷克輕機槍兩百‘挺’、仿湯姆遜沖鋒槍一百五十支、六○和八一迫擊炮八十‘門’、各種子彈一百萬發、迫擊炮彈一千五百發。”
“什么？”
方佑淳聽完倒吸一口涼氣,嚇得差點兒沒跳起來。
吳銘一把按住他：“大哥,你此前一直批評我和‘毛’良塢的眾兄弟偷稅漏稅貪得無厭,也不知道我不愿把浙西三縣的征稅權‘交’給你的真正原因…包括在座的不少弟兄,可能也不太明白這是為什么,現在我終于可以毫無隱瞞地告訴大家了…”
“自從我們來到‘毛’良塢定居,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六年時間,這六年來,不算我們流出的血汗,僅是一筆筆資金的投入,總數已超過八百萬大洋,為的不是我們,我們還沒有自‘私’到那種程度,如今我們可以毫不臉紅地說,全是為了即將到來的、不奮起抗爭很可能會亡國滅種的中日戰爭”
眾人一片安靜,只見吳銘緩緩站起,指著滿臉自豪的呂家兄弟和三當家李琨大聲說道：
“這幾位都是和我吳銘肝膽相照的好兄長,沒錯,他們當年是做過土匪,可都是被這個世道‘逼’的,為了浙西大局,弟兄們一直在忍耐,并沒有向衢州城里那幾個所謂德高望重的仇家報仇,一直在默默為即將到來的戰爭做準備”
“我和他們一樣,信不過到處是貪官污吏的國民政fǔ各級官僚,信不過天天紙‘迷’金醉歌舞升平的、面對日本侵略者不敢輕言抵抗而是整天幻想國聯于預的、還在對那些霸占我們國土掠奪我們民族財富的歐美強盜們搖頭擺尾乞憐的中央政fǔ官員和腐敗的軍隊,所以我們緊緊地團結在一起,不辭勞苦、不計個人得失地日夜奔忙,利用一切手段建設屬于自己的地盤,寄希望于這塊小小的地盤將來能拯救成千上萬的父老鄉親。”
“為此,我們在這片荒涼偏僻的大山溝里,建起了絲毫也不遜‘色’于金陵兵工廠的‘毛’良塢兵工廠,還建起了如今武器裝備絲毫也不遜‘色’于中央軍嫡系部隊的新編第二師和總兵力已達三千五百余人的‘毛’良塢民團,而這一切,很可能要在將來的保家衛國戰爭中灰飛煙滅但是,我們依然做了,而且做得很好,做得義無反顧”
弟兄們聽得無比動容,之前對吳銘的某些做法有不同見解的軍中弟兄,心中所有的疙瘩在這一瞬間應聲而解,徹底明白了吳銘的良苦用心。
心情‘激’動的吳銘停頓片刻,緩緩坐下,搖頭苦笑道：
“大哥,你還記得當年我和你一起在杭州伸冤的那段日子嗎？那時候我真的想一走了之,真的想到沒有戰爭的美國去念書,只要我走出那一步,相信以我的能力,‘混’得最差也能成為一名受人尊敬的學者,成為一名教授,又或者是某個領域的權威,遠離災難深重的祖國,娶個白人或者華裔老婆生一大堆孩子,過著安定富足的日子…”
“可是到了最后,是大哥你的堅韌‘性’格和作為軍人身上的凜然正氣打動了我,所以我改變了主意,投到你的麾下當上了個中尉副官,就此從軍。這幾年來,承‘蒙’你和弟兄們的照顧,再加上點兒好運氣,順風順水地我也成了將軍”
“也許在即將到來的戰爭中,我起不到多少作用,但我自信能保住‘毛’良塢這方水土,保住這塊土地上的父老鄉親和寄托國家民族希望的孩子們,同時也懇求你在此后的日子里多多支持…有了你的支持,估計能少死很多人。”
聽完吳銘的話,眾弟兄全部望向了雙眼‘潮’紅的方佑淳。
