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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被遺忘的人

  俞濟時對吳銘很照顧,數月來給予新編第十旅征召兵員補充缺額的軍費高達三十萬大洋,全旅官兵的軍餉足額發放,軍裝鞋帽、武器彈藥、物資補給等都是超量供給,還為吳銘從衢州兵站弄回來二十四門金陵廠仿制的六○迫擊炮和四輛全新的美國卡車。

  贛東北的圍剿結束后,俞濟時和之前一樣把所有傷病員都交給負責后勤保障的吳銘所部,紅軍的四百多名傷病員和六百多名俘虜,也全部交由吳銘的輜重營官兵押送常山,連續作戰三個多月的麾下三個旅駐扎上饒休整,他本人則率領麾下心腹和各旅旅長,跟隨押送方志敏等重要人物的總部特務團一起,趕赴南昌,向蔣介石述職。

  吳銘的新編第十旅各級軍官的調整任命報告,也于春節前獲得俞濟時的書面批準,為此吳銘感慨不已,對寬厚守信的俞濟時滿腹敬重,也頗為愧疚,連續寫了幾封信向俞濟時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相比之下,吳銘對自己的大舅哥方佑淳就沒那么客氣了。

  進入臘月,吳銘幾乎每天都返回常山家里和老人、妻子一起吃晚飯,不動聲色地買回豐盛的年貨,還和妻子一起為春節期間回家過節的大嫂和侄兒、侄女準備了精美禮物,對兩老恭恭敬敬非常孝順,讓老人欣慰不已。

  但是到了臘月二十八,方佑淳一家即將返回常山家里過年的前一天,吳銘“突然接到軍情急報”,不得不“趕赴開化處理軍務”,再加上吳銘數年來堅持的春節期間與士兵們在一起過年的慣例,這一去十天八天肯定回不來。

  對于吳銘的借口,兩老心里像明鏡似的,只是不好挑破,只能唉聲嘆氣地順其自然,希望傷害了女婿自尊心的兒子方佑淳放下架子,主動把雙方被損害的關系彌補回來。

  唯有大腹便便的方稚淳很放心,她清楚自己丈夫不是放不下那點兒面子和好處,對大哥方佑淳更沒有任何怨恨可言,只是要給方佑淳一個深刻的教訓丨罷了,讓他知道官不是那么好當的。

  不管事情有多么急,也不管親疏與否,有些官場規則大家必須遵守,方佑淳不改正那些所謂“大公無私、剛正不阿”的粗暴工作方法,對他今后的仕途絕無半點兒好處。

  大年二十九,方佑淳一家回到常山家中,得知吳銘昨日已經離開非常惱火,可是看完妹妹方稚淳轉交吳銘所作的《衢州百業現狀及對策初探》之后,方佑淳百感交集,終于明白自己的妹夫加兄弟吳銘從來就沒有怨恨他。

  此后三天時間,方佑淳除了早上向父母請安和吃團圓飯之外,其余時間都把自己關在書房里,反反復復閱讀厚達五十八頁的《衢州百業現狀及對策初探》,其中完整的統計數字與分析、存在的問題和應對的辦法、總體決策與稅政制度、如何盡快恢復和刺激工商業發展的具體解決辦法等待,無不令方佑淳茅塞頓開,數次拍案叫絕,最后跑到父母面前去承認錯誤,說他明白吳銘的良苦用心了。

  大年初二,鳳凰山南麓的訓練基地喜氣洋洋。

  官兵們脫掉訓換上了中央軍的黃綠色軍服,興高采烈地來回竄,各營連的司務官高喊拿出最好的山珍海味雞鴨魚肉做出最好的飯菜,基地各部門的官兵匆匆制作各種彩旗彩燈,書法不錯的基地主任趙榮勝提起大號狼毫,連續書寫十幾張紅色的標語口號,喜氣洋洋地吩咐弟兄們立刻貼在個個營區前面的布告欄上。

  俞濟時將四團調走之后,吳銘把駐守開化縣境的嫡系第五團調往江山接防,正式更名為新編第十旅第一團。

  由三個營新兵組成的第二團接管開化防務,直屬特務連、機炮連、工兵連、輜重連正式升級為營,大量弟兄都隨著此次調整擴編獲得晉升,其中原五團團長龍韶罡晉升副旅長,原副參謀長張東寧晉升參謀長,原四團副團長羅鈺銘晉升現第一團中校團長,原五團副團長楊嗣先晉升新編的第二團中校團長。

原五團一營營長尹滌中連升兩級,擔任新編的鳳凰山基地教導團中校團長,在基地主任趙榮勝和各教官組的協助下,率領各團營推薦的五百優秀士兵跟隨機炮營一起,進行要求更高的戰術協同訓  按照吳銘的建軍計劃,必須在一九三五年年底之前,兩個主力團增設團屬機炮連建制,裝備重機槍十二挺,八一迫擊炮八門;每個步兵連增加一個迫擊炮排,裝備自行仿制的六○迫擊炮六門;每個步兵排下轄三個班,每個班人數為十三人,班長一正兩副,裝備一挺捷克式輕機槍、八支毛瑟Nl4式步槍或捷克步槍、兩支仿湯姆森沖鋒槍。

  為了盡早達到這一目標,完成調整的各團各營都在卯足勁兒訓練,大量優秀士兵將通過各團的營連兩級選拔推薦,進入鳳凰山基地參加為期半年的輪訓丨力爭在秋季展開的內部對抗演習之前,所有的班排長都獲得三個月的培訓和提高的機會,軍銜和軍餉包括福利待遇,也會隨著考核成績的好壞進行調整。

  如此一來,不但充分調動了官兵的積極性,對軍官們也是一個巨大的激勵和鞭策,狡猾的吳銘在絕大多數晉升軍官的職務前面,均加上了“代理”二字,軍銜也沒有與新職務掛鉤,如此一來,軍銜普遍偏低的吳銘所部的軍官們急眼了,要是不加倍努力,到了秋季的內部對抗演習中表現不好,不但臉上無光,恐怕連代理的職務都無法保住,更別奢望獲得軍銜的晉升和更為優厚的福利待遇,要是于砸了,說不定還會被旅部那些嚴苛的參謀官們列入退伍名單。

  吳銘在鳳凰山軍營待了三天時間,年初二下午特意去了一趟紫云觀,與好兄弟承宗道長舉杯歡聚,并詳細解釋承元的事情。

承宗對師弟從軍一事無可奈何,承元偷跑沒幾天承宗就具函稟報師門,等了半個月等來祖庭大執事、承元的師傅秉真真人的一封回函,里面只有一頁紙,紙上只有四個字:順其自然  直到喝完酒離開紫云觀,吳銘都沒告訴承宗關于承元的近況,全旅大年三十唯一被關禁閉的只有承元一人,這家伙跟隨警衛三連訓練不到半個月,就受不了嚴格的軍紀約束和每天踢正步練習,纏著吳銘要求前往呂魁元的特務連訓練。

  吳銘想了想也就答應了,畢竟這家伙從會說話開始,就跟隨師傅學識字,之后一面練武一面學文長達十二年之久,不但文化功底扎實,能寫一手漂亮的毛筆字,而且練武的天賦很高,年剛十五就飚到了一米八的身高,在警衛三連如同鶴立雞群般顯眼,偏偏什么東西一學就會,還有個旅長大哥在后面站著,他犯了錯警衛三連官兵都不敢嚴厲懲罰,無奈之下吳銘只好同意他的要求,把他放到更艱苦的特務連磨練。

  這家伙才跟隨特務連訓練了一個半月時間,便招呼也不打就跑回常山軍營,怎么說也要跟隨吳銘身邊學習,治軍嚴厲的呂魁元為此連續發出三個電報,強烈要求吳銘懲罰“違抗軍令、臨陣逃脫”的孫承元,否則他就退伍不于了。

  吳銘了解之后才知道,訓練期間呂魁元多次尋找機會變著法兒“訓練”承元,沒想到整天嘻嘻哈哈的承元不但沒有被難住,反而逐漸適應下來,無論是槍法還是專項技能都慢慢趕上,只是在協同戰術方面稍微欠缺,于是被呂魁元逮住機會輪番“特訓”。

  堅韌的承元默默忍受了半個月,終于在徒手搏擊訓練的時候,用三招把全旅第一高手呂魁元打暈過去,完了才記起吳銘軍中嚴苛的軍法軍規,當即找了個借口逃離特種訓練基地,一路上反復權衡,最終認為呂魁元不敢向大哥吳銘提起這丟丑的事,所以他不但沒向吳銘承認錯誤,而且還撒謊說完成了訓練,回來和吳銘學領兵打仗的韜略,最后還特別強調最好能跟在大哥身邊,以便增加見識和閱歷。

誰知接到呂魁元的電報了解事情真相后,吳銘為之勃然大怒,他最忌諱的便是麾下弟兄撒謊,其他都能從輕處理,唯獨撒謊不能原諒,因此吳銘指著承元的鼻子一頓痛罵,當即宣布處罰:關七天禁閉  全旅弟兄都嚇了一大跳,先不說大年三十就要來了,只說建軍到現在從未有過的七天禁閉誰能忍受?

  蹲在臨時挖出的地下深坑里暗無天日,只許喝水不許吃飯,尋常官兵被關進去三天都受不了,全旅歷史上被關禁閉時間最長的也只是五天五夜,結果那位倒霉的排長放出來之后差點兒瘋了,后來領了一筆遣散費直接退役,根本無法在軍隊待下去了。

  弟兄們聽說后先后趕到旅部為承元求情,張東寧直接一個電報打到特種訓練基地,呂魁元接到消息后悔不已,又發了三封電報求吳銘網開一面,最后一份電報還威脅說不從輕處理承元的話,他也沒臉于下去了。

接到呂魁元的求情電報,吳銘當眾給呂魁元回電:不于拉倒,滾出軍隊  這樣一來,再也沒有人敢為承元求情,包括承元在內的所有弟兄終于看到吳銘在軍法之下冷酷無情的一面,最后還是承元規規矩矩承認自己的錯誤,最后提出個小小要求:“我在旅部后院挖個坑自己跳下去行不行?在外面很丟臉的。”

  吳銘雖然大罵你還知道丟臉,但最終還是同意了,命令軍法官親自監督,承元就這樣默默挖好三米深坑,然后自己跳下去,從大年二十八到現在,在里面沒吭過一聲。

  年初四上午十點,坐鎮旅部值班的參謀長張東寧一個電報發到鳳凰山基地,電報迅速被送到吳銘手里,吳銘看完哭笑不得。

  電報上寫的是:“承元禁閉結束,安然無恙,仰天一笑躍出深坑,飽餐一頓洗漱更衣,精神抖數前往城中方府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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