方佑淳心‘潮’澎湃,深深地吸了口氣,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緩緩伸出手,拉著吳銘站起來：“小弟,領我去走一圈吧,看看我能做點兒什么…”
此后一天半時間里,方佑淳在吳銘和弟兄們的陪伴下,視察了建在一個個天然‘洞’‘穴’和人工開鑿的寬闊隧道中的兵工廠生產車間、工人住宅區和原材料庫房,觀看了令人耳目一新的武器組裝車間,現場了解重重偽裝之下的水電站運行情況,還親自揭開覆蓋德國進口電纜的幾塊預制板,細細查看用磚頭、水泥建在地面下的于溝如何鋪設電線電纜。
離開‘毛’良塢之前,方佑淳在吳銘邀請下,來到鳳凰山軍事基地參觀。
吳銘明確無誤地告訴大舅哥,一旦戰爭打響,浙江省政fǔ和衢州行署必然會整體轉移,除了鉆進浙南山區打游擊之外,僅有滿是高山和湖泊的淳安勉強可以藏身。
而最為保險、設施最為齊全、準備也最充分的地方只有‘毛’良塢,但吳銘根本就不愿意省政fǔ那群吃得多于得少的官僚搬進來,所以他特別叮囑方佑淳,‘毛’良塢只接收學校師生和平民百姓,鳳凰山基地只接受方佑淳的衢州行營官員和家屬。
方佑淳聽完介紹頗為無奈,但他能理解吳銘對于那些只會指手畫腳發號施令、卻不解民情的省政fǔ官員存在的惡感和擔憂,所以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勉強吳銘。
離開訓練基地前,吳銘站在寬闊的大‘操’場上,指向北面高聳的鳳凰頂,告訴方佑淳他將在年底之前把常山無線電基站拆過來,同時還向德國西‘門’子公司訂購了一套大功率的先進設備,預計兩個月內就會到貨。
新的無線電基站建成之后,遠在西北的蘭州、西南的昆明、東北的哈爾濱等地都能輕松聯系,現在唯一麻煩的便是資金緊缺,需要儲備的發電機、油料和蓄電池等等要到年底將‘毛’良塢所有礦山抵押給銀行之后拿到現款才能得到妥善解決。
方佑淳立刻明白吳銘要從中國銀行或者中國‘交’通銀行浙江分行空手套白狼了,想了想并沒有出言反對,反而向吳銘承諾將從地方財政中撥出十萬專款予以資助,而且他還會以衢州行署的名義從側面予以酎合。
另外在年底之前,方佑淳還打算責令相關部‘門’將本年度超額征收的糧食悄悄運來‘毛’良塢儲存,到明年夏收之后再找個借口,將浙西七縣征收到的夏糧運進來囤積,以應對隨時可能到來的戰火威脅。
這幾天,方大嫂和方稚淳則在汪月涵、呂大嫂等人的陪同下,參觀了剛搬到野戰醫院西面小山崗下的被服廠,方稚淳看完后當即表示回去即關閉家里的被服廠,將所有設備和布料、配件等等全部送到這里來。
方佑淳一家離開‘毛’良塢后,吳銘帶著兩個老婆和孩子們到南面山谷里的養馬場玩了大半天,親手把兒子和‘女’兒扶上馬背,牽著馬走了一大圈,讓兩個驚喜的孩子真正地過了把騎馬癮,最后吳銘慷慨地指著一群矯健可愛的小馬告訴兩個孩子,等他們長到五歲,就可以擁有自己的小馬了,到時隨便給小馬起個什么名字都行。
兩個孩子樂得找不著北,最后兩兄妹分別時,都依依不舍地流下了眼淚,直到方稚淳承諾過完‘春’節就搬進來住,兩個小家伙才破涕為笑。
吳銘將老婆、孩子們送回常山后,又跟隨部隊返回鳳凰山基地,一年一度的全師秋季大比武再次展開,這次連‘毛’良塢民團的五個營也參加了個人項目的競技和團級規模的對抗演